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個什么樣的夫婿?
她其實更想當一個自由自在的老姑娘。
男人有什么用?用來暖床消遣傳宗接代?養幾個面首難道不香嗎?
云蘿忽然抬頭看向長公主,問道:“娘,我爹死了這么多年,你如今也還年輕,要不要再找一個?”
長公主一愣,然后伸出手指在她額頭上輕點,笑道:“你還管起我的姻緣來了?當心你爹晚上托夢揍你一頓。”
云蘿一臉漠然,“這可不歸他管。”
長公主輕笑了一聲,端起茶又是一聲嘆息,說道:“我可沒興致再去掌管別人家的事,你們兄妹兩個就夠我折騰的了。”
云蘿也覺得婚姻之事好像確實挺麻煩的,便不再提改嫁之事,卻又問道:“要不要養兩個面首?”
長公主剛入口的一嘴茶頓時就噴了出來,忙拿著帕子捂在嘴邊,忍不住的劇烈咳嗽。
“你……你這是從哪里聽來的混賬話?”
云蘿默了下,輕輕的給她拍背,并說道:“這又不是多新鮮的事,史書上就有不少記載,放眼當下,聽說惠安大長公主府上就養了好幾個面首,而且她的駙馬都還活著,我好幾次都聽到有人偷偷的稱呼他為綠王……唔!”
話未說完,就被公主娘一把捂住了嘴給硬生生憋回去。
抬眼看,長公主殿下的臉都紅了,有羞的也有氣的,“以后不許再去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更不能宣之于口,姑娘家的名聲不容有失。”
閨女的名聲如今就有點不大好,都是吳國公府的那件事鬧的,加上元宵那晚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腳踹飛了半邊屋頂,這兇悍的名聲就越發的人盡皆知了。
男子悍勇是優點,姑娘家這般兇悍卻讓人望而生畏,正常的婆婆都不會想要娶個這樣厲害的媳婦,往后若是小兩口吵架或婆媳鬧矛盾,誰會被誰挾制是個大問題。
云蘿將捂著她嘴的手拿下去,卻甚是淡定的說道:“話自己鉆到我耳朵里來,聽不聽也由不得我想不想。娘你真的不打算養兩個面首嗎?”
“你快閉嘴吧!姑娘家家的,你知道什么是面首嗎就胡說?”長公主簡直要原地爆炸。
云蘿淡定的把所謂群芳譜又從頭開始翻閱,第一面上就是安如郡主。
眼瞼一垂,瞬間將這一頁翻過,并說道:“面首不就是男妾嗎?尋常女子不能如男子那般三妻四妾,但是娘您身份尊貴,養上幾個又有何妨?暖床或是排遣寂寞逗樂子都由著您高興,不喜歡了就打發出去,換上兩個新鮮的。”
長公主“嘶”了一聲,無師自通的想到了那個“渣”字。
看著平靜依舊的女兒,長公主刺激之后又緩緩的皺起了眉頭,試探的問道:“你怎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你……”
跟親閨女說這種話題,真是太羞恥了!
云蘿明白她未盡的意思,就很是認真的想了一下,說道:“在鄉下,因為沒有那個條件,所以大都是一夫一妻兩口子過一輩子,但是只要稍微富裕些的人家就會出現小妾通房這種人物。世道如此,我無法改變,也不奢求以后的夫婿能夠對我一心一意,同樣的,我也不可能會把他多放在心上,彼此相敬如賓、各過各的就很好。”
這話,一點都不像是一個青春少女說出的話,她這個年紀不正該是少女懷春,向往男女情愛的時候嗎?她緣何竟會這樣冷靜?簡直是無欲無求!
