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彌漫,云環翎的思緒也在博弈。
他的識海中有兩個聲音在做一場激烈的斗爭。
一個聲音告訴他,夏玨是騙他的,不要試圖和這種人談判,他永遠都不會站上風。
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他能等得起,滄境界的生靈等不起,即便是個陷阱他也只能往里面跳,他沒有任何的選擇。
當然,這其中也夾雜了他的私心,蘇玖。
云環翎不了解別人戰勝私心有多么艱難,但他覺得自己仿佛痛苦的在被凌遲。
“阿玖,還活著嗎?”云環翎到底還是沒有直接回答夏玨的話,而是選擇問出了他現在心中最關心的那個人。
“活著。”
云環翎淺淺的松了一口氣。
“我其實大概猜到了你想要我做什么。你是希望我自愿變回通天塔是嗎?這是我原本的使命,其實你即便不這么做我最后也會做這樣的選擇。又何必多此一舉。”
夏玨淡聲道“還是因為蘇玖。”
云環翎擰眉“你什么意思。”
“你既然知道蘇玖的身世,便該知道通天之路并不是只有你這一條。”
云環翎瞳孔驟然一縮,久久沒有說話,它在消化這一句話,也在想夏玨這段話的意思。
夏玨也好似發現了什么一般,帶著半疑問“你不知道?”
云環翎抿唇“說清楚些,別將話說一半!”
“九瓣流霜,天外天唯一的花之神明,倘若沒有被封印過,本就有通天徹地之能。自然也可以做到代替通天塔。”
云環翎的神臺在這一瞬突然變得無比清明“你怎么知道的!”
“融合過天道法則,自然便知道了。”
“那灰衣人也知道了!”云環翎的嗓子有些不自然的發緊。
“她現在不知道,不過以后知不知道還要取決于你。”
這一瞬,云環翎竟是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你!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明知道她的身份,還敢做到這般程度!你就不怕神罰!”
夏玨笑了“其實融合了天道法則之外,我還真的知道了不少有趣的東西。
比如我們無法想象的天外天,你可知,他們自有自己的制度,他們超越于滄境界,卻又無法輕易踏足干涉滄境界。
因為他們一旦動作大了,那便不單單只是滄境界動蕩的問題,三千世界皆會受到牽連。
所以即便是神明又能如何?到了這里還不是要遵從滄境界的規則?”
“夏玨,你可真是個瘋子。”
往往一個清醒冷靜的瘋子比一個真正的瘋子還要可怕的多。
“放心,只要你能按照我說的來,我也不想輕易去動她?”
涉及到了蘇玖,云環翎終于還是選擇了妥協“要變回通天塔可以,但是……我要見阿玖最后一面。”
夏玨沉默了,然而還是答應了。
“可以,但你們的最后一面可能要以另外一種形勢相見。”說到這里,夏玨似是生怕云環翎不相信一般,復而又道“放心,我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云環翎知道,這已經是夏玨所做出的最大讓步,便也沒再多說什么。
只是在他離開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到底是什么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云環翎自認為自己一直以來已經做的十分小心,沒想到還是被眼前這個妖孽先一步看穿了。
夏玨也沒有藏著掖著“在你化神后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便猜到了。”
云環翎擰眉“我自化神之后,進入降魔之地之前應該沒有見過你吧。”
“是的,你沒有見過我,但不代表我沒有見過你。”
“那降魔之地中第一個時間秘境出現的聞人清棠你又該怎么解釋,他是你派來試探我的吧……”
“你果然也猜到了。”夏玨這般說著,但對于云環翎的說辭卻并沒有透出絲毫的意外。
“沒錯,他是我派去試探你的,不過我之前也說了,之前都只是猜測,當然還是要以我的方式來確認才更加的保險。”
到現在云環翎依然記得,自己進入那扇滿是鬼面的門之后,獨自一人的一段行程。
是啊,在整個時間秘境之中,這位清辭道君就像是隱身了一般,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但偏偏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那如果你當時若是試探出我并非通天塔呢?”
夏玨笑了笑“你說呢?這么簡單的問題你還用問我嗎?”
自從心中認定了面前之人的冷血無情之后,云環翎已經能夠克制自己內心的浮動。
如果沒有他,那么他們的目標就會變成阿玖,更或者……他們的目標可能一開始就是蘇玖。
只不過找到了真正的通天塔,蘇玖便不用作為他的替代品犧牲了。
這一瞬,云環翎竟說不好自己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或許是幸運的吧,至少他終是能夠為了阿玖做些什么了……
從黑暗到光明之間的距離可能只有幾步之遙,但往往有很多人偏偏會跌倒在最后一步,和那眼前的光明失之交臂。
夏玨不知道自己獨自在黑暗之中走了多久。
然而等他看到了光,卻仍然并非他想象中的光。
眼前的人眼前的景,更不是他內心所期盼的存在,說來也是,如今的他還有什么好期盼的……
很多人都說他像是噩夢一般的存在,殊不知他這個噩夢其實也沒那么無敵。
灰色的人影,于紅色的光暈之下拉出一道很長的影子,明明對面的人也不高大,但偏偏就是能給人一種極致的窒息感。
“你來這里做什么?”夏玨的聲音有些淡。
“自然是來看看你怎么騙里面的那個小傻子。”
“看夠了嗎?”
戾挑眉“當然。”
夏玨懶得再說什么廢話,轉身便要離開。
“怎么說,我也算是你這具身體的……嗯……這個世界似乎被稱之為娘親?你就是這么對待你的娘親的嗎?”
夏玨的眉宇間隱隱露出了幾分不耐“廢話少說,有事直說。”
“如果說我只是想和你單獨談談……”
“免了,也沒那個必要,我想我們比誰都更清楚彼此之間的真實面目,還是不要互相惡心的好。”
“真實面目……”灰衣人似乎在細細的品這四個字,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格外玩味。
她慢慢轉過身來,看向夏玨。
“粗略看,我們似乎還有那么兩分的相似,然而細看的話,好像又不完全相像。”
戾好像真的很無聊,竟真的盯著夏玨的眉眼一寸一寸的看了下來。
夏玨的耐心告罄,轉身便離開。
這回大概不管她在說什么,他都不會再停下來。
戾的眉眼間也劃過一絲戾氣,夏玨雖然是他的兒子,但更是他的棋子,只是這個棋子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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