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說話的嗓音,沙啞,隱忍。
江沅一手落在他頭發上,甚至不忍心將他往外推了。
有錯在先,當陸川說起報志愿的事情,她總免不了自責,心里一難受,某些想法,便很難堅定起來。房間里太安靜,陸川能察覺到她心思搖擺,溫熱的指尖,挑開了她t恤下沿。
“別”
江沅猛地按住他的手,急聲說了句。
陸川抬眸,她垂眸,兩個人目光相撞,勾勾纏纏。
江沅喉頭動了動,一手握住他手,突然半蹲下去,仰頭看他。
她受不了陸川在她跟前太卑微,如果非有一個人要提出請求的話,她希望那個人是她。這樣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的臉,她的神情,漸漸地變得鄭重。
陸川一手握著她手臂,指腹沿著她滑膩的皮膚,沉默地捻磨。
江沅被他弄得癢,神情卻沒松動,很認真地喚他“陸川。”
“嗯”
“我不是我爸的孩子。”
她并非江志遠的親骨肉,陸川已經知道了,點了點頭。
江沅的情緒卻有些波動了,半蹲在他身前,兩只手捧著他一只手,微微側了下臉,她將臉頰貼到了陸川手心里,才低聲說“我媽差不多就是在我現在這個年齡生下我的,未婚先孕,我懂事以后就知道了,卻沒問過,所以到現在也不知道我爸是誰。從小到大,我的日子一直挺不好過的,就是因為這個身世”
“我不會”
不等她說完,陸川便出言反駁。
“可是真的太早了。”
她抬起臉,靜靜地看著他,聲音小而輕,“我害怕。”
陸川一下子心軟了。
手一抬,將半蹲的她扯了起來,抱坐在了腿上。
“不說了。”
臉頰埋進她的頸窩里,陸川的聲音,心疼又無奈,“是我不好,太著急了。”
他面對她,總是很容易妥協。江沅也知道,自己這樣說,他會妥協。心里的滋味,卻有些復雜難言,因而也就再沒有說話,坐在他腿上,任由他摟抱著。
陸川抱了她一會兒,胸腔里那一股子沖動,也平息了些許。
“砰砰砰”
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房間里安靜,江沅被這一陣子敲門聲嚇了一跳,站起身以后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問“誰呀”
“隔壁的,常歡。”
民宿的房間隔音效果一般,江沅聽得很清楚,便開了門。
門一開,外面站著的兩個人齊齊笑了一下,女生便道“我們想著出去吃飯呢,要不要一起呀叫上你男朋友,我們四個人剛好能組一桌。”
他們這小團統共七個人,車上的時候,大家已經相互認識過了。江沅曉得另外三個是一家,這一對是大學生情侶,年齡比他們大點兒,人家主動相邀,她也不好意思拒絕,扭過頭,想聽陸川的意思。
一眾人上樓那會兒,也就三點多,房間里光線尚可,江沅便沒有開燈。
她開門的時候,常歡其實就注意到了,陸川在她房里。
這個男生,讓她特別心動。
下飛機以后,她和男朋友出來的晚了些,也沒有拿傘,接了導游的電話,急匆匆地就往車邊跑。商務車的后排車門打開著,遠遠地,她就看見了座位上一個修長的人影。
男生戴了頂黑色棒球帽,背身朝她,白色短t下沿縮起,露出一截勁瘦的腰,很性感的線條沒入了黑色長褲里,腿太長,微微屈起來斜放著,姿勢散漫又惹人。
一路上,也沒怎么見他說話。
冷淡沉默的樣子。
也就剛才上樓的時候,沒電梯,他隨手拿了女朋友的行李箱,一手一個,將兩個箱子輕輕松松地給拎上樓,再后來,門口分開,獨自進了一個屋。
在她的判斷里,這一對小情侶,應該也沒發生關系,女生性子柔和些,遷就著男生呢。
在房間里整理著東西,她的心思就有點活絡了。
好歹,她也是安城外語大學系花級別的人物,這幾年,追求者多的兩只手數不完。自恃美貌,她交男朋友也一貫挑的很,要么長得好,要么賊有錢。這一次跟她過來玩的張磊就是家里賊有錢的那種,老爸是安北煤老板,在安城某小區買房,出手就是一整棟。她也是聽說了這個事,才答應了他的追求,處了一陣子。
