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玥蘇老夫人萬萬沒想到她聽見的會是這樣一個回答,那安寧郡主不過是被看了一眼,不痛不癢,也沒有少一塊肉,何至于被瑞王府的老太妃如此鄭重以待?
分明是景玥心狠手辣,為了那么點小事就在她孫兒的臉上落下那樣一道疤,大夫說,九成是好不了了。
容貌若有損,以后還能有什么建樹?
雖然她也不盼著孫兒能有什么大出息,但是他還沒有娶媳婦呢,她原本還想來京城給他挑一個真正高門大戶的貴女。
老嬤嬤可不知她想了這么多,好聲好氣,恭敬又不落姿態的把她請進王府,領到了老太妃的面前。
老太妃此時正在仔細查看匣子里的一顆老參,坦然受了蘇老夫人的禮以后,就揮手把她叫到跟前,笑盈盈說道:“你來的正好,快來幫我看看這顆老參是不是藏得太久,都不新鮮了?我身邊這些人都是沒眼力見的,連這點小事都不能為我分憂,我又老眼昏花的都看不清楚,正好你這個見多識廣的人上門來,趕緊幫我瞧瞧。我那未過門的孫媳婦可是個能干人,這人參新不新鮮、好不好,她一眼就能看出來,送過去萬萬不能丟了我家的面子,還讓她誤會是我這個老婆子故意給她難堪。”
開門第一句話就是安寧郡主,蘇老夫人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在老太妃的下首位坐下,笑道:“您老倒是疼愛小輩,安寧郡主尚未進門就被你這樣掛在心上,送個東西都要精挑細選的。聽說去年納征之日抬進長公主府的聘禮足足走了兩個多時辰,賓相的嗓子都給喊啞了。可惜當時我尚在登州,未能有幸見到這個浩蕩場面。”
老太妃笑瞇了眼,還帶著點得意地顯擺道:“能定下安寧,真是我家阿玥前世修來的福分。那丫頭滿身靈氣,天生的氣派,我第一次見到她就稀罕得不得了,心里跟被貓爪子撓了似的,想著若是不能把她娶進門來當我的孫媳婦,就算閉眼都要覺得不甘心。”
這話聊不下去了!
蘇老夫人嘴角抽抽,她今日并不是來聽安寧郡主有多好,而是來給她被毀容的孫兒討公道的。
老太妃放下老參,又拿起一個胭脂盒,說道:“小姑娘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不好的心情都會有所好轉,左右我一個老婆子也用不上這些,放久了還會放壞,就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都送去長公主府吧。”
說著就把手上的胭脂盒交給了身旁伺候著的丫鬟,忽然轉頭跟蘇老夫人說道:“說起來這事還跟貴府的世子有些關系,當街縱馬沖撞了剛進城的長公主和安寧,當時的態度似乎也不怎么規矩?虧得長公主近兩年來脾氣溫和了不少,這要是放在以前可沒這樣輕易的放過。況且,朝廷明令禁止在街上奔馬,除非是有緊急要務、邊關戰報,不然輕則關進大牢,重則鞭笞也是有據可依的,你回頭還是要多多的管束家中后輩,天子腳下,萬萬不能任性妄為。”
這話就差明說蘇珂被打了也是白打,蘇老夫人想跟她來告狀,討那勞什子的公道,怕是不能夠的。
蘇老夫人胸口一堵,然后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哀哀戚戚的說道:“都是被我和他娘給慣壞了,年紀也還小,難免有幾份桀驁不服管教。昨日之事原本確實是他不對在先,但是就為了那么點小事,瑞王爺竟一鞭子打到他的臉上,劃出了又深又長的一番傷疤,請了太醫來也說以后恐怕都好不了了。他還是個孩子呢,連媳婦都沒有娶,臉上若是落下那么個疤,以后的漫長日子叫他怎么過?”
老太妃皺眉,一臉的不贊同,“縱馬沖撞了長公主鳳駕,你以為只是一點小事?那可是連皇上都捧在手心里敬重的尊貴人。”
“可不敢對長公主不敬,瑞王爺動人也并非因為沖撞了長公主之事。”
“那就是蘇世子眼神不規矩了,我家阿玥是個霸道的,又把安寧放在心尖尖上,哪里能容許別人折辱了她?”
蘇拉夫人目光一暗,說:“哪里折辱了?不過看了一眼而已,難道瑞王還不許他人多看安寧郡主一眼?”
