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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相信自己人

  面對文彬的問題,云蘿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因為她現在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她把報紙后面的內容都大略的翻閱了一遍,然后遞給文彬,說:“你可以試著自己去查明究竟。”

  文彬不禁若有所思,“若按報紙上所列的日子推算,從朝廷確認冀北災情,派遣欽差賑災到如今已有三個月,即便寒冬臘月行走不易,在路上耽擱的時間也不該超過一個月,兩個月還不夠那些大人們賑災完嗎?”

  不知想到什么,他又說:“好像確實不行,滇南水災,至今沒有看到報道說瑞王爺已結束賑災回京。”

  云蘿卻說:“他現在之所以還未離開滇南,是留在那里修建堤壩,恢復民生,賑濟之事卻早已經完成,之前逃離的災民也大都回到了原籍。”

  文彬愣了下,這是他從未接觸過的領域,也是書上沒有的,因此聽著就不禁有些茫然。

  云蘿也就沒有再多解釋,見此時天色已不早,估計又要趕不上下一個宿頭了,索性就沒有繼續趕路,而是在附近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扎營。

  一頂頂最多只能容納四五個人的小帳篷在空地上支起來,與馬車一起圍成了一圈,然后撿柴火的、進林子尋摸吃食的分頭行動。

  可惜,干柴有許多,想在林子里找到吃食卻困難得很,許多樹干上連樹皮都被剝走了。

  云蘿也在林子里轉了一圈,并讓文彬將這干旱后的山林狀況仔細觀察,記錄下來。

  夜色降臨,沒有人在附近找到新鮮的食物,甚至連清水都沒有,只能拿出硬邦邦的干糧,就著儲備在水囊中的水隨便對付一頓。

  都不是嬌氣的人,就連鄭嘟嘟都能把干糧泡水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他就開始犯懶,東倒西歪的意圖靠到云蘿或文彬的身上。

  侍衛們看得有趣,又為剛才遇到的事情感到驚詫,羅橋皺著眉頭說道:“這兒離大河也不過兩日路程,怎么旱成這樣?”

  他們兩日前在大河邊靠岸,因為位置偏僻了些,以至于走了兩天都沒有遇上城鎮。當然,也可能是他們錯過了。

  但大河里水流奔騰,蔚為壯觀,怎么看也不像是缺水的樣子。

  云蘿之前沒有特別注意,但現在回想,卻發現這一路來其實早已經有了干旱的跡象,只是她潛意識的以為北邊不如江南雨水豐沛,所以在看到沿路有些荒蕪的景象的時候也沒放在心上。

  而如今冰雪消融,無數的支流匯聚而下,大河正是水流豐富的時候,澆灌了沿岸的大片土地,但這里顯然已超出了它的澆灌范圍。

  大彧的地勢決定了河流的走向,自西向東,自北向南,豐沛的河水能澆灌南邊的大片土地,往北的土地卻要依靠延伸的支流澆灌,而如今,冀北道境內的幾條支流近乎全部干涸。

  云蘿用樹枝迅速的在地上勾畫出了冀北的地形,將報紙上刊登的幾個受災州府一一描繪出來,然后畫了一個大范圍的圈。

  她就著這個圈給文彬和鄭嘟嘟講解冀北的山川、河流與地理,又點出了他們此時所處的大概位置。

  鄭嘟嘟剛開始還能跟得上,但很快就聽暈了,大大的眼睛里充滿著迷茫和懵懂。

  與他相同情況的還有大部分侍衛,僅有那么兩三人還能勉強跟上云蘿的速度,他們也正是這一月來學識字學得最好的。

  這一講,就是整整一個時辰,文彬迅速的吸收著新知識,把云蘿講的與他之前看的地理志結合到一起,受益匪淺。

  而鄭嘟嘟,他今晚唯一的收獲大概就是在結束的時候,他指著代表他們此時所在的那一點說:“我們現在在汀州!”

  盯著地上那個復雜得如同麻花的圈圈,兩個侍衛在拼命記憶,聞言便順著那根胖乎乎的手指頭往上看,并“啪啪啪”的鼓起掌,贊揚道:“嘟嘟少爺真聰明,我們如今可不就在汀州嘛!”

  鄭嘟嘟于是彎起眼笑得可得意了,小胖手繼續在地上點著,“濰州,復州,衡州,汝州,邳州,陳州。”

  然后手指直往上,穿過旱災區域,一直到冀北道的最北邊,用力一點,“這里是幽州!”

  雖然除此之外他就再沒有聽懂別的更多,但云蘿還是贊賞的摸了摸他的腦袋,“很厲害。”

  鄭嘟嘟更得意了,捧著云蘿的手說道:“三姐,以后你還教我。”

  “好。”

  文彬抬頭朝他翻了個白眼,然后繼續低頭在空白冊子上勾勾畫畫,意圖把地上那個雜亂的圖形更清晰的記錄下來。

  一直等到他記錄完,云蘿才跟他說:“回頭我給你畫一幅輿圖。”

  文彬……文彬默默的把手上的冊子收了起來,又有些遲疑的問道:“我能看輿圖嗎?”

