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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我要你發誓,絕不背叛

  可是,這件事畢竟太大,又只是蕭樾的片面之詞。

  武青林雖然出于本能的不愿意就這樣相信他,可是蕭樾所說的種種,邏輯完全成立,還解開了他心中存了許久的那些疑團,讓他想要反駁卻都找不到理由和契機。

  蕭樾既然已經把話當著他們兄妹的面說開了,也沒打算再有所隱瞞,就又趁熱打鐵的繼續說道:“十二年前,孟氏帶著她的子女就住在元洲城附近的縣城里,那之后才被武勛送回了京城,并且不顧武老夫人的反對,也不惜與林氏一族決裂斷交,也要將她扶正,做了繼室。”

  勛貴人家,一般正室亡故之后,哪怕妾室里有出身門第都不錯的——

  也只會另娶繼室,而不會將一個妾扶正了做正妻。

  就因為孟氏的這個身份,這些年來,她其實在京城的貴婦圈子里并不得志,即使是礙于定遠侯府的威勢和武勛的面子,那些夫人們當面不會給她難堪,私底下議論看不上她的也在多數。

  不僅是她,就連武勛,也因為這個扶正了妾室的事不斷的被人議論和詬病。

  這件事——

  也可以算是武勛此生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污點了吧!

  只不過,武勛這些年,和孟氏之間也是聚少離多,并且也沒再納別的妾室,武曇便當他就是個不熱衷于女色的,扶了孟氏上位也許就是因為不想再多應付一個女人,圖個方便和清凈……

  所以,從來也沒多想他跟孟氏之間的事。

  現在蕭樾的話,就如是當頭棒喝,讓她有種如夢初醒般大徹大悟的感覺。

  她和武青林互相對望一眼,然后才仰頭看向蕭樾,滿面凝重的問道:“王爺的意思是我父親他……”

  武勛通敵叛國,對她來說來是一件一時間難以完全接受的事,武曇頓了一下,才又提了口氣,繼續問道:“你是說他和南梁人的事孟氏也是知情的?就因為這件事,他們兩個就成了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他不敢舍棄孟氏,是怕孟氏一旦惱羞成怒,會告發他,而孟氏……孟氏也是因為深知他的打算,知道武青瓊嫁入東宮必然不得善終,才會不顧一切的阻止?”

  就是為了阻止武青瓊嫁給蕭昀,孟氏當初所做的種種,可以稱之為瘋狂!

  武曇當時一直覺得不可思議,就算武青瓊沒腦子,不適合生活在勾心斗角的深宮之中,那孟氏好好教導她些安分和自保的手段就是了,何必為了阻止女兒出嫁甚至幾次三番出手謀殺老夫人,為的就是借老夫人的喪期攪黃武青瓊的婚事。

  而如果事情就如蕭樾所說的這樣,那么無論是孟氏還武勛,他們的種種反常的舉動就解釋的通了。

  蕭樾能夠感知到她的緊張,就又摸了摸她腦后的發絲聊做安撫,話他仍是對武青林說的:“一開始,本王是懷疑孟氏是南梁人放在定遠侯身邊的探子和幫手,所以特意派人過來孟氏的家鄉查探她的來歷。可是搜集到的資料全都顯示,孟氏的出身和背景都沒有問題。但是就沖著她在你家三姑娘婚事上做的那些手腳,她確實是對定遠侯所做的事以及后續計劃都一清二楚的。”

  武青林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慎重起見,仍是帶幾分疑慮的又問蕭樾:“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父親真和南梁方面有所牽連,那么晟王殿下你又是從何處發現端倪的?”

  蕭樾遠在北境,又和朝中不親近,以前他回京之前更是和他們定遠侯府毫無瓜葛,武勛的這些秘密,沒理由突然就被他獲知了的。

  而蕭樾之所以會知道這些,也不過是因為他上輩子在這上面吃了虧。

  要不然——

  武勛做了這樣的事,必然慎之又慎,手邊甚至連一封和南梁方面往來的書信都沒有,除非是撬開他和他身邊親信的嘴巴,否則——

  就連一點證據也沒有。

  主要是,當年收復元洲城之后,他忠君愛國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壓根就沒有人會懷疑他會是個叛將,這么沒根沒由,的,也就更不會有人想到去拷問他和他身邊的人。

