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霜回家的時候,廚房里已經傳出飯香。
鄭金娥回頭招呼她:”冬雪回來啦?“
林霜霜看著鄭金娥期待的眼睛,淡淡的說:“嗯。只是沒采到。”
鄭金娥立刻笑著說:“哎,這個時節,很難采到的。冬雪,你今天那么早起,我讓靜貞早點做飯,你早點吃了,早點歇。”
“嗯,也好。我明天還要去鎮上的。”
“啊?還要去?”
“嗯。飯好了嗎?好了就吃吧。”
鄭金娥看著林霜霜淡漠的臉,沒敢多問,趕緊去灶上拿碗,還說:
“好,那我把菜拿出來。對了,自行車我給你擦干凈了,放在堂屋里了。我也不大會擦,要是擦的不好,你別嫌棄。”
林霜霜:“……”還真是好婆婆啊!
很快,飯桌上擺上了青菜、雞蛋羹、和中午剩的紅燒肉。
雞蛋羹和紅燒肉都放在林霜霜的前面。
小美坐在林霜霜的對面,偷偷的看一下紅燒肉,再立刻低下頭扒飯。
林霜霜不出聲,只管每樣菜都夾了,三口兩口吃完了自己的飯。這才擱下碗,說:
“小美,今天下午我不在家,你都做什么壞事了?”
小美黃黃的小臉緊張起來:“舅媽,沒,小美乖乖的,沒做什么壞事。”
“沒做壞事,那你怎么不敢吃紅燒肉啊?”
孩子看看葉靜貞,葉靜貞聽著林霜霜的聲音,心里是安穩的,所以一臉平靜。
孩子就垂下眼,小聲說:“……舅媽沒說可以吃,小美不敢吃。”
林霜霜:“那現在舅媽和你說,以后家里的東西,放在廚房的,不用舅媽說,如果你要吃,就都可以吃。但是不能一個人偷偷的吃,要給娘和外婆都吃了,自己才吃。記住了?”
小美眼睛亮了亮:“記住了。”
“那你做給我看一遍。你現在要吃紅燒肉,你怎么做?”
小美看了林霜霜的臉好一會兒,才大著膽子提了筷子。
她先夾了一小塊肉放到葉靜貞碗里,再夾一塊肉放到鄭金娥碗里,最后,夾一塊肉放在自己碗里,不動,看著林霜霜等指示。
鄭金娥和葉靜貞也都不敢出聲。
林霜霜嘴角動了動:“很好。現在吃吧。”
小美笑起來,瘦黃的臉瞬間有了光彩,開心的扒飯。
鄭金娥明顯的出了口長氣,夾了碗里的肉在筷子上伸出去,笑著說:“哎唷,小美真乖,舅媽教得好。那,這個外婆省給你吃啊!”
“嗯?”林霜霜眼睛立刻一瞪,看住鄭金娥。
鄭金娥不敢動了,抖索著筷子上的肉,不知道要怎么辦。
葉靜貞感受著氣氛,低低的笑了笑,說:
“娘,既然覺得冬雪教得好,那你就吃嘛,夾來夾去的做什么。也是冬雪的一片心意啊。”
“呵呵,哎,哎,我吃,我吃。”
鄭金娥笑著,把肉收回來,低頭扒飯,卻在不知不覺中,淚涌上了眼。
林霜霜站起來:“我累了,先回房睡去了”。
她拎了瓶熱水就回自己房去了。
廚房里,鄭金娥頭低低的抹淚。
小美吃得嘴角流油,小聲問葉靜貞:“娘,外婆又傷心了嗎?”
葉靜貞淺淺的笑:“那你問問外婆是不是?”
鄭金娥一邊擦淚一邊笑出來:“不是的,小美,外婆是高興。”
小美仰起臉:“外婆,高興也會掉眼淚嗎?”
鄭金娥說:“是啊,有時候太高興了,也會掉眼淚的啊!”
“喔!原來是這樣的啊!”