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長公主不贊同的說道:“世道雖如此,卻也并非沒有潔身自好的郎君。你看溫尚書,這么多年就始終只守著他夫人一個,還有中書令劉喜和他下頭的四個兒子皆都只有嫡妻,衛家歷代以來也從無妾室庶子,認為妾乃亂家之本。”
長公主認為云蘿的想法太過冷淡,她不希望女兒把情愛看得太重,卻也同樣的不希望她對此無動于衷。夫妻相親相愛相宜,也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大樂事。
云蘿看她的眉頭越皺越緊,滿臉的憂心忡忡,就反過去安慰道:“您寬心,我沒想過要孤獨終老。”
長公主瞪她一眼,“你還想孤獨終老?你就死心吧,娘一定會給你找一個跟你一心一意過日子的!”
“……”您開心就好。
長公主也沒心思給兒子相媳婦了,反倒開始憂心起了云蘿的事情,靠在軟枕上喃喃說道:“其實之前我還挺中意溫墨那孩子,家教好,他本身的脾性人品也好,十八歲的舉子不算差,又與逸之交好,以后肯定不敢欺負你。可惜早些年他家就給他定了婚約,與你的年紀也有差距,實在是可惜。”
“常寧伯家的大公子自去年高中狀元,就一時間成了被人追捧的乘龍快婿,張夫人挑媳婦都要挑花了眼。不過,常寧伯是個風流種,要不是張夫人厲害,鎮得那些妾室不敢作聲,他府上不知要出多少妖魔鬼怪呢,也不知那張大公子會不會與他爹相像。”
長公主忽然將身子往云蘿這邊傾斜,試探著問道:“淺兒啊,你覺得阿玥如何?”
云蘿目光一頓,然后緩緩的抬起了頭來,說道:“娘,聽說有許多人喜歡他,以后不管誰嫁給他恐怕都沒得清凈吧?”
長公主挑眉,“哪里來的不清凈?之前倒確實有許多小姑娘一個勁的往他跟前湊,可惜幾乎全都被他給嚇退了,如今還敢湊上去的也就那么一個兩個。以前,老太妃和你舅母總是擔心他不開竅,對小姑娘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甚至是視為洪水猛獸一般,說不定景家就要斷在他這一代了。”
說到這兒,長公主就緩緩的住了嘴,想到景玥如今惦記的是她寶貝女兒,那心情頓時就不太美麗了。
女兒太冷淡,太清心寡欲了她犯愁,可是只要想想她白白嫩嫩的寶貝女兒要被別人惦記走,心里也十分的不是滋味。
要不,還是再等等吧,左右離及笄還有一年多呢,不著急!
景玥完全不知道,長公主不過是在腦子里轉了個彎的工夫,就又把給云蘿相親的事情壓了下去,他也不知道云蘿昨天被安如郡主半路攔截,聽了好一番過分失禮的話,回來后就把正喜歡著的一只茶杯給砸了。
但他知道了云蘿昨天從莊子上回城,也知道了她送太子回宮時在宮門口遇到斡其哈,斡其哈意圖糾纏她的這件事。
對于西夷大王子這等厚顏無恥、幾次糾纏的行跡,景小王爺深惡痛絕,今天一大早就進宮去面見皇上,在含英殿內一待就待到了傍晚。
正想出宮,又被皇后娘娘叫去長春宮,留了一頓晚膳。
等他終于出宮,天色都已經暗沉,在宮門前接過韁繩翻身上馬,猶豫了下就調撥馬頭朝著衡陽長公主府的方向奔去。
這個時辰,城里還不是很安靜,還有許多人在夜色中或緊或慢的行走,馬蹄落在青石板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也不過是引得行人好奇的看兩眼。
兩騎一路奔到了衡陽長公主府……的后門附近,抬頭看著高聳的圍墻,無痕不禁轉頭看向他家爺,一臉的欲言又止。
大晚上的,您這是又想翻墻闖安寧郡主的閨房?此事若是被長公主和小侯爺知道了,必定要打斷您的腿。
腿斷不斷的景王爺才不在乎,他只想見他的阿蘿。
宛若一陣輕風拂過,他轉眼就躍進了圍墻之內,獨留無痕在外守著坐騎。
此時還沒有到云蘿平時休息的時辰,她還在汀香院的小書房里握著筆寫寫畫畫,月容在整理書架,蘭香在小廚房準備宵夜,如歌一如既往的宅在房里做她永遠都做不完的女工刺繡。
將所有被翻亂的書都按照原先的整理擺放好,月容走到書桌邊慢慢的磨起了墨,輕聲問道:“郡主,您不去莊子上了嗎?”
