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木槿才剛在她手里死里逃生,并且又被她洞悉了武青瓊身上這么大的一個秘密……
現在武曇找來,難道不該是對武青瓊發難找茬的么?
這怎么——
又扯到貴妃身上去了?
木槿覺得自己的腦子可能是不太夠用了,無措的站在那里,面色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二小姐……您在……”
說什么啊……
武曇雙手攏在袖子里,腰板兒挺得筆直的站在門檻外頭。
她也不往這殿里進,只仍是盛氣凌人的又重復了一遍,語氣已經十分不耐煩:“我說我要去面見皇帝陛下。”
木槿云里霧里的,實在是摸不透她的想法,就只是畏懼的看著她,并不敢應聲。
武青瓊躲在內殿的帳子后面,更是一頭霧水。
武曇等了片刻,見她們主仆兩個都沒反應,突然就不高興了,愣了臉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沖著右邊的院子里喊:“蔣嬤嬤!來人!給我出來個人!”
蔣嬤嬤那邊都已經睡下了。
不過在宮里當差的人,都很謹慎,睡也不會睡的太死。
聽見外面的動靜,蔣嬤嬤幾個就都連忙披衣趕著沖了出來。
“二小姐,您沒還歇下么?您有什么吩咐?”蔣嬤嬤快步迎上來。
老夫人當初指給武青瓊帶進宮里來的嬤嬤包括她在內,一共是四個。
現在不僅是他們四個,就是武青瓊這宮里的宮婢也全都被驚動了,全部被吵醒,倉促的披了衣裳一股腦兒全部涌進了院子里。
武曇問蔣嬤嬤:“你認識去皇上寢宮的路嗎?”
蔣嬤嬤哪里想到她三更半夜在這宮里鬧會是為了問這個,也沒多想就脫口回答:“是……”
“走,替我引個路。”武曇道,“我有急事,必須要馬上面見皇帝陛下。”
“啊?”包括蔣嬤嬤在內,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不知如何是好。
“二小姐……”蔣嬤嬤隨后就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盡量委婉的試著勸道:“這宮里的規矩嚴,而且都已經這個時辰了,陛下恐怕已經歇下了。”
別說是三更半夜,就算是大白天的,堂堂一國之君豈是隨便什么人說見就能去見的?
蔣嬤嬤突然就頭痛起來——
晚上那會兒她才剛想著自家二小姐如今是穩重懂事多了,誰曾想這還沒過倆時辰呢,就被當面狠狠的打了臉。
武曇卻完全不為所動,柳眉倒豎的仍是大聲道:“我必須現在去。皇帝陛下的那個貴妃,我之前就見過她的,我知道她身上有個大秘密,如果不馬上去告訴陛下知道,這就是欺君之罪了。”
說話間,青瓷也已經上前,半拖半拽的把蔣嬤嬤扯過來,推著她往瓊華館外面走:“嬤嬤,趕緊的吧,趁著現在時間還早,再晚一會兒,沒準就真的會吵了皇上休息了。”
蔣嬤嬤那里拗得過她?半推半就的就被她扯了出去。
武曇也不叫肩輿代步了,舉步就朝大門口走去,出了瓊華館的大門。
院子里剩下的其他人里,另一個武家送進宮來的嬤嬤不放心,趕緊點了六名宮婢也一并跟著她往外跑:“你們幾個,快走,跟著二小姐。”
這三更半夜的——
二小姐就是個活祖宗啊,這到底鬧什么鬧!
一群人火急火燎的跟了出去了。
本來按理來說這瓊華館里的一起都應該是請武青瓊拿主意的,可這幾個嬤嬤都知根知底,誰都知道自家這三小姐誒不是個能主事的,她自己不闖禍不跟著添亂就不錯了。
所以也沒人去請示武青瓊什么。
武曇風風火火的出了門,半強迫著蔣嬤嬤給她引路往朝陽宮的方向去。
她故意把動靜鬧得很大,毫不遮掩。
這一行十來個人,大半夜急吼吼的走在御花園里,自然很快就驚動了巡邏的侍衛。
一隊侍衛立刻圍攏過來,劍拔弩張的擋在去路上,肅聲喝問:“三更半夜,何人在御花園里喧嘩?”
