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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你終于來了

  從京城到禺州,三千余里路,快馬加鞭需十余日,時間抓緊一些,不計較銀子,勤換馬,七八日也能到達,但若是坐著馬車,可能就需要半個多月了,再運載上沉甸甸的貨物,石有福他們在路上走了整整一個月,正好與云蘿他們同一日到達。

  別看一張報紙輕飄飄的,但若是幾百份幾千份乃至上萬份的摞在一起,真是跟石頭一樣沉重,若是遇上落雨天氣,還要小心遮擋,不能讓雨水滲入到裝著報紙的大箱子里。

  一份報紙的價格在禺州要比京城貴一些,足足要八文錢,但即便如此,賣出一萬份也才八十貫,都不夠他們路上的費用和車馬損耗,真是每走一趟都損失一回。

  云蘿跟著石有福到了他們在暫居之處,在禺州城南最混亂的一個街坊里。

  這里人員混雜,多是些窮苦人家,有在碼頭街道上擺攤為生的,也有為人洗衣灑掃掙那幾文辛苦錢,還有一大幫在碼頭上扛活做苦力的……

  因此,從繁華街道進入到這里的時候,就仿佛一下子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嘈雜、混亂、污濁,幾乎每一個從他們身旁跑過的小孩都是臟兮兮的,還有蒙頭垢面的婦人拎著木盆跟對面的娘子對罵。

  她們之間的地面上有一灘明顯的水漬,混雜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和氣味,以拎盆的婦人為起點,幾乎要潑到對面的墻上。

  而這兩個人也明顯是因為此事在爭吵。

  石有福看著這臟亂的樣子,越發顯得局促不安,吶吶說道:“這城里的客棧都太貴了,最便宜的就是大車店的通鋪,卻也要三文錢一晚上,車馬另算,我們這么多人單只是住一個晚上就得花去百多文錢,實在不劃算,所以……”

  云蘿明白他的意思,直接問道:“賃了多大的院子?租子多少?”

  石有福撓了撓頭皮,說道:“我們在過來的途中遇到了兩撥兄弟,說起禺州之事,也說了落腳地,知道他們在這邊賃的院子尚未到期就直接過來了,他們也是從前一撥兄弟那兒接手過來的。院子不小,大大小小足有八間房,每月的租子是二兩銀子。”

  跟住大車店比可是便宜太多了,還不用這么多人擠一個通鋪,每天自己做吃食,好不好吃另說,反正比在外面賣節省許多。

  在巷子里七拐八彎的走了約有一刻鐘,石有福忽然指著前面說道:“公子您看,那黑油小門的就是咱現在租賃的院子。”

  說是黑油小門,但門上的油漆卻早已經斑駁,圍墻比成年的壯漢略高,青磚堆砌,外面還刷了一層白色的石灰,但因為年代久遠加上未曾仔細修繕,那圍墻上粉刷的石灰也大片大片的剝落了下來。

  此時那黑油小門半遮掩著,門口石階上坐著一個胡子拉渣的灰衣漢子,手上拿著個錘子正在對著一個車輪子敲敲打打。

  聽到了聲音,他當即抬頭看過來。

  先看到了云蘿,他愣了下,然后看到跟在云蘿身邊的石有福,又愣了下,再看向云蘿的眼神就不由得多了些警惕。

  他握著錘子站了起來,“有福哥,你咋這時候回來了?”

  石有福飛快的看了眼云蘿,然后快步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那漢子就緩緩的瞪大了眼睛,“郡主,你你你咋會在禺州?”

  石有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道:“叫公子!”

  那漢子就一眼一眼的往云蘿身上瞄,“有福哥不說,小的還真認不出郡……公子,不過仔細看,倒是與幾年前的小侯爺有些像呢。”

  云蘿便問道:“你見過我哥哥?”

  “可不!”他說,“您兄長與王……景公子從小就好得能穿同一條褲子,小的之前曾在景公子身邊待過幾年,與您兄長也是很熟的。”

  石有福把半遮掩的黑油小門推開,“公子,請進屋里說話。”

  云蘿便帶著人進去了,一眼就把這院子的格局收進了眼底。

  石有福一腳踢開路當中的一把柴刀,不好意思的說道:“昨日剛到,今日一早就急匆匆的出門賣報去了,到現在都沒有把這院子收拾干凈,公子先到屋里坐會兒吧。”

  云蘿卻沒有進屋,問他:“院子里留著幾個人?”

  “有兩個兄弟身體不大舒服,就留在屋里休息,還有就是陳九了。”

  陳九就是在門口修車輪子的漢子,為了不打擾在屋里休息的兩個兄弟,他才特意坐到院子門外去敲敲打打。

  此時,陳九也拎著他的錘子和車輪子跟著走了進來,靠著墻壁放好,然后問道:“公子,出京前,我們聽軍師說您似乎想要在各地州府多建幾個據點,您可是特意為此事前來禺州的?”