“沒什么要緊事的話,就暫時不去了。”一筆畫完,她目光微轉忽然朝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忙她自己的。
很快,一張紙就畫出了一個大致的框架,月容好奇的看了幾眼,不由問道:“您這是想畫什么?”
這橫橫豎豎,一個框又一個框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幅畫。
云蘿一點點的開始往空白處填上內容,卻并沒有回答月容的問題。
月容見此就沒有再繼續多問,只安靜的站在旁邊伺候著。
這一忙就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月容抬頭看了眼一旁的更漏,提醒道:“郡主,就快要亥時了。”
云蘿也抬頭往那邊看了眼,低頭說道:“你先下去,我一會兒就好。”
月容如今深知自家郡主的性子,聽到這話并沒有遲疑或反對,屈膝后就退出了小書房,卻又很快捧了水盆進來,身后是端著一碗肉糜粥的蘭香。
云蘿依然頭也不抬,兩個丫鬟便一個將水盆放在架子上,一個將粥安放于書桌的一角,然后又安靜的退了出去。
盆里的水,碗里的粥都在冒著裊裊的熱氣,書房里也迅速的彌漫開了肉粥的鮮香味,云蘿終于將筆放下,任由宣紙繼續攤在書桌上面,等待墨跡晾干。
水盆里的溫度正好,伴隨著水花撥動的聲音,她將手上沾染的墨跡仔細的清洗干凈,然后才坐回到書桌前,捧起了那碗溫度適宜的肉粥。
一口粥尚未入口,窗戶外忽然響起“篤篤”的叩擊聲。
聲音慢且輕,仿佛深夜被風拂過的撞擊,云蘿一手捧著碗,一手抓著勺子,若無其事的吃了一口。
叩擊聲一頓,然后再次響了兩聲,沒有落閂的窗戶被“吱呀”一聲開啟了一半。
景玥出宮后就直接來了這里,紅色的螭龍袍讓他比平時更多了幾分不敢逼視的尊貴,神情和姿態卻是散漫的,懶懶的撐在窗欞上,說道:“可是我哪里得罪了阿蘿,讓你故意對我視而不見,把我晾在外面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
云蘿又吃了一口粥,滾燙的熱度讓她不禁小嘴微張哈了兩口氣,咽下到肚子里后才抬頭看向他,淡然問道:“你又來做什么?”
大概是粥真的有些燙,她的嘴唇也比平時更紅潤了,看得景玥眼神一晃,忙心虛的偏移到了別處。
小書房里響起她輕輕吹氣和吃粥的吞咽聲,他剛偏開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又落到她身上,跟著她張合的小嘴打轉,忽然也覺得餓了。
云蘿的眼角微不可察的一抽,總覺得他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給吃了似的,讓她不由問了一句,“要吃嗎?”
“要!”景玥的回答飛快,不等云蘿再回應就直接從窗外翻了進來,接過她手里的粥就舀了一大口,“一早進宮,到現在都沒吃上一口熱乎飯。”
皇上:朕的午膳喂狗了?
皇后娘娘:呵!
云蘿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夜宵落到了他的手上,不由得眼睛都瞠大了些,張嘴想說什么,卻又覺得說什么都不足以平息糟糕的心情,于是抬起一腳就朝他踹了過去。
景王爺趕忙躲避,手上的粥碗卻還捧得穩穩的。
看看她面無表情的小模樣,又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粥碗,景小王爺終于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驀的耳根一熱,又咳了一聲,小心的將碗放到書桌上,“要不,還給你?”
云蘿:“……”
景玥的眼角一瞥,忽然看到了云蘿剛剛寫好還在晾墨的宣紙,視線頓時就被吸引了過去,眼里的精光一閃,“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