武曇抬眸看過去,臉上表情微微冷凝,也不見半分收斂的直言道:“我是德妃娘娘的親姐姐,有要事去面見陛下,你們讓開。”
小皇帝的后宮里現在一共就倆妃子,一個北燕來的公主貴妃,一個就是定遠侯家的三小姐。
何況——
兩年前定遠侯府的二小姐當眾追著晟王殿下鬧了好大一通,在這宮里早就出了名了,就算從來沒見過她的人,此時聽了她的名號也是如雷貫耳。
雖然她大晚上的在御花園里橫沖直撞和合規矩,可卻也構不成罪責。
更何況——
定遠侯府不好招惹,晟王殿下更是個煞星,這位小姐背后有這兩尊大佛撐腰,再加上又是德妃的姐姐……
侍衛一時也沒人敢牽頭對她無禮的。
最后,就只是盡量的好言相勸:“原來是武二小姐……可是二小姐,如今天色已晚,照宮里的規矩,您不能在御花園里亂走的,再者說了……這個時辰陛下應該也已經歇下了,萬一沖撞冒犯了……對您也不好。”
反正就是擋著不肯讓路。
武家這位二小姐作天作地的,啥都不怕,可是他們怕啊!
如果就這么任由她跑去驚動了蕭昀——
蕭昀會不會處置她,他們不知道,可是他們這些辦事不利的侍衛卻是肯定要遭殃的。
“我說……我要去面圣!”不想,武曇卻是半點不領情,眉毛一挑就橫了他一眼。
武青瓊本來是真的沒心思管這個武曇的,可武曇在宮里打著的是她的旗號,這么個鬧法,難免最后不會牽連到她……
她本來是尾隨武曇出了瓊華館,隔著老遠先張望著這邊看動靜的。
她其實一直都有點沒反應過來,不明白武曇這到底是在鬧得什么勁兒,現在眼見著她這姐姐居然和御林軍對上了,心下一急,就再不能置身事外,趕忙帶著木槿等人一路小跑著也趕了過來,惱怒的罵道:“三更半夜的你們鬧什么鬧?”
“見過德妃娘娘!”一眾的侍衛趕忙給她行禮。
武青瓊是被武曇氣到七竅生煙了,誰都沒理,直接沉著臉走到武曇面前:“三更半夜的你折騰什么啊?你想死也被連累我,趕緊回去。”
說著,就勉為其難的去扯武曇的袖子。
侍衛們見她出面,總算松了口氣。
不想——
下一刻武曇就直接拂開她的手,還是半點面子也不給的,反而是洋洋得意的挑眉說道:“我這是在幫你你懂么?皇帝陛下的那位貴妃身上有個天大的秘密,等我去揭穿了她,這宮里就還是你一家獨大了,你別不知好歹。”
說完,就仍是不管不顧的排開眾人繼續往前走。
男女有別,定遠侯府的嫡小姐,又是晟王殿下的心尖子,侍衛們可沒有半個是敢真的去沾她的邊的,躍躍欲試了幾次——
最后也終究是沒敢動手去攔她。
武青瓊卻是急了,盯著她的背影直跺腳,隨后回頭一掃木槿等人,厲聲道:“都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去給我把她拖回來?”
什么握著貴妃的把柄?
這個武曇,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她這邊急得不行,可蔣嬤嬤那些人都是侯府出來,又有哪個敢去動武曇?
她宮里的宮女倒是有幾個躍躍欲試的,可沒人帶頭,又都面面相覷的遲疑不前。
武青瓊氣得七竅生煙,再次尖聲嚷道:“去把她拖回來啊?都是死人嗎?”
這些宮女到底都是瓊華館的奴才,若是惹得武青瓊的不滿,隨后被驅逐被處置了都是家常便飯……
于是,幾個宮婢終于大著膽子跑著追上去:“二小姐……”
伸出手去,還沒等近了武曇的身,就被青瓷捉住手腕往旁邊一甩。
青瓷對付這些小宮女,完全都不需要額外費力,來一個扔一個,轉眼就把沖上來的七八個人全部摔進了旁邊的花圃里,人仰馬翻。
隨后——
還一扭頭,沖著這邊的武青瓊揚揚眉。
十分的——
挑釁!
武青瓊驚得眼珠子都要從眼眶里瞪出來了,暴跳如雷的沖著她們主仆漸行漸遠的背影再度尖叫:“賤婢!你……你們……”
終究也是無計可施。
最后無奈——
就只能自己也一拎裙角,快跑著往前追去。
既然武青瓊出面了,侍衛們也樂得清靜,索性就不再蹚渾水了——
德妃都攔不住的人,他們還能怎樣?
只是到底也不能假裝不知道這事兒,領頭的校尉一揮手:“走!”