可惜這人有錢沒錯兒,長得實在有點寒磣人,個子矮、胖,平時她在學校就不喜歡跟他同出同進,哪曾想,這出了省,他會被別人直接秒成渣。
心里嫌棄著男朋友,常歡歪頭看向房內,笑容嬌俏“一起吃飯吧”
陸川走了出來,聲音淡淡“行啊。”
“那現在走嗎我都快餓死了。”
見他點頭應允,張磊笑著催了一句。
一整天,也就吃了個飛機餐,是誰到了這個點都會覺得餓,常歡卻因為他的話變了臉色,偏頭嘀咕了一句“就你能吃,喊了一路了。”
“這都四點了。”
神經粗,張磊郁悶地反駁了一聲。
“那我拿下包。”
耳聽陸川應下,江沅便轉身回房里背了自己的斜挎小包。
四個人一起下樓,雨已經停了。
兩個男生走在兩側,女生走中間,常歡的目光落到了江沅的背包上,笑著發問“你這包什么牌子呀我都沒見過,還怪好看的。”
斜挎小包是很普通的方形包,江沅前兩天在商場買的,不到兩百塊,她也不曉得什么牌子,聞言便笑了笑“隨便買的,我也說不上來。”
“這樣啊”
常歡點了下頭,壓低聲音問她,“喂,你男朋友一直這樣呀”
因為常歡拉著江沅說話,陸川走在另一邊覺得無聊了,步子便邁得大了一些,去前面找吃飯的地兒。
江沅看了眼他清瘦高挑的背影,有點疑惑“嗯”
“就,看著不好接近。”
常歡笑了笑,“之前坐車過來,就沒聽他說兩句話。有點冷冰冰的。好像也不主動跟人聊天,你們平時就這樣呀,要擱我還真有點受不了。”
江沅想了想,解釋道,“可能是因為不太熟吧。”
陸川是這樣的,對陌生人沒什么熱情度,不太耐煩應付。
看她幫忙解釋,常歡卻莫名地心理平衡了。
前面,陸川自顧自琢磨了一會兒,在這時候扭頭問江沅“臘排骨火鍋,想不想吃”
這一天,他們住束河古鎮,沿著巷子走了一會兒,路兩邊都是小餐館,吃食也大同小異,江沅吃飯不挑,聞言便看向其他兩人“行嗎吃這個。”
“可以可以,感覺都差不多。”
張磊第一個應和說。
四個人便進了一家已經坐了兩桌顧客的餐館,點了火鍋,配菜,米飯。
長方形的四人桌,江沅和陸川坐了一邊,坐下后點了餐,陸川便掏出手機看了眼,正好進來一條短信,他低頭回復。江沅看見桌面有些水漬,抽了張紙巾壓著擦。
她擦的,正好是陸川那一邊,陸川裝了手機便對上她側臉,挨得近,隨便就親了一口。
對面正說話的兩個人均是一愣。35xs
江沅也怔了下,抿唇看了陸川一眼,沒忍住嘀咕“干嘛啊。”
她一臉郁悶,陸川被逗得心情愉悅,抬手在她臉上擰了一把,長臂一伸,搭在她身后的沙發背上,將她整個人圈到了自己的領地里,懶洋洋地勾了勾唇。
他是標準的劍眉星目,年齡小,英氣逼人,勾唇輕笑,整個人都鮮活張揚,公子哥的氣質淋漓盡致。常歡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才發現他戴了一只表,精鋼表殼、八角形表圈、“taisserie”格紋裝飾的藍色表盤在燈光下折射出炫目光澤,那是,世界頂級運動腕表的經典之作愛彼皇家橡樹。
一瞬間,常歡受到了不輕的沖擊 先前只覺得這人帥氣,眼下再看,這股子桀驁帥氣,分明是從小養出來的。
難怪不愛搭理人。
店老板將臘排骨火鍋端上桌,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兒,都覺得沒滋沒味。說起來,她比江沅也差不了多少,怎么人家就能交到這種檔次的男朋友 因為這怨念,吃完飯,她心情還沒好轉,一路沿著巷子逛,買了不少東西。
再過會兒,天上又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發現時間已經八點多了,四個人也收了逛的心思,一起原路返回,路上,江沅和陸川買了透明雨衣穿著。
他們穿了雨衣,手牽著手,慢慢地往回走。
跟在后面,常歡憋悶得很,張磊買來雨衣,她一邊穿一邊念叨“就你會有樣學樣兒。”
“不就買的晚了點嗎”
張磊郁悶地嘀咕了一聲,完全沒t到女朋友的點。
穿上雨衣,常歡跟他一起往回走,忍不住問“你覺得江沅漂亮還是我漂亮”
“那還用說”
張磊笑看她一眼,“肯定你漂亮。”
