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地鐵線路繁多,兩個人轉乘好幾次,十點多出了站。
“是之前約好的采訪嗎?”
九月下旬,中午的陽光還挺耀眼,走出出站口以后,江沅問話間,從書包里掏出一頂黑色棒球帽,罩在了頭上。
邢飛偏頭打量了她一眼。
剛才乘地鐵的時候,沒座位,兩個人扯著拉環站了一會兒。他無意中瞥見,這姑娘手腕上戴著的那只浪琴表,款式不算新,棕色的鱷魚皮表帶搭配簡潔的白色表盤與玫瑰金表殼,卻盡顯優雅大方。
估計得好幾萬……
這會兒再仔細端詳,穿得看似隨性,其實還挺講究。
“對。”
點點頭笑了一下,邢飛很隨意地問:“之前和他們領隊約好的,不過這之前隊伍一直在國外打積分賽,上周回來又休整兩天,也就耽誤到今天了。”
“哦。”
跆拳道隊的行程,江沅也有所了解,點了下頭。
天氣熱,她今天出門早,穿得有點厚了,著話,又將衛衣的袖子往手肘出推了推,雪白臂露出來,皮膚是真的好,白嫩干凈,連汗毛都沒幾根。
養尊處優大姐的身份,幾乎在邢飛想象中坐實了。
隨手將肩上的包卸了下來,拎著往前走,邢飛還頗為好奇地問:“你主動要求跑體育新聞的啊?”
“對”
江沅笑了笑,偏頭看他,“好像體育組女生比較少?”
“可不,記者這一行本來也不容易,風里來雨里去,動不動加班,還有一定危險性。體育組就更不用了,比賽什么的,不感興趣的怕是都看不懂,還談什么采訪?相對來,男生對這方面感興趣的比較多,熱情也足夠。誒,你怎么回事兒,追星呀?”
江沅:“……”
她想了想,話的半真半假,“沒,我平時自己寫點,下本正好想寫個運動員和體育記者的搭配,這不是對兩個行業都不太懂嗎,正好我也是學廣編的,就想著找個實習工作干一段時間,積累一些素材。”
“你寫啊?牛逼,誒,什么類型的?”
“出版書。”
江沅拿過來面試的兩本書都是以臨江仙為筆名出版的,直接走了實體,一本是隨筆散文集,另一本加印過十幾次,賣出了暢銷十多萬冊的好成績,是以十幾首宋詞為切入點,拓展開的十幾篇才子佳人的風流韻事。前一本有一定思考性,后一本則充分展現了文筆才情,都算得上代表作。
不過,身為一個鋼鐵直男,邢飛自然沒看過女生讀物。
卻也不影響他的激動……
要知道,對他來,最痛苦的便是寫稿,聽到這兒就開心得不行了,“哈哈,挺好挺好,那以后你就主要負責寫稿,我想起這個就頭大。”
“行啊,要干什么你盡管吩咐。”
嗷嗷嗷——
這妹子,太善解人意了!
仙女本仙啊!
邢飛又拿出手機,進入訓練基地之前,在“體育組”群里嘚瑟了第二波:“姑娘深藏不露,是個出版書作家,哈哈,以后寫稿哪家強,華東體育有邢飛。”
“能把他踢出群嗎?”
“我覺得能。”
“附議。”
微信群里一眾人同仇敵愾的同時,江沅跟邢飛,一起進了云京訓練基地。
一個字形容,大。
兩個字形容,很大。
背著書包一路往里走,江沅額上都出汗了。
十一點,兩個人總算到了跆拳道館。
上午這時候,隊里一眾人基本上都在館內訓練,江沅走進去的第一感覺,腦海里便浮現出一個詞:熱火朝天。真的是夠熱鬧,各種踢靶聲直往耳里鉆。
人也比較多,整個訓練館里足有三四十人,地方大,邢飛都沒能第一時間瞅見領隊,掏出手機打電話。
江沅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點好奇,忍不住東張西望。
正對著她的瓷磚墻上,正中央貼著一面五星紅旗,下面便是一條拉長的紅色橫幅,上書:“增強使命感、責任感、榮譽感,打造能征善戰、作風優良的國家隊。”
橫幅左上方、紅旗左邊,還有一行藝術字的口號:“唯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她若有所思地讀出聲,心里有微微激蕩的情緒發酵起來。
“好的好的,看見您了。”
邢飛掛了電話,朝她喊:“走啦。”
一邊走,一邊打開書包,掏出各種東西,黑色軟皮筆記本、中性筆、錄音筆,還有相機,他把相機先遞給江沅,問:“會用嗎?”
“會。”
廣編專業有攝影課,江沅學過。
邢飛便笑了,“一會兒我先采訪教練,全程錄音,回去了你可以聽錄音寫稿。這會兒可以四下轉轉,拍點照片找找感覺,或者在旁邊看我采訪,都行。”
“知道了。”
江沅笑了笑,低頭擺弄相機。
話間,遠處一個男人走了過來,和邢飛握手:“辛苦辛苦。”
因為陸川的事,跆拳道隊這幾天頗有些焦頭爛額,領隊齊坤,態度挺熱情,寒暄完給兩人遞了兩瓶礦泉水,笑著:“明年這任務重,孫教練在那邊呢,給隊員指導,我帶你們過去。”
“往前走,往前,注意連續性,黏住他……橫踢,漂亮!”
