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豐谷和劉氏花費八千八百兩銀子,給云蘿在京城買了兩個鋪子,這件事情很快就在整個鎮南侯府和衡陽長公主府內傳遍了。
老夫人和長公主得知后,并沒多說什么,只讓云蘿把契書仔細收好,之后對鄭家人的態度在客氣感激之外,更多了些親近敬重。
鄭家夫婦把云蘿當親女兒一樣的養育長大,這本身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如今更是早早的為云蘿的以后做打算,拿出的東西比給他們親生女兒的還要多,如何不叫人感動?
就算那些銀子確實是靠云蘿的本事才掙回來的,但落在他們手里,就是他們的東西,不管云蘿還是衛家人都從未想過要以此居功,鄭豐谷和劉氏若不是依然當云蘿是親閨女一般,會愿意挖空大半家產來給她置辦東西?
下頭可還有兩個年少的兒子呢!
世道如此,人們總是更愿意把家產傳給兒子。
沒過兩天,外面的人也知道了此事,在老夫人出門應酬時便有人詢問,老夫人每每都有感嘆,“他們辛苦養大的女兒,就因為身上那點血緣回到了衛家,已是骨肉分離般的不舍,如今還掏空家產給她在京城置辦產業,似乎生怕我們會委屈了小蘿似的,老身和殿下得知后亦是十分汗顏。”
有人便忍不住說酸話,“沒想到他們住在鄉下,家資倒是不菲。”
老夫人有時候對這些人置之不理,有時候則會回說:“雖是鄉下人,但鄭家的兩口子都是勤儉厚道的實誠人,家中產業、良田皆不少,夫妻倆還在村口開了個小食肆,每日天不亮就開始忙碌,到天擦黑都未必有得歇,辛辛苦苦攢起每一文錢,平日都舍不得給自己多置辦一身新衣裳,最大的花銷大約就是給兩個兒子讀書的費用了。”
說到這里,她就會話鋒一轉,說:“他家幼子是個極機靈的,才六歲就已經把幾本蒙學都學了一遍,《千字文》更是倒背如流,比不得三歲能詩文的天縱之才,如今也不能肯定以后是否會荒廢,但他家長子卻十歲就考中了秀才,今年若不是被我家小蘿帶來京城,想要過了小蘿的及笄之后再回去,原本也是要去秋闈場上試一試的。”
然后,她抿一口茶,又說:“不過他家的女婿今年考中了我們江南鄉試的第三十二名,名次雖只落于中游,但寒門學子,能在及冠之年考中舉人也是很了不得了。”
家中富貴,但家中讀書的子孫似乎還比不上一個寒門學子的幾位夫人、老夫人們面面相覷,莫名覺得被衛老夫人秀了一臉。
有交好的老夫人見她這樣便覺得有趣,感嘆道:“如此可見,這家人倒是后勁十足,家中子弟都有出息,過上幾年,說不定又是一個朝中新貴。”
主要還是有衛家在后頭不遺余力的幫襯,想不起來也難。
衛老夫人笑了笑,說道:“說到朝中新貴,翰林院的袁探花與鄭家也是有親的,他祖母是鄭家的親姑奶奶,他還得叫我家小蘿的養父一聲表叔呢。”
“哎呦,這一家子親戚,咋都是學識有成的讀書人?”
“那袁探花在翰林院兩年有余,聽說極得上峰喜愛,有心要舉薦他入戶部,但他卻主動上表,似乎想要外放。”
“多少外地的官員想要入京而不得,他怎么反倒想往外走?”
說起朝中有名的青年才俊,夫人們的話一下子就多了起來,可惜那袁承在進京前就定下了親事,定的還是他恩師江南書院林山長的嫡女,不然的話,不足弱冠就高中探花,定是要被京城的夫人老爺們搶了去當女婿的。
想想京城里的優質未婚郎君,衛家正好也有一個呢,還是頂尖的那一層!
心中癢癢,嘴上就忍不住問了出來,“這都多少年了,老夫人難得回京一趟,不會只為了郡主的及笄禮吧?說起來,小侯爺的年紀也不小了,不知何時才能請我們吃上一杯喜酒?”
都說一家有女百家求,但家中有優秀的兒郎,也同樣會被許多人家給盯上,或旁敲側擊,或直來直去,或不著痕跡的提起家中待嫁的閨女,也或許是借著詢問婚事的由頭隱晦的探聽他家挑媳婦的要求。
安寧郡主她們是不大敢想了的,畢竟景家小王爺已表現得那樣明顯,跟宣告天下也差不多了,她們對比了一下自家兒郎跟景小王爺的差距,哪怕僅僅是為著安全著想,也不得不默默退散。
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家,倒不至于擔心景玥會因此跟他們家族為難,但他若是看情敵不順眼,找機會揍上一頓,被揍的自家兒郎豈不委屈得很?他們當長輩的還不好說什么。
最主要的是,哪怕拼著挨揍,他們也爭不過景小王爺啊!