他喜歡開放嬌媚一些的,江沅美則美矣,讓他感覺還是有點稚嫩,沒有常歡表現出來的那種嬌嗔勾人的韻味兒,只想著,他都有點沖動了,摟著人壓低聲音說“這外面也沒什么好逛的,我們快點回去。”
常歡拿眼瞪他,“想得美。”
話是這么說,晚上兩個人到了房間后,還是做上了。
民宿的房間隔音效果一般,夏天微雨后,窗戶也開著,江沅打開電腦坐在桌邊寫文,突然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打字的動作都頓了一下,尷尬起來。
靠躺在一張床上,陸川也聽見了,目光投向墻面。
他們本來一人一個房間,回來的時候,陸川不肯回自己那邊,軟磨硬泡,江沅拗不過他,只能同意他住過來,兩個人各自一張床,壓根沒想到,會出這種狀況。
停頓了幾秒,江沅裝作沒聽見,繼續打字。
隔壁那兩人卻沒饒過她耳朵,弄出的動靜越發大了些,尤其是女生的喊叫,一陣高一陣低,直往人耳朵里鉆。實在沒辦法忽視了,江沅起身,關了房間的窗戶,拉上了窗簾。
可,作用不大 她覺得頭疼,也不敢看陸川,坐在電腦前,腦海里先前的思緒成了一團漿糊。
“寫完了么”
身后,男聲突然問。
“沒呢。”
江沅其實不是非寫不可,她確定好要來玩兒之前,存了三萬字的稿子,每天發一點,還能撐個好幾天。可剛才陸川過來,她覺得兩個人一起睡覺太尷尬,所以想要等陸川睡了后,她再去睡。這會兒,那邊動靜不斷,她就更不敢去睡了,生怕陸川受刺激,白天摁下去的沖動,又給起來了。
說著話,她臉色尷尬,也沒回頭。
頗有些坐立難安 “啊”
“砰”
伴隨著驟然提高的女聲,一本旅游圖冊,重重地砸在了墻上。
滿室寂靜 江沅在那本書摔上墻的時候,嚇得給站了起來,這會兒耳聽著隔壁突然安靜了,下意識地就看了陸川一眼,后者眉眼間戾氣褪去,靠在床頭,朝她抬抬下巴,“沒事了,寫吧。”
江沅“”
默默地走到墻邊撿了書,她還有些顧慮,“你這一摔,他們得聽見了。”
“聽見就聽見了唄。”
陸川渾不在意地扯了一下唇,“自己不要臉,還指望我給臉”
“明天不尷尬死了”
放下書,江沅還是覺得頭大,也有點郁悶,沒想到常歡會發出這么大的聲音,不過她叫的特別勾人,她一個女生,聽了都覺得骨頭酥軟。
冷不丁想到這個,江沅連忙排除雜念,想要繼續寫文。
可,被這么一打岔,早沒有情緒了。
偏偏也不敢去睡 她硬著頭皮繼續寫了一會兒,等到四下都變得寂靜,才遲疑著停下,扭頭看了眼。
陸川睡了。
凌晨十二點半。
關了電腦,她輕手輕腳地去洗手間里換了下睡裙,關掉房間燈,走向自己的那張床。手還沒有摸上被子,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拉扯著坐到了另一張床上。
陸川從后面圈著她的腰,聲音懶懶問“寫完了”
江沅頭皮發緊,“你放開我。”
“不”
陸川吐出一個字,理所當然的語氣,“不做就不做,抱一起睡總行了吧。難得一起出來,你能不能稍微放開點,主動點,嗯有個女朋友的樣子。”
說著話,他微微起身,掰著江沅的肩膀,讓人朝向了他。
窗簾拉得嚴實,房間黑漆漆的,江沅只能勉強地辨識他輪廓,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近,她一緊張,身子往后仰,被陸川一下子壓在了床上。
一切都亂了套了。
被親了會兒,江沅整個人都暈乎了起來。
感覺他跟個小狗似的,薄唇濡濕,沒完沒了,無休無止。
太溫柔,她差點都睡著了。
陸川撩人的聲音,將她又給喚醒了。
“沅沅”
他聲音貼在她耳邊,低低的,“被子掉下去了。”
江沅猛地從剛才那種溺死人的感覺里抽離了出來,一手撐著起身,就想往下看。不等她看清楚,陸川肩膀微側,手一伸,將被子撈了上來,正好蓋住兩人。
“唔”
她在被子里踢他。
陸川開心得不行,哪怕并沒有如他所愿有什么實質性的進展,這種同床而眠的歡愉也足以打消他近來所有的郁悶,他將人攬緊,聲音含笑“好了好了,要不要睡覺了”
“你下去。”
“不下去。”
“你怎么這么煩啊”
床就這么大,他還一直擠她,怎么睡根本沒法睡好嗎 鬧到半夜,江沅險些抓狂了。
