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蘿突然臨產,頓時把整個瑞王府驚了個人仰馬翻。
當時景玥就在身邊,他特別鎮定的把事情都吩咐了下去,又把云蘿抱進產房,在被匆匆從旁邊院子趕來的穩婆們推出產房之后,才腿一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把端著一盤干凈帕子從旁經過的一個丫鬟嚇了一跳。
那丫鬟不知是該先送東西進產房,還是先去扶一把王爺,一時間頓在了原地,然后被景玥給瞪了,“傻站著做什么?還不快把東西都送進去!”
世安堂內過了最初的短暫慌亂之后很快就井然有序了起來,畢竟該準備的早就已經準備好,需要的人手也早已經安排在最近一個院子里,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精挑細選的。
老太妃得到消息匆匆趕來,此時景玥還坐在門檻上起不來,也拒絕人來攙扶幫忙,便索性靠著門框監督著每一個進出產房的人,但若仔細看便能發現,他的眼神中還帶著幾分空茫,看人的目光略顯僵直。
“你這是做什么?”老太妃看他坐在那兒就皺眉,“還不快起來,別坐在那兒礙手礙腳的!”
景玥轉頭看了她一眼,沒啥反應。
畢竟是一手養大的孫子,老太妃很快就發現了他的異常,頓時目光都傾斜了幾分,罵一聲:“沒出息!”
又朝身邊的兩個中年嬤嬤說道:“過去扶王爺一把。”
兩個嬤嬤都忍不住的輕笑了一聲,領命朝景玥走了過去。
景玥逐漸緩過神,看著祖母身邊的兩個嬤嬤過來攙扶,微微抿緊了嘴角,神色中有些抗拒,但還是順從的站了起來,不在門檻上妨礙人進出。
坐在椅子上,他看著祖母又罵了他兩句,然后轉身進了產房,緩緩的皺起眉頭。
產房內除了進進出出的人和一些細碎的說話聲之外,沒有其余動靜,景玥緩過神后豎著耳朵聽了半天都沒有聽見云蘿的聲音,不禁又逐漸急躁起來。
他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的手指垂放在腿上飛快的敲打,皺眉側目看了眼身旁站著的親衛,又嫌棄的轉開了眼。
門房管事領著幾個人飛快的進來了,實在是客人走得太快,他若不小跑起來,就要跟不上腳步了。
長公主急匆匆趕來了。
這一刻的她,絲毫不見平日里的嬌弱,腳步走到飛起,一進來就朝景玥發問,“淺兒現在如何?”
景玥下意識的往產房里指了指,還沒來得及開口和行禮,長公主就直接撇開他進了產房,仿佛剛才的那句話也只是隨口一問,根本就沒想聽他的回答。
雖然他也不知道阿蘿如今在產房內如何了。
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進去,景玥的眉頭皺得越發緊,克制不住的抖了幾下腿,忽然站起來就要往產房里走。
身后的無痕和無妄瞬間伸手拉住了他,無妄還說道:“王爺,您之前答應過王妃的,不去添亂!”
景玥氣絕,他怎么就是去添亂的了?
他深吸一口氣,又看兩人一眼,并再次嫌棄的轉開了目光。
又有人從外面飛奔進來了,身上還穿著翰林院編修的官服,正是收到消息后急匆匆趕過來的文彬。
“三姐現在如何?”
景玥朝產房方向示意了一下,皺著眉說道:“一點動靜也沒有。”
什么叫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是好還是不好呀?
文彬愣了一下,側著耳朵仔細去聽,果然什么動靜都沒有聽見,不禁走到門口問道:“三姐,你還好嗎?”
“沒事。”
云蘿的聲音特別平靜,落在產房門外的兩個男人的耳朵里卻心突突的。
原諒他們見識少,女子生產時難道不該是大聲哭喊,聲嘶力竭的嗎?這樣平靜的是還沒有真正發動?
景玥的腦子“嗡嗡嗡”的,竭力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但越是認真去聽,產房內的動靜就越是混雜凌亂,聽不真切。
不禁用力的揉了揉眉心,又在門口來往踱步。
一個婦人端了一個盆從產房內出來,景玥下意識的轉頭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銅盆里紅通通的一盆水,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
景玥頓時眼前一黑,文彬也被驚住了。
產房內似乎熱鬧了起來,但仍沒有云蘿的聲音,只有一盆接著一盆的血水被端出來,換上清水端進去,又紅通通的端出來。
景玥感覺整個人都被一層血腥味給包圍了,死死的盯著不停開合的產房門。
那些都是從阿蘿身上流出來的血嗎?這么多!?