  這可不是輕易能看的東西,律令有言,私藏輿圖是要被判刑的。

  云蘿的眼神往上一飄,肯定的說道:“看看也無妨,不過是些大概的方位。”

  像她年前請祖母幫忙送到京城去的那份輿圖那樣精細是不可能的,行走在路上,她沒有隨身帶那么多工具,也沒有許多時間,畫的頂多就是個粗略版地圖。

  時間不早,文彬和鄭嘟嘟被打發到馬車上去睡覺,云蘿坐在火堆旁又烤了會兒火,然后才上馬車去歇息。

  上車前,她轉頭往漆黑的林子里看了一眼。

  火堆嗶啵,燃燒了一夜,將圍繞著它的幾個帳子都烘得熱乎乎的,三班輪換守夜,保準了安全的同時也讓每個人都有足夠的休息時間。

  山林的清晨并沒有多少生機,好多樹枝上都光禿禿的,或是才將將冒出幾個葉芽,以此來表示它們經歷了一年的干旱,如今仍然還活著。

  就連夜間的露水都吝嗇得很,不過稍稍打濕了枝頭而已,但憑著這一點濕氣,枝頭的葉芽也似乎比昨天的要稍微長大了一點。

  云蘿看著那一點點努力生長的葉芽看了很久,直到文彬拎著揉眼睛的鄭嘟嘟起來,在蘭香準備早食的時候,云蘿領著兩人鉆進了林子里。

  鄭嘟嘟尚未完全清醒,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的轉頭看周圍的景色,發現不管往哪邊看都是差不多的一片暗黃。

  “三姐,我們要去哪里?”

  文彬則轉頭在營地里看了一圈,問道:“三姐,羅侍衛他們去哪里了?”

  鄭嘟嘟又打了個哈欠,眼角掛著一滴淚水,瞇著眼睨他,道:“笨,肯定還在睡覺。”

  文彬翻了個白眼,不想跟他說話,嘴巴卻控制不住的嘲笑他,“也不曉得到底誰才是笨蛋,羅侍衛他們啥時候睡過懶覺?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睡不飽嗎?”

  云蘿不插手他們的兄弟之爭,在林子里轉著轉著就登上了一座山崗。

  站在山崗頂上,鄭嘟嘟突然指著山崗的另一邊說道:“那里有好多人!”

  他這一聲直接就把那里的人驚動了,有人轉身朝這邊走上來,走得近了便認出正是剛才小兄弟倆爭論的羅橋。

  “郡主。”他朝云蘿拱手作揖,又與文彬和鄭嘟嘟行禮道,“就等著兩位小公子過來了。”

  兩人不由得轉頭看向云蘿,啥意思?

  云蘿沒有給他們回答,而是領著他們到了人群聚集處。

  從山崗翻過又往下走,文彬的腳步越走越慢,驚疑不定的看著前方的人,這不是昨天攔路搶劫又被他們放了的災民嗎?他們怎么會在這里?還又被侍衛們抓起來了!

  羅橋跟著他停下了腳步,說道:“昨晚大伙兒都睡下以后,守夜的兄弟到附近巡邏,發現了這些人在我們營地旁邊鬼鬼祟祟的打轉,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為防意外,侍衛當時沒有馬上驚動他們,而是跟著那個人到了此處,這才發現他們的寨子離我們的營地這么近,且他們顯然并沒有因為我們的好心放過而收手。”

  文彬的臉色不大好看,遲疑道:“會不會有誤會?他們或許并沒有壞心。”

  雖然他也說不清,若沒有壞心,這些人為啥要半夜三更的不睡覺,跑到他們的營地旁去打轉。

  羅橋說道:“我也希望這只是誤會,但我覺得您應該到他們的寨子里去看一看,看過之后,您大概就不會以為他們是無辜良善的普通災民了。”

  “寨子里有什么?”

  羅橋沒有回答,而是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文彬自己去看。

  他其實是有些猶豫的,因為寨子里實在沒有什么好景色,那里的情景甚至不利于少年郎的健康成長。

  但郡主顯然不這么想,所以他的意見并不重要。

  文彬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鄭嘟嘟也用力抓緊了云蘿的衣角,一起緩慢的朝山寨門里走過去。

  那些昨天見過的面孔看到他們,要么避開了目光,要么就朝他們求饒,模樣依然可憐。

  但這一次,文彬繃著臉沒有再露出同情之色。

  雖然還未看見寨子里到底有什么,但他顯然更相信羅橋這個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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