最后怎么睡著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可能太累了,然后就那么睡著了。沒能睡太久,困倦之中便聽到了手機鬧鈴在響,她瞇著眼扒拉,手指卻被另一只手捏住,遞到了嘴邊。
陸川迷迷糊糊地,親她手指。
親完了,將她禁錮到懷里,他從枕頭下摸了手機,瞇著眼看。
“七點了。”
話說完,他眼睛又睜開一些,去看江沅。
女孩子長發披散,縮在他臂彎里,小臉粉白粉白的,像早春枝頭的玉蘭花。
“是不是七點半集合”
江沅嗓音困倦地問了一句。
“對,要不要起”
話說完,他就后悔了,一手圈著江沅的腰,開口說,“算了別起了,今天不去了。我們就待房間里睡覺,感覺就挺好了,困死了都。”
江沅腦子里一團漿糊,隨口問他“你不一貫都早起么”
一句話,將陸川給問住了。
他是一貫早起的,生物鐘準得很,昨晚本來都沒打算定鬧鐘,是江沅說讓他定一個鬧鐘,所以就順手定了。哪能想到早上就完全沒起來呢,鬧鐘響,他也還不想起。
胡思亂想著,忍不住就笑了,抱著懷里的人兒說“都怪你太軟了。”
溫香軟玉這詞語是誰發明的 簡直天才。
他第一次抱著女生睡,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哪怕他們曾經在河邊待過一晚,也沒有這種感覺。完全不一樣,從頭到腳都是懶的,放松的,讓他興奮得不行,不曉得該把懷里這人怎么疼了。
不想聽他胡言亂語,江沅掀開了被子。
那一股子暖融融的味道,就這么給沒了,陸川有點郁悶,也坐起來,雙手捧著江沅的臉,將她臉擠到變形,唇湊上去,重重地“啵”了一下。
“夠了啊你”
江沅失笑,抬手推了他一把。
她覺得這人很可愛,說不上來的一種可愛。
就,很鬧 面對她的時候,他其實一直都挺能鬧的,可以前也沒有這種感覺,頂多是覺得痞帥、耀眼。這會兒卻覺得他溫暖,渾身每個細胞好像都會沖她笑,讓她感覺到那份開心。
她推他,臉上也帶著縱容的笑。
陸川又一把將人給摟緊了,恨不得揉碎在懷里,喟嘆著喊“小江沅”
從認識到現在,他不曉得給她造多少個新名字了,江沅早已免疫,忍著笑,回敬他“小陸川。”
“說誰小呢”
陸川突然拉住她手,就要給驗證。
江沅哪能想到他說一出是一出,連忙甩開手,跑下了床。
陸川沒將人給逮住,手抓了空,回過神的時候,江沅光腳跑洗手間去了。她穿著寬松的睡裙,進了洗手間還笑了一聲,那笑聲落在他耳邊,讓他也笑了。
以后應該就是這樣吧 他坐在床邊,裸著上身,突然地想,就是這樣的,逗她笑看她笑,她要一直笑著,他也是開心的,再過幾年,成家結婚,生一個孩子,不,生好幾個孩子,早上醒來,整個家都是鬧哄哄的。
“傻了吧唧的”
思緒回轉的時候,他在自己額頭上拍了一掌。
是不是有病 這人還沒拿下,就想著生孩子了。
要孩子干什么,都是麻煩,哪怕結婚,也得享受幾年二人世界才對。
他唇角的笑意幾乎收不住,耳聽著江沅在洗手間刷牙了,便也懶洋洋地站起身,穿好衣服。再跟過去洗漱,又逮著機會偷香了幾口,一來二去地,等到下樓,遲了好幾分鐘。
其余人都已經坐上車了,導游等在臺階邊抽煙,看著兩人出來,重重地拍了一下陸川的肩,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反正,車上坐著的常歡看出去,正好看見陸川笑起來。
他微微低著頭笑,唇角勾出柔和的弧度,竟是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樣子。
------題外話------
晚上正碼字,小區里突然給停電了。用著臺式一體機的我干瞪眼,等了多半個小時,電來了繼續寫,然后,很牛逼地,寫完這一章,聽到了窗外的鳥叫聲。
我欲修仙,誰都別攔。o╥﹏╥o
今天就去參加省作協的培訓了,這一更差不多六千字,可能沒時間二更,明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