“唉……這可能就是優秀的代價,出眾的煩惱吧……好久不見。”
林小仙見不能默默離開,干脆就走了出來,輕搖紙扇,悠然而至。
一身藍色的錦袍,手里拿著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間一根金色腰帶,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被金冠高高挽起,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鳳眼,說是多情卻似無,讓人一見就心生歡喜。
林小仙一張清風朗月的臉,一旦裝腔作勢起來,端的是唬人。
只不過這一開口,就暴露了這人不怎么正經的本質。
陸小鳳原本被花滿樓這話說得一愣,等看到林小仙從遠處走過來后,就笑了起來。
“林半仙!”
他想都沒想,私底下調侃的稱呼就脫口而出。
剛走進涼亭的林小仙一聽到這話,頓時瞪了他一眼,色厲內荏的看過去,“既然陸大俠給我叫出了名號,那自然不能讓陸大俠失望啊。”
反正接下來要倒霉的是你,嚇唬你一下也怪不得我嘍。
林小仙一臉不懷好意,直看的陸小鳳背后一涼,危機感頓時升起!
連忙討饒道,“林兄莫取笑我了,林兄神機妙算,料事如神,‘半仙’之稱絕對是對林兄的夸贊!絕無半點調侃之意啊……”
陸小鳳本來是不信這些的,不過上次假鈔案,林小仙那仿佛能通鬼神一般的預知能力可是讓他驚疑了好一陣時間,甚至還不惜花下重金,去問了大智大通,這世上究竟有沒有人可以如此神異的……
要不是他大風大浪經歷的夠多,造句練就了一副銅墻鐵壁般堅固的心臟,怕就要是懷疑自己的人生了!
陸小鳳都這么給面子了,那林小仙肯定不會抓著不放。
于是他就一轉頭,就看向了一直言笑吟吟花滿樓,折扇輕搖,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笑問道,“花公子琴音難掩煩憂,是否近些時候有什么事困擾了花公子?”而且還是一樁解決不了的心病。
林小仙知道,花滿樓眼瞎心明,在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神經過敏的時候,他依舊沒有懷疑自己的判斷。
意志之堅定,不得不讓人嘆服。
林小仙見花滿樓聽他說完,就有些猶豫的不知如何說起的樣子,就知道這家伙太過喜歡為別人著想,肯定是不想把自己毫無根據感覺到的線索說出來給他徒增煩惱……
而事實也正是林小仙想的那樣。
而這件事,與花滿樓失明的緣由也大有淵源。
十五年前的鐵鞋大盜危害中原,做下數樁大案,甚至于有傳說,鐵鞋大盜是地煞星轉世,可見其氣焰之強。
后來在一次追捕中,鐵鞋大盜上門尋釁,花家一時疏忽,花滿樓被劫持,后來失明,這件事一直是花滿樓心中邁步過去的坎兒。
這個坎不是因為受到傷害的害怕。
而是花滿樓一直認為鐵鞋大盜沒死!
這件事一直就像是夢魔一樣糾纏著花滿樓,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也成了花滿樓心中唯一的魔怔。
不知為何,接近了花如令大壽的現在,花滿樓就覺得那鐵鞋大盜更加接近了!
可這種像是發瘋一樣的言論,又怎么能和那些認為鐵鞋早已經死在了十五年前的人訴說呢……
說了也不會有人信吧。
誰會相信一個瞎子說的什么沒有真憑實據的話呢……
花滿樓心思沉重,甚至于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心病,當然難以開懷。
就難免在彈琴的時候,帶了幾分憂愁。
林小仙沒有讀心術,但不代表他猜不到花滿樓在想什么。
他看了一眼顯然有些心虛的陸小鳳,笑的不懷好意的對他做了個口型……
林小仙:鐵·鞋·大·盜。
直接被命中要害的陸小鳳:“!!!”
連忙也做口型:這你都知道!
林小仙直接一個白眼翻過去:我什么不知道!
接著直接轉頭,不看陸小鳳那個見鬼的樣子,看向還在思慮的花滿樓,輕笑一聲說道:“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
“花兄一定是察覺到了一般人察覺不到的地方,這并不是說你就是錯的。”
誰說失明的人就一定比普通人要弱一分?
林小仙笑了笑,坐下輕撥琴弦。
一陣與如今古箏悠揚曲調全不相同的音符跳躍而出……
“我劍何去何從愛與恨情難獨鐘;我刀劃破長空是與非懂也不懂;我醉一片朦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場春夢生與死一切成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愛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隨風……”
快意江湖,浮華如夢,容顏易老,知己難求。
林小仙原本只是隨意為之,但上手之后卻從心底里涌出了一股說不明的炙熱……
一首刀劍如夢,彈得林小仙本人都驚訝不已。
花滿樓原本郁結的心弦,被琴聲極快的炫音波動,似是在江湖中看人間百態,卻又獨善其身,一酒一劍逍遙自在……
這是一向溫文爾雅,如清流雋永的他從未感覺過的!
他像是被琴聲,從小溪中推入了大海,視線豁然開朗,看到了萬里無垠的波瀾壯闊,看到了天地造化,萬物爭鳴的愛恨別離……
恍然回首,那困擾他十數年的鐵鞋大盜,也不過就是滄海一粟。
不比花嬌,不比人美,根本不值得他為之愁苦!
花滿樓心中有溝壑,想的就是高山流水,快意江湖。
不過就是太過清風朗月,不夠接地氣。
而他一旁的陸小鳳就不一樣了。
刀劍如夢這首曲子簡直與他太過契合,就如同量身定做一般。
即使他不懂琴瑟,卻感受更深!
一時間,陸小鳳似是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他是個聰明人,更是個浪子。
似乎在他的生命中,永運都沒有偏居一偶,歲月靜好的畫面。
他永遠是忙碌而驚險的……
他從沒想過未來會怎樣。
活在當下,對酒當歌,就是他的人生……
倒真是如林小仙所唱的那般。
我笑我狂我瘋天與地風起云涌;我醉一片朦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場春夢生與死一切成空……
脾性風流不是他的錯,因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也不會強求誰,所以他每次走的也很瀟灑。
一個浪子,卻好管閑事,又重情重義。
觀他一生,忠義兩全,光明磊落。
所以當他聽見這首刀劍如夢,并沒有像花滿樓那般大夢初醒的震動,有的只是暢快與逍遙……
就如同,他就是那萬法不沾的“江湖”化身一般……
一曲彈完,三人都如同被時間停留住了一般。
靜靜地回味那種被琴音洗滌心靈的美好。
直到下人走來,才終于打破了這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