“好,休息五分鐘。”
扭頭看見齊坤帶著記者到跟前,教練孫建國喊了一聲,抬手捋了把汗濕的黑發。
陸川取下頭盔,接過了旁邊隊員遞到手邊的一瓶水,牙齒咬開瓶蓋丟進頭盔里,他仰著頭咕咚咕咚喝了整瓶水,額上大顆的汗,從臉頰倏然滾落。
扣上瓶蓋的時候,目光無意間一瞥,看見了那道身影。
女孩子穿一件白色薄衛衣,黑色修身長褲,背著個包,頭上罩了頂黑色棒球帽,一手環抱相機,乖乖巧巧地站在那,聽記者采訪他們教練。
許是有點熱,她t恤袖子推到了手肘下方,雪白的臂籠著相機,透出一種纖細的美感。
“咳——咳咳——”
一口氣沒提上來,陸川猛地咳了起來。
咳嗽的同時,飛快轉身,往角落洗手間方向走。
沅沅來了?
他突然又扭頭,確認自己沒看錯。
搞什么?
什么情況?
等他一路沖到洗手間,心里那股子激狂情緒,才略微平復了些許。抬眸看向鏡子,一張臉仍然帥的驚天地泣鬼神,可黑發的,滿頭的汗,解開護甲,印著字母“插”的橙紅色短袖也濕了一大片。
“賊——”
也不知道罵誰,他低頭罵了一聲,護甲、手套放一邊,擰開水龍頭,撩了水洗臉。
一連撩水好幾次,很突兀地,又抬頭看鏡子。
看著看著,撲哧一聲笑了。
雙手捂住了臉。
拿著抹布的保潔阿姨進來的時候,聽到了嗡嗡的聲音。
再一瞧,高挑挺拔的男生站在那兒,兩只手將身上的短袖撩的老高,撐開拉直,在烘手機下面吹。
保潔阿姨:“???”
在跆拳道館干活好幾年,第一次見這種操作。
她免不了多看了幾眼,發現這人她認識,隊里最紅的那個陸川嘛,肩負著明年奧運奪冠的重任,就是脾氣不太好,人冷,聽是個富二代。
公子哥,比她一個女人都講究。
洗干凈抹布,保潔阿姨心情復雜地出去了。
陸川磨磨唧唧的,將短袖烘干,又扯了不少紙,擦干凈臉上頸上的汗,抬手理了理頭發,一只手拿著頭盔、護甲、手套,走出洗手間的時候,還忍不住低頭,指尖勾著短袖領子到鼻尖聞了聞。
一股子汗味兒……
他又“艸”了一聲,抬起面無表情一張臉,邁出了冷酷的步伐。
“目前主要就打積分賽,拿到一個好的排序,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
道館一側,教練孫建國一臉正經地。
“那訓練戰術上,有沒有取得什么突破性的進展,或者總結出什么經驗教訓,是值得分享的?”
“哈哈”
孫教練爽朗地笑了聲,“訓練上,主要就加大隊員的技術應用,提高有效的分值力度,戰術上的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一邊分析強勁對手的個人特色,取長補短,還得根據他們的特點,隨時做出調整。我們現在也有運動員是別人分析的對象,陸川首當其沖,這都避免不了。”
飛快地記錄著,邢飛也笑了,“陸川今天應該在吧,等會兒我們重點采訪一下。”
“在……”
孫建國著話,抬眸搜尋一通,抬抬下巴道:“那不是嘛,訓練著呢,等會兒完,我叫他一下。”
“那最好不過了……”
邢飛話間,抬眸朝江沅道,“你先去拍幾張照片吧。”
“行。”
點點頭,江沅抱著相機走開了。
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孫教練其實就在執導陸川,周圍圍了不少人學習,隊員還都戴著頭盔,吵吵嚷嚷的,以至于她并未第一時間看見陸川。
這會兒抱著相機走近,心里還有些七上八下了。
不過,工作場合,她還hold的住……
陸川正在和陪練打。
先前那一場是和隊員在打,全副武裝,這會兒自由對抗,他沒戴護甲、手套和頭盔,上身一件印著字母的橙紅色運動短袖,兩條胳膊纏著護臂,下身白色訓練褲,腿處裹著護脛,橫踢、下劈、后旋踢,動作快、準、狠,躍動的身姿,充滿了運動的美感,爆發力十足。
帽檐有點擋視線,卻也不好摘掉,頭發已經給壓扁了。
江沅抬手將帽檐轉到了腦后,一手托著相機,找準角度,拍了幾張照片。
陸川穩不住了,一輪結束,停下看他。
“川哥,你今天這狀態不錯啊!”
他的陪練叫陳力,比他三歲,見他停下,氣喘吁吁地了一句。
陸川抿了抿唇,硬生生地將唇角上揚的弧度拉了下來,偏頭看他一眼,抬手在人脊背上拍了拍,了句“辛苦了”,爾后,徑直朝不遠處的江沅走了過去。
陳力一腦門的汗,抬手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沒看錯。
夭壽哦,陸少爺跑去跟記者搭話?
不會讓刪照片吧?
陳力怕他又一輪惹事,連忙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便聽見他問了一句:“你這是,實習記者?”
江沅兩手握著相機,點點頭“嗯”了一聲,“下本書想寫一個女主是記者的故事,沒什么經驗,就到網站面試了。也就體育口缺人,我就正好被安排跑體育了。”
這么巧?
陸川心里有些不清的情緒。
挺遺憾的,又高興……
不過,身為這跆拳道館全場最佳,他的場子,他還是很要面子的,一本正經地“哦”了一聲,點點頭,“那讓我看一下,照片拍的怎么樣。”
聞言,陳力也興奮了,笑著道:“來來來,讓我們看看。”
陸川:“……”
兄弟你算老幾啊?
他抬眸盯了自己的陪練一眼。
陳力神經粗,以為他是不想和女記者過分親近,便十分上道的,順手奪了江沅手里的相機,捧到了陸川跟前,肩并肩,朝他:“這玩意我還不會弄,哥你來,看看剛我們拍的怎么樣?”
老子只想打死你……
陸·全場最佳·川,欲求不滿地接過了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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