  蕭樾當然不能告訴武青林兄妹他那些匪夷所思的經歷,就只是從容的撒了個謊:“年初本王受了一次重創,養傷的那段時間倍感寂寥,就思念起多年不得見的親人了,回京之前,我叫人去了梁都一趟,原是為了打探一下宜華皇姐的消息的,結果卻意外的發現了一些定遠侯這邊的端倪。”

  他是撒了個謊,不過這個謊不需要圓。

  因為他們這樣身份的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渠道和需要保留的秘密部分,不可能對任何人和盤托出。

  武青林果然也是很有分寸的沒再深問。

  這一晚上的事,給他帶來的沖擊實在太大,這時候武勛的老底被掀了,豁然開朗之余,他更像是經歷了一場劫難,力氣都被緩緩的抽走了。

  武青林有點魂不守舍,踉蹌著步子走到墻根的椅子那里,手扶著桌面又緩和半晌才又挪過去,癱在了椅子上。

  武曇抓著蕭樾的袖口,站在他身邊,這一刻,亦是將他看做了救命的稻草一樣,好像只有靠在他身邊,她才能還有力氣和信心能夠支撐著,繼續站立。

  她只是個閨閣女子,并不是太懂得那些家國天下的情懷,可是一個喪心病狂的叛將就日夜蟄伏在他們兄妹身邊……

  這一點認知,讓她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

  蕭樾并沒有咄咄相逼,給了時間讓武青林來消化這些消息,等到看他差不多平復了才又開口說道:“所有這一切,本王暫時都是口說無憑,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來,之前調查到的資料是有一些,你若有興趣,我便叫人取來。”

  武青林勉強打起精神,點了點頭。

  “來人!”蕭樾沖外面喊了一聲。

  “王爺有什么吩咐?”青瓷馬上推門走了進來。

  蕭樾道:“去找燕北,讓他把和定遠侯府有關的資料拿過來。”

  “是!”不知怎的,青瓷當時就想起在北燕武曇跟蕭樾鬧翻的那一回,一邊答應著一邊就忍不住偷偷抬眸去偷看了武曇一眼。

  武曇自然也瞬間想到那一出,心虛之余已經低下了頭摳衣角。

  青瓷去了不久燕北就送了個紫檀木的小匣子進來,也不廢話,進門直接放在了武青林手邊的桌上就又退下了,全程沒用蕭樾一個字的吩咐。

  武青林看著那個匣子的時候還有點遲疑,不過事情既然到了這個份上,逃避是沒有用的,隨后他就重新振奮了精神打開匣子將里面的書信一封一封的拿出來飛快的瀏覽。

  武曇一直扯著蕭樾一邊的衣袖,蹭在他旁邊,時而也好奇的扯著脖子去看,可是距離遠,她并看不清,卻又寸步不離蕭樾身邊,后來又覺得自己這行徑挺沒道理的,不禁又偷偷抬眸去瞄蕭樾的表情。

  蕭樾負手而立,原是站在屋子正中的,武曇蹭著他找安全感的舉動就他本身來說還是蠻享受的一件事,他倒是不煩她,可是她這小心翼翼又賊頭賊腦探望的次數多了,他就也有點吃不消……

  于是,就徑自朝床榻走過去。

  武曇想都沒想就亦步亦趨的跟過去。

  蕭樾彎身坐下,她又挨著蹭到他身邊。

  因為前陣子她一直誤會他,還無理取鬧,這時候心虛之余又覺得挨他太近很有點尷尬,于是就正襟危坐,端莊的不蹭到他身上去,只手上仍是暗暗揪著他那一角袖口不放。

  當著武青林的面,蕭樾也不好說什么或是做什么,就暫時沒管她。

  那邊武青林用了一刻鐘左右把蕭樾給他的東西全都翻看了一遍,無非就是武勛和孟氏以及武勛身邊現在比較親近的幾個人的生平履歷。

  武青林重點看的是十二年前和七年前元洲城兩場戰役的始末。

  從表面的記錄上看,武勛的身上并沒有什么疑點,但如果刻意朝著蕭樾提供的那個方向去想——

  實事居然也完全吻合,都說得通……

  武青林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話,一時間卻又是百感交集,無從說起。

  蕭樾就已經主動開口:“南梁方面的事,本王不強求你現在就相信我,你們可以只將和定遠侯之間的事情視為私怨,但是于本王的立場,武勛這個人……”

  他的語氣本是強硬,只是話到一半卻突然頓了一下。

  他拿眼角的余光睨了武曇一眼,才又繼續...