一群人就也跟上去,尾隨而去。
就這么一個來回的工夫,這一支隊伍就已經壯大到四五十人的真容,沿路又有從宴會那邊收拾完退下來的宮人瞧熱鬧,就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動靜鬧這么大,風七那邊自然會聽到風聲。
再加上她本來就居心不良的在等著算計人,正好本來也沒睡,很快的武曇嚷嚷著只道她的秘密要趕著去蕭昀那告密的消息就傳到了她的耳朵里。
“你說什么?德妃的那個姐姐鬧著去找皇上了?”聽春茹跑回來告知了這個消息,秋彤當即就勃然變色的先從里面迎了出來。
春茹本來就已經聽風七的吩咐摸了出去,本來是要到武青瓊那邊蹲點,等著拿她的,結果剛走到附近就正好目睹了武曇從瓊華館里鬧出來,口中還半點不避諱的嚷嚷著說知道風七的秘密……
她們三個本來就都心里有鬼,她一看德妃的這個姐姐居然攔都攔不住的直接去找蕭昀了,就壓根顧不上自己一開始的任務和目的了,火急火燎的就原路跑回來給風七報信了。
“是啊!”春茹跑了一路,上氣不接下氣。
她拿袖子使勁的擦了兩把汗,焦急道:“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總之是侍衛不敢攔她,德妃倒是追出來攔了,可是沒攔住,鬧了好大的動靜出來,沿路又驚動了不少人,現在一大群人都跟著她一道往皇上的寢宮去了。”
風七的身份就是她身上最大的一個秘密,不管武曇指的是什么,春茹都疑心生暗鬼的不敢掉以輕心。
而風七——
她跟武曇之間卻是心照不宣的。
武曇知道她的底細,她原以為那嬌小姐再怎么樣也該知道分寸,不敢隨便蹚這趟渾水的。
現在武曇嚷嚷著去找了蕭昀,必然就是沖著揭穿她去的。
她再不能等,當即就提了裙子轉身往外走:“走!過去看看。”
她現在的這個身份對她來說至關重要,如果讓武曇當眾揭穿了,她就完蛋了。
“可是……”秋彤卻一把拉住她,“那德妃那里……遲良平……”
“哎呀!”春茹急道:“你還管她做什么?德妃也跟著往朝陽宮去了,那件事已經被徹底攪了局了。”
既然武青瓊不會去和遲良平私會了,那么就算遲良平過去了,也不會有事發生,他等不到人也就回去了,根本不用擔心。
現在的當務之急——
是得去阻止武家那位二小姐!
風七也顧不上傳肩輿了,直接帶著兩個宮女出門就火急火燎的往蕭昀那邊趕。
秋彤和春茹,當初在北燕是和她一批進宮的宮女,蕭樾帶著武曇在那邊露面的時候她們都還沒進宮,故而也就陰錯陽差的根本就不知道這位定遠侯府的二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更不知道風七具體的底細以及她和武曇之間的淵源了。
風七原是該多帶一些人去撐排場的。
可是今天——
她就一個也沒敢多帶。
那個武曇,撒潑起來是個什么德行她又不是沒見過,萬一真的當面被她掀了老底,在場的人還是越少她將這事兒糊弄過去的機會才越大的。
武曇是不遺余力的要將事情鬧大,鬧到軍人節奏。
她卻必須盡量降低影響。
主仆一行出來福寧殿,急匆匆的往朝陽宮去。
本來是秋彤和春茹一左一右跟著風七的,可也許是走得急了,再加上前面春茹已經跑過一趟,累的腿軟了,出宮門走了沒幾步,她腳下突然被石子硌了一下,“哎喲”一聲,險些跌倒。
風七兩人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悅問道:“你怎么了?”
“沒……”春茹搖搖頭,“踩到什么東西了。”
她腳底硌得有點疼,一時緩不過來,心里又著急,就只道:“你們先走,我緩一緩就跟上。”
“嗯!”風七確實沒空管她,帶著秋彤就先匆匆的走了。
朝陽殿這邊。
武曇留宿在宮里,事情是肯定要往內侍大總管陶任之那里報備的。
小尤子和他都是在蕭昀近前服侍的,不湊巧的就聽了那么一耳朵。
當時蕭昀回到寢宮的時候天色已晚,小尤子一時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事兒告訴他。
蕭昀沐浴之后正準備睡下——
寢宮外面突然就很大動靜的吵鬧起來。
這里是皇帝的寢宮,平時宮人就算從附近經過也都盡量繞路走的,居然有人敢三更半夜鬧到這里來?