老太妃笑了笑,“看自然是能看的,光明正大的看,誰又能說什么?但若是心里頭藏著不好的心思,眼神鬼祟,想必只要是個血性男兒都容忍不了。”
“您老說得跟親眼看見似的,無非就是不想認你家小王爺毀了我孫兒容貌之事,還故意擺出這樣的陣仗來說話給我聽。”
老太妃頓時臉色一沉,“我有什么好不能認的?倒是你,聽了這么多話竟還能理直氣壯的坐在這兒跟我辯論,仍覺得你家受了大委屈要求公道,那我倒是真要好好的跟你說道說道了!”
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而此時,景玥已經到了宮里,剛與云蘿碰上面。
太子站在旁邊,一副仿佛逮住了他錯處的得意,說道:“舅舅,你來得也太遲了吧?再過一會兒,你就能直接先吃個午膳了!”
景玥睨了眼從小就在挑釁他的路上瘋狂蹦噠的太子外甥,抬頭與泰康帝說道:“出門時遇到了上門告狀的蘇老夫人,還在王府門前表演了好一場撒潑的大戲。”
泰康帝眉頭一挑,神情中竟絲毫沒有露出意外,還摸著胡子笑了一聲,“你們剛回來還不知道,我卻是已經見識過一回了。元宵那天,蘇珂在街上撞倒了福慧縣主,拒不道歉,被成王府上的幾個公子圍起來毆打了一頓,之后蘇老夫人就是這么鬧上門去的。”
長公主皺了皺眉,“成王府是如何與她處置的?”
“還能如何?成王叔膝下就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孫女,還從小身子骨不大好,一向捧在手心里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磕了碰了,沒想到只是去賞個燈會就被人撞倒又受了驚嚇。當時陪她出門的兒郎們挨個的被成王叔罰了一頓,蘇老夫人這時候鬧上門去,差點被直接打出門來。”
長公主輕笑了一聲,“同樣都是剛被征召入京,但成王叔如今統領京畿防務,你打算給蘇家一個什么職務?”
“初來乍到,還是等他們先熟悉一下京城的情況再說吧。”
這是連個閑職都不樂意給得太痛快了。
景玥在旁邊悄悄的跟云蘿說:“祖母得知你昨日受到驚嚇,已經把幾個庫房都幾乎翻遍了,要給你送些好東西壓壓驚。”
太子殿下在旁邊豎著耳朵聽,聽到這句話就撇了撇嘴,伸手意圖把云蘿拉走。
景玥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云蘿,并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泰康帝看著自家蠢太子這屢教不改的樣兒,忍不住提醒他,“你還是安生些吧,憑他找你阿姐的殷勤勁兒,你往后隔日就要出宮一趟,還有得與他碰面的時候。”
子忽然愣了一下,景玥也問道:“何以出宮得這樣勤快?”
心知不妙,太子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阻止其他人把事情說出來,但他才剛有這個想法,就聽見云蘿說:“太子在戰事的認識上有所欠缺,以后讓他每兩天出宮半天,讓我教他。”
景玥聲音悠長,長長的“哦”了一聲,若有深意的看著他,“怎么不來找我?”
太子哼了一聲,然后又聽見云蘿說:“舅舅的意思原本是要叫你進宮教導的,但太子不是很愿意。”
這一瞬間,太子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負心漢,滿眼的控訴簡直要從眼眶里滿溢出來了。
果然,定了親的人都靠不住,輕而易舉的就把他給出賣了。
景玥笑了一聲,然后摸摸太子的狗頭,一臉溫柔可親的說道:“無妨,我會時常過去走動,總不能累壞了你姐姐。”
太子……太子在心里重重的“呸”了一聲,突然就明白了父皇之前看他的那個眼神是什么意思,是覺得他太蠢了吧?
絕對是!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蠢。
之前完全把這個問題給忽略了!
太子殿下滿腔怨念,不忍也得強忍住,只想著以后總有讓舅舅吃虧的時候。
這么一想,他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許多,長到這么大,他一直都是靠著這樣的夢想和信念度過一次又一次來自親舅舅的打擊。
云蘿與長公主在宮里留到了午后,出宮門,登上馬車,車門還沒有合上,就看見一輛華蓋馬車遠遠的行駛過來,一直來到宮門前才停止,然后從馬車內出來了一個頭發灰白的老太太。
看到這個人,長公主忽然挑起了眉頭,景玥則側頭跟云蘿說:“這位便是北鎮侯府的蘇老夫人。”
云蘿看著被丫鬟攙扶著下馬車的老婦人,好奇道:“她不是去你家跟老太妃告狀了嗎?難道是在老太妃那里沒討著好,又跑宮里來告御狀了?”
正說著,那邊的蘇老夫人落地后也抬頭往這邊看了過來,那眼神,烈焰灼灼的,還含著滿腔的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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