  才又繼續:“短期之內,南境的兵權本王必然要先從他手上拿下來!”

  不需要太明顯的暗示,武青林兄妹兩個的腦子都足夠靈活,已然領會其意。

  武曇因為是頭次考慮這個問題,就下意識的咬住了嘴唇,擰眉沉默著思索起來。

  武青林則是直接問道:“晟王爺想要接手南境的兵權?”

  蕭樾沒做聲,算是默認。

  武青林也跟著默了一下,方才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他看向了武曇:“曇兒,你先出去一下,我和晟王爺單獨有話要說。”

  武曇驀然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卻是一時茫然,下意識的又攥緊了手里蕭樾的衣袖。

  她踟躕不走。

  武青林就為難的緊皺了眉頭,緩和了語氣哄她:“天亮之前我必須趕回去,你先回避一下,我和晟王爺說兩句話。”

  他現在要跟蕭樾談的,必然還是和武勛有關的事。

  武曇其實隱隱已經意識到了他的態度,可是當面確認之前,她還是難免忐忑。

  武青林盯著她的眼睛,目光堅決。

  武曇與他對峙片刻,就只能求救的轉頭去看蕭樾。

  在這件事上,蕭樾卻是和武青林一樣的心思——

  讓她知道真相是一回事,可是他們針對武勛要做什么,這就是男人的事了,誰都不想把她也帶進來。

  “去吧!”蕭樾拍拍她的手背,順勢將自己的衣袖從她手中解救出來,“你先去上房呆著,想吃什么讓藍釉去做。”

  武曇無奈,這才不情愿的站起來,磨磨蹭蹭的往外走。

  兩個男人一起目送。

  “大哥!”她走到門口,卻又突然頓住了腳步轉身,仰起臉來看向了她大哥,語氣堅決的說道:“大哥是我一個人的大哥,但父親卻不是我一個人的父親!這些年……我一直都是這么想的。”

  武勛對武青林下的是殺手,所以,要徹底化解武青林眼下的危機,就只能是換個人去死,再沒有第二種辦法!

  何況——

  照蕭樾所說的,武勛身上背負的還是通敵叛國的大罪,也只有在他造成更大的惡果之前殺了他,徹底滅了他的口,才能替整個武家掩蓋住這件丑事,否則的話,一旦這件事曝光,武勛被處死是必然的,就連整個定遠侯府一門也都要跟著他去陪葬!

  事情并不是蕭樾所說的那樣,這已經遠不是他們兄妹和武勛之間的私人恩怨了!

  武曇說完,就牽動嘴角沖武青林展開一個笑容,在武青林怔愣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又已經再次轉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一直到房門再度關上,武青林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而蕭樾卻已經先一步起身,走到了他身邊,也是若有所思的盯著門口的方向。

  眼見著就快四更了,武青林就趕緊收攝心神:“王爺方才所說的話,我都相信,首先還要謝過王爺對我們武氏一門的袒護之恩,并沒有將此事告到御前。前面我承諾王爺的事,仍算數,但王爺這一趟既然是有備而來,想必也有您自己的計劃和安排,我便不在你面前班門弄斧了。咱們長話短說吧,你要我做什么?”

  在這件事上,他跟武曇的心思一致——

  唯有在釀成大錯被朝廷發現之前殺了武勛,才能保全他們武氏一門的性命!

  涉及到通敵叛國的罪名,就再不是解決私人恩怨那么簡單了。

  蕭樾想收回南境的兵權,必然也是打算著鋤掉武勛的,既然大家目標一致——

  合作起來也方便!

  蕭樾也跟著收回目光,正色迎上武青林的視線。

  兩個人,四目相對。

  他說:“回京,娶臨安!”