小美說著,轉頭看葉靜貞,見葉靜貞也開始抹淚,她頓半天,小心翼翼的問:“娘,你呢,也是因為太高興了嗎?”
葉靜貞對著她笑:“可不是!娘也是太高興了呢!”
第二天。
同樣的時間,又是葉靜貞在林霜霜外頭敲門。
“冬雪,冬雪?估摸五點了。冬雪,起得來嗎?”
“嗯,聽見了,姐,起得來。”
等林霜霜穿好衣服出來,葉靜貞照樣的煮好了飯,給林霜霜盛好了放在桌子上。
林霜霜也不多話,吃了飯,先把昨天煮好的茶葉蛋放在一個搪瓷缸子里,再包一個布口袋,系去自行車車把上,又回去堂屋,扒拉了兩個舊棉花袋子綁著車上。
葉靜貞摸索著出來送,小聲說:“路上小心些。”
林霜霜:“嗯。我不在家,你別出門。”
“哎,我聽你的。還有方玉蘭要是來,我不讓她進門。”
林霜霜就笑了:“哈哈,對!”
葉靜貞也笑了,手撐在門上,聽林霜霜離開。
林霜霜把車推出去,眼看著葉靜貞一臉柔和的等在那兒聽動靜,就特意把自己的動作加大點聲音,騎上車走了。
葉靜貞便淺笑著慢慢關了門。
可三分鐘以后,林霜霜又慢慢騎回來了。
她把車支在門口,解下綁在車后座的兩個破棉花袋子,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湖邊。
天還青黑著,太湖上飄著一層薄霧,如夢似幻。
空氣里,是湖水的淡淡腥味,四周寂靜,偶爾會有一兩聲魚躍出水面的輕響。
林霜霜在湖灘上蹲下來,張大口袋,默念著:“白魚來,白魚來,不要大的,不要小的,中等個兒的就行,快點自己跳進來。”
薄霧里,湖水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開始有魚爭先恐后的跳出水面,清一色銀鱗白肚的太湖白魚!
它們差不多的個頭,“嘭嘭”地跳躍著,自己砸進林霜霜張著的大口袋,那情景叫一個驚人。
不過兩三分鐘,魚兒自己就把一個大袋子跳滿了。
林霜霜就又打開另一個。
五分鐘,林霜霜拖著兩大袋子的魚,吃力的綁在了自行車后座兩邊,胡亂的擼一把臉上被魚甩到的水,傾著身子推車幾步,騎上就走。
今天,林霜霜要去的,不單是鎮上,她還要去市里哩。
既然要騎到市里那么遠,怎么也不能白跑一趟,掙錢要緊。
其實,林霜霜知道,原主手頭有點私房錢的。
康彩珍自己吃過大苦,就使勁兒的不想女兒吃苦,這么個年代,她把女兒視如珠寶。
葉家給的彩禮錢,扣除了自行車,還有六百現金,康彩珍一分沒拿。
康彩珍除了給林冬雪置辦了當地最體面的幾樣嫁妝,還千方百計的攢布票,給林冬雪買了好些絨線,做了好些衣服,都是這年頭最好的料子;
剩下的,辦了幾桌體面的酒水外,還有一百多塊錢,康彩珍都塞給了林冬雪帶走。
這是當地人家少有的了。
可是,林冬雪雖然生在這個年代,在康彩珍這個兇悍娘的庇護下,非但沒吃過啥苦,還養得不知柴米貴。
她嫁到了葉家,便成了村里小賣部的常客,三天兩頭就花上四毛五毛的,買些糖啊餅啊的吃食,藏在房間里一個人吃。
再加上她有一個同樣好吃懶做、外帶會騙人的三哥林明,時不時的到林冬雪這來搜刮一點,才不過一年不到的時間,林冬雪的私房錢就剩三十多塊了。
可就連這三十多塊,林霜霜穿越而來,也不想用原主的。
林霜霜覺得,那是林冬雪的彩禮。但她林霜霜,和葉家、和葉銘陽,一點關系也沒有,這些錢就不該用。
她林霜霜,可以自己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