小尤子覺得簡直見了鬼,回頭一看,剛換了寢衣從浴房出來的蕭昀已經黑了臉。
“奴才這就去看。”小尤子連忙垂下頭去,還沒等往外走,外面把守宮門的侍衛頭領已經疾步進了院子,為難又焦急的道:“陛下睡了么?德妃……哦不,定遠侯府的武二小姐前來面圣,她說有急事要馬上求見陛下!”
真是見了鬼了?武曇居然會主動來找他?
蕭昀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只緊皺著眉頭脫口道:“武曇?她怎么還在宮里?”
小尤子心下一驚,再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臉色,只趕忙回道:“奴才正要跟您稟報,之前好像是德妃娘娘宮里的人去跟陶大總管報備過,說……武二小姐今夜留宿瓊華館。”
蕭昀的臉色,一瞬間就又陰沉了三分。
隨后,他才冷著臉又看向了站在院子里的侍衛:“她要干什么?”
武曇一直對他敬而遠之的,留宿宮中本來就已經不合常理,難道她留在宮里就是為了三更半夜上門來鬧他一場,給他添堵的嗎?
話是這么問,說話間,蕭昀已經隨手拿了件外袍往身上一套就大步往外走。
“陛下,小心著涼啊!”小尤子嚇了一跳,三兩步沖進殿內,又搶過一件大氅追出來給他披在肩上。
蕭昀三兩步走出宮門。
第一眼就看見站在他宮門之外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他的眸色瞬間更沉了三分,目光微微一凝——
就定格在站在眾人之前的武曇身上。
她身上還是白天進宮時候的那身裝束,只是比在瓊華館和宮宴上見到的時候多了件大氅,沒有穿宮裝,穿的是一身廣袖交領的月白色衣裙,腰封很好的勾了出她身體的曲線,將她的身段兒襯托的高挑又窈窕。
此刻裹著件深色的當場,明眸皓齒,亭亭而立。
其實站在她身邊的武青瓊的衣裳更華貴美麗的,加上鬢發之間的珠玉點綴,完全不是她這身簡便的裝束可比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
蕭昀第一眼看見她站在他腳下的臺階底下,眼睛里就只看見了她一個人,連武青瓊是哪根蔥都完全不知道了。
“臣妾見過皇上!”武青瓊一看見蕭昀出來,而且陰沉著一張臉,明顯是帶了怒氣的,當即就完身行禮。
可是一側目,卻見站在她旁邊的武曇還愣著……
就覺得她這個姐姐真的不著調,很拖后腿,強忍著怒氣扁扁嘴卻扯武曇的袖子:“喂……”
武曇這才從容不迫的跟著她盈盈拜下:“臣女見過皇帝陛下。”
蕭昀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冷笑:“三更半夜,你帶著這些人跑到朕的寢宮來做什么?”
他的聲音冷肅,但是武青瓊卻奇跡般的發現——
其中的怒意好像并不是很重,反而只是帶了幾分冷淡的嘲諷。
蕭昀可不是這么好說話的人啊,她原以為武曇鬧到這里來,指定是會讓她大發雷霆的……
心里狐疑,她就悄悄地抬眸偷看了蕭昀一眼。
武曇則是不卑不亢的與蕭昀對視,一本正經道:“臣女并非有意打擾陛下休息,而是臣女知道一個有關貴妃娘娘的秘密,覺得瞞著陛下會罪犯欺君,實在心中不安,不能等到天明了……”
別人不知道,蕭昀心里卻一清二楚。
當初蕭樾去北燕給沉櫻送嫁,武曇是跟著他一起去的,再有那個風七,他也已經讓邢五去仔細查過了,當然知道武曇會認出她來。
她只是沒想到——
現在蕭樾沒在京城,武曇居然也不知道藏拙,居然會主動跑過來他面前揭發風七來。
“哦?”他的唇角揚起一絲冰涼的冷笑,正待要說話,“什么秘密?說來……”
話音未落,朝陽宮另一邊的御道上風七已經殺了過來,隔著一段距離就先大聲道:“皇上……”
她這邊剛打斷了蕭昀和武曇。
同時,武曇和武青瓊身后她們剛過來的那條小路上,已經又有個侍衛疾步行來,單膝跪在了蕭昀面前稟報道:“陛下,御花園里出事了。”
蕭昀冷冷的看過去:“說!”
那侍衛低著頭,面無表情的回道:“有侍衛和宮女行不軌之事,被按下了。”
就這么一點破事兒,也值得告到蕭昀的跟前來?
小尤子第一個剛要發怒,那侍衛卻是話鋒一轉,有些為難的側目偷瞄了剛匆匆趕過來的風七一眼,解釋道:“是貴妃娘娘的貼身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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