  因為和他預期中的相差太遠,武青林不由的眉頭緊蹙,狐疑的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這里不需要你做什么,哪怕是為了武曇,你也應該相信,本王不會叫武勛的丑事敗露,連累到京城里的定遠侯府。”蕭樾緩緩的吐出一口氣,語氣雖然不溫不火,說出來的話卻半點不含糊,“你先回京暫避,脫離了定遠侯府,不管是定遠侯還是宮里那邊一時都不會再動你,這里的事,稍后本王都會處理干凈。三年之內,我會讓你重掌兵權,并且取代定遠侯,成為南境的主帥!”

  武勛容不下武青林,或者是為了定遠侯府的世子之位,或者只是怕武青林與他立場不合,將來一旦知道他投靠了南梁,會出面阻止,壞他的事;而宮里,蕭植父子忌憚的只是手握兵權的定遠侯府,而并不是單獨的哪個人。

  如果武青林娶了臨安,尚公主之后,他就只是京城里的一個富貴閑人。

  既然礙不著他們什么事了,就無論是武勛還是蕭植父子都不會再有人針對他!

  雖然武青林有大義滅親的決心,可是對蕭樾而言,他沒必要非逼對方這樣做。

  而他現在所開出來的這個條件對武青林而言,無異于天上掉餡餅,什么都不用做,只等著過了這個風聲,再從蕭樾手里現成的接過這個接力棒?

  條件是好條件,武青林卻沒有半點的欣喜和感激。

  他仍是神色凝重的盯著蕭樾的臉,肅然追問:“沒有附加條件?”

  “有!”蕭樾道,語氣亦是鄭重剛烈,“但是我要你發誓,絕不背叛!”

  武青林眸底閃過一線幽光,不由的冷笑一聲:“背叛誰?你么?”

  “不!是大!”蕭樾否認,逼視他的眸光,字字句句擲地有聲,“我可以給你兵權,給你地位和權力,給你足以保護你那寶貝妹妹的絕對的資本,但是我要你回報以忠誠,你這一脈,武氏家族,必須要誓死效忠大蕭氏,永不背叛,永保南境安穩!”

  現在他確實已經有了奪位之心,但蕭植父子于他而言,并不是敵人,而只是絆腳石。

  他要針對的,不是他們,而是所有那些只精于勾心斗角苦苦謀算私利卻不思進取不管他人死活的人!

  上輩子,他一個不察,栽在了武勛和南梁人的手里,國破家亡的下場實在太慘烈,既然得了這個機會卷土重來——

  直到現在,他做了這么多,執著于心的也不是那區區一個皇位,想要的卻是一方盛世安穩的太平天下!

  前世的大,從蕭昀暗算他,逼得他一怒之下揭竿而起開始,整個大皇朝都處于無休止的戰禍當中,先是他跟蕭昀的內耗,緊跟著又是對抗南梁和武勛的護國之戰……

  數年之間,烽煙四起,太多的無辜百姓深陷其中,流離失所,不得善終!

  當年他年少從戎,只是憑借著一時意氣,可是等到真的上了戰場,才被激起了保家衛國的熱血情懷。

  堂堂男兒,此一生,總是要有些胸懷和抱負的!

  他不覺得這天下唯他能當,也不想一統江山,做什么天下霸主,但是為了不重蹈覆轍,卻勵志要不遺余力平下北燕和南梁兩方面的隱患,守住這天下的太平盛世!

  現在北燕方面,短時間之內不會再出什么大問題,就算后期出現差錯,他也有應對的措施去彌補,關鍵是南邊,那些南梁人太不安分了,不僅籌謀多年在設局,再加上有了武勛這個內應跟他們配合,后面要解決起來還是有些棘手,一方面他得想辦法絕了南梁皇室北侵的打算,二來——

  邊境的門戶,必須要有人不遺余力的守住!

  而目前為止,武青林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有南方實戰的經驗,再加上武曇的關系,要控制住他的立場也比較有把握!

  武青林一直在暗暗揣測蕭樾是有奪位的打算的,甚至以前還覺得他接近武家是在拉攏聯盟和黨羽,此時聽他這般要求,才突然品出些不一樣的意味來……

  蕭樾似乎志不在皇位,但又將這皇位和天下都謀算在內,他要的是天下太平,南境安穩,武青林甚至隱隱從中聽出了幾分熱血的感覺。

  武青林的心頭微微震撼。

  蕭樾卻緊盯他不放,還在等他的答復:“如何?本王提出的這個條件,武世子是否答應?又是否有決心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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