他腦海里不受控制的跳出了“血崩”、“大出血”之類的字眼,每一個字都血淋淋的,刺得他眼睛都紅了。
捂著頭順著產房門口的墻壁蹲下,此刻的時間被無限拉長,使他的內心焦灼不已。
然而,始終沒有聽見云蘿的喊叫痛呼,只有不知是穩婆還是其他人的聲音,亂糟糟的,景玥根本就沒有聽清楚都說了些什么。
門外的日影緩慢移動,當日上中天,產房內突然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景玥愣了會兒,然后猛的站了起來。
“恭喜王爺,是個小公子。”
他面無表情的繞過擋在眼前的穩婆,直入產房,看都沒看她懷里的襁褓一眼。
產房內,云蘿已經被迅速的收拾干凈,此時精神還算好,正坐在床上吃東西,一大碗荷包蛋被她迅速的吃下,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齁甜齁甜的,太膩了!
抬頭看到景玥從外面進來,那雙眼泛紅,神色憔悴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生了個孩子呢。
她默了下,將手中依然空了的碗轉手遞給丫鬟,然后朝景玥張開了雙手,說:“抱我回房,這里的氣味太難聞了。”
說得那么理直氣壯,景玥都愣了一下,然后用被子把她裹得嚴嚴實實,打橫抱了起來。
站在旁邊的另一個穩婆欲言又止,想說這不合規矩,卻在長公主的眼神下瞬間敗下陣來。
人家是堂堂郡主,親王妃,規矩不規矩的,哪里輪得到她一個下九流的穩婆來置喙?
云蘿很快就從產房挪回到了主屋,景玥抱著她走了這一趟,也平靜下來,將她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躺好,摸摸她蒼白的臉,嘆了口氣。
以后都再不要生了!
云蘿也摸摸他的臉,嫌棄的說道:“你這一副被榨干的模樣是怎么回事?”
景玥……景玥一頭埋進了她的頸窩,叼起一塊肉咬了咬,然后用力的抱著她,輕聲問道:“痛不痛?你要不要睡一會兒?”
“還好,能忍受。”
你若是都忍受不住,那得疼到什么程度?想當年,你可是被人生生擰斷一只胳膊都能一聲不吭的女英雄!
景玥的手一點點往下移動,想要摸摸她的肚子,卻被她一把抓住,然后說:“我想吃烤肉,現在嘴里都是那個糖水雞蛋的味兒。”
別摸了,丑得很,她自己都不忍直視。
景玥反手抓住她的手,一點點收緊,抬頭說道:“我讓人給你燉雞湯,烤肉你就別想了。”
云蘿面無表情的抽回自己的手,整個人都往被子里縮了縮,閉上眼睛就看也不想看他。
這耍小性子的模樣真是可愛得很,景玥輕笑一聲,又俯身在她臉上親了親。
看到她雖臉上少了幾分血色,但精神尚可,剛才掙手的力氣也大得很,他便也稍稍安下心來。
長公主這個時候才和老太妃一起走了進來,懷里還抱著個襁褓,笑盈盈的滿臉喜愛。
看到云蘿睜眼望過來,她彎腰把襁褓放在枕頭邊,“你看這小模樣,長得可真俊。”
景玥的位置被擠占,偏頭看了一眼,然后嘴角一抽,不明白岳母大人是怎么從這樣一張皺巴巴的臉上看出俊俏來的。
云蘿也看不出來,雖然覺得長開后小模樣應該差不了,但她也并不覺得現在這個樣子有哪里俊俏。
長公主又關切的問起了其他事,“伺候的人都安排好了嗎?奶娘得多找幾個好的。”
“我自己喂養。”
長公主一呆,然后大驚失色,“你說什么?”
云蘿摸了摸襁褓里的紅皮娃娃,說道:“最好的第一份,奶娘們已經喂給她們自己的孩子了,養得再好,對我的孩子來說也跟牛乳、羊乳沒多大差別。”
老太妃皺皺眉,說道:“那我們便找那剛生產的婦人,保準讓咱家孩子吃到第一份。你是什么的身份,哪里能親自喂養孩子呢?”
云蘿仍搖頭說道:“孩子在我肚子里住了九個多月,血脈相連,我的才是最好的。而且,親自哺乳對我的身體恢復也有好處。”
長公主驚道:“這是什么道理?乃母之精血所化,是極損身的事。”
云蘿不知該如何解釋才能讓她們更快的明白,想了想便說道:“通得不痛。”
長公主和老太妃下意識的把目光落到了云蘿的胸口,都是女人,她們一下子就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似乎、好像也有些道理?
景玥輕咳一聲,掩去眼上的一絲尷尬,然后說道:“阿蘿只喂養兩個月,兩個月后就交給奶娘。”
老太妃瞪他一眼,“所以你們兩個早就已經私底下商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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