同樣的,也因為有云蘿,原本明里暗里在盯著景玥的那些有閨女的人家,近來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沒看見衛老夫人一進京,多年不曾開門宴客的瑞王府就大開府門,邀請衛老夫人上門做客,景老太妃更是親自在門口迎接嗎?
據說,要不是衛老夫人拜帖遞得快,景老太妃原本是要去鎮南侯府拜訪的。
但這世上之人,有的識時務有眼力見,也有的膽子總要比一般人大上一些,好不容易看上一個人,便想再努力一把。
比如,安如郡主。
今天是云蘿到沐國公府為蔣三夫人復診檢查傷口愈合情況的日子,畢竟她傷在上腹部,太醫不好查看,醫女又技藝不精,讓蔣三爺父子父女三人有些不是那么放心,而云蘿既然一開始就接了此事,之后的養傷階段若有需要,她也不會拒絕。
這是蔣三夫人術后,云蘿第二次登門復診,或許是因為上次登門的時候,景玥親自陪著她過來,安如郡主不知從何處得知她今日又要復診,就早早的來到了沐國公府探望蔣三夫人。
在二門處接到云蘿,蔣四姑娘便有些尷尬的跟云蘿說:“安如郡主今日一早就來探望我母親,如今還在我母親屋里說話安慰。我其實與她的關系并沒有那樣親密,因為我家是三房,她以前和五妹妹會更要好一些。月前她斷了手臂,也只公中備了份禮前去探望,我卻不曾上門探病。”
蔣四姑娘身份不如蔣華裳,以前在外的才名美名也都不如蔣華裳,但這并不表示她就是個蠢笨的,蠢笨到看不出安如郡主借口探病到她家來的目的究竟為何。
她迅速的看了眼護在云蘿身邊的景玥,心里頭無奈極了。
聽說安如郡主的胳膊是被安寧郡主養的寵物咬斷的,但簡王府卻并沒有因此問責長公主府和侯府,其間定有外人不知曉的緣由,或許就與景家的這位小王爺有關。
去年西夷使節來訪的時候,安如郡主也曾在宮中落水,雖沒有親眼看見,但聽說安寧郡主也被牽扯其中,她之前曾聽顧安庭不經意間提及,那大概又是跟景王爺有關的。
事情都出了兩遭,簡王和簡王妃怎么還不多看著些安如郡主?如今還跑到沐國公府來堵人,難道是覺得蔣家反正已經把臉面丟盡,她宗琦玉在這里丟些人也算不得什么嗎?
探的什么病啊?她母親受傷都十多天了,該探病的人家也早就來探望過了。
云蘿也轉頭看了眼景玥,對上他無辜中還帶著點委屈的眼神,她默默的撇開了目光。
景王爺卻對她的表現不那么滿意,悄悄的伸手扯了下她的袖子,湊到耳邊輕聲說道:“阿蘿,你可要把我看好了,待會兒見到那安如郡主,也不知她會不會又想占我的便宜,你千萬不能讓她得逞。”
他呼出的熱氣輕輕的拂在她耳朵上,讓云蘿不適的揉了下耳朵,又覺得耳根脖子那一片都有些癢癢的,直癢到了心上,讓她眼中不由得多出一絲瀲滟,瞪了他一眼。
“若不想看見,你直接避開她就是。”
景玥看著她的雙眼愣了一下,然后又看著她的耳朵露出了一個奇異的表情,忽然低頭輕笑道:“這不行,若是她要欺負你,我不在旁邊看著,如何保護你?”
云蘿被他笑得不自在,又想揉耳朵了,還想揉一揉心口。
但面上卻依然是冷冷清清的,淡然說道:“她欺負不到我。”
“即便如此,我也只有看著你才能安心。誰知道她瘋起來會對你做出什么?虧得當日她對付的是我們家團子,若是想對你不利,哪怕只擦破點油皮,我也是要心疼的。”
蔣四姑娘走在旁邊,偶爾悄悄的瞄景玥一眼,臉上的表情真真是一言難盡。
原來,景王爺跟安寧郡主私下里相處是這樣的嗎?
不對,眼下還有她這個外人在旁邊跟著呢,身后的丫鬟也不缺,他說話還這樣不收斂,那他在私下里說話得多大膽不知羞啊?
蔣四姑娘腦補了一路,補得粉面桃腮,都不敢拿正眼去看云蘿和景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