  “對。”

  陳九和石有福的眼睛頓時齊齊一亮,迅速的對視了一眼,然后石有福便問道:“不知公子打算將據點設在何處?”

  “現在尚未確定,不知何處有適合的院子。”

  陳九就說道:“公子,我覺得這地兒就挺好,亂是亂了些,但便宜,離熱鬧的街坊碼頭也不是很遠。”

  石有福也說:“曾聽軍師說起,報館開了半年,卻月月虧損,且離京城越遠,虧損得就越多。您把賣豆油的收益全部都拿了出來,只為了讓我等往來方便,卻實在不必把太多的錢花費在買房子上,反正我們又不是開鋪子,還要講究個地段好壞,我等只需一個容身周轉之處就足夠了。”

  在屋里休息的兩個人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疑惑的看著云蘿,一直聽到這兒才似乎終于把云蘿給認了出來。

  他們之前都是曾見過云蘿的,畢竟這些人是景玥帶著她去親自挑選,再根據他們的身體狀況安排路線。

  她把這個院子打量了一遍,卻搖頭說道:“就算不講究地段,這里也太小了。”

  陳九撓頭道:“這還太小啊?其實我們還能再擠擠,挨著屋子的兩側鋪過去,一個屋至少能睡二十人。”

  云蘿眼角一抽,“據點與你們宿夜的地方不能混為一處,而且,這里就算只是用來宿夜也不夠,因為以后這里的人會越來越多。你們是往來運送的,那些不便遠行跋涉的人將會被安排些輕便的活計,賣報、分派人員、記賬、看守庫房,甚至是近距離的運送。”

  陳九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忽然重重的吸了下鼻子,說道:“公子,您真是我等的大恩人,我替兄弟們給您磕頭!”

  說著就跪了下來,不等旁人反應,“砰砰砰”的三個響頭就磕完了。

  云蘿:“……”

  如果她現在告訴他說,她很快就會從這里掙到許多錢,他信不信?

  云蘿雖然不覺得這是個好地方,但之后還是對這里多關注了幾分,然后發現這里好像真的不錯。

  并不僅僅是價格低廉,還因為這兒離碼頭不遠。

  至于說人員混雜過于混亂?她并不覺得這些曾在戰場上廝殺的兵丁匯聚到一處會被人欺負呢,哪怕他們幾乎全都身有殘疾。

  當然,規矩還是要的,不能仗著人多勢眾就反過來去欺負別人。

  云蘿暫時劃出了一個范圍,然后才帶人去找了這片街坊的中人。

  不出三天,她就分別花了二百三十兩和三百八十八兩銀子買下了大小兩個院子,小的那個作據點,大的則用來安置人員。

  這兩個院子要如何安排,云蘿在離京前就已經計劃好了,如今就將事情交給下面的人去辦理,而她則在一個月黑風高夜直接闖入了總督府。

  不,月亮高懸空中,正是最明亮的時候,而禺州城內也是燈火通明十分熱鬧。

  這里雖然也有宵禁,但明顯比京城要松散了許多,一直到夜半三更,酒樓茶館勾欄院里依然十分熱鬧。

  云蘿蒙面束發,換上一身黑衣勁裝,身影隱藏在墻角屋檐下的陰影里,朝總督府的方向飛快靠近。

  她在抵達禺州的第二天就派人送上了拜帖,卻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得到回應,她就覺得事情有些不正常了。

  畢竟她可是在上面用了葉蓁蓁教給她的暗語,只要被葉總督和他身邊的親信看見,必定會第一時間送到他手上。

  葉蓁蓁懷疑她父親可能出了意外,所以在知道云蘿要來禺州的時候特意托付她打探消息。

  至于她為什么會知道云蘿要來禺州,那當然是云蘿告訴她的。

  總督府就坐落在城中,隔著兩條街就是嶺南道道臺府和禺州府的知府衙門。當云蘿進入到這附近的時候,街道兩旁就猛的安靜了下來。

  她在腦海中回憶了下當日葉蓁蓁與她說的總督府格局,然后走到總督府的東面圍墻下,迅速的攀爬了上去。

  越過圍墻,悄然落地,果然,跟葉蓁蓁說的一樣,這里是一個小花園。

  穿過花園,繞過一片不小的人工湖,影壁之后就是總督葉訣的居室。

  然而,那居室黑漆漆的沒有一絲亮光,云蘿在影壁前猶豫了下來,終于還是繞了過去。

  她才剛進院子,西側的書房門就忽然打開,月光投射下來,只照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幽幽的對她說:“你終于來了。”

  云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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