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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噩夢

  “這事情還是不對!”武曇急切說道:“不管她是不是糊涂了,這次京城里的兩樁案子都是執行者臨時起意,臨時制定的計劃發揮出來的,那何氏遠在千里之外,縱使她腦子再靈光,反應再快,也來不及和這邊的執行者之間互通消息來緊急制定這一連串的計劃的,也就是說,這次的事,都是在這邊的人做主決定的。殺了陳王府的一個郡主,又險些搭進去一個嫡孫,甚至于將你我都牽扯進去了,就算那何氏再怎么恨極了你我,也就算是她事前有所囑咐,不必顧及后果,可她手底下的人,真的有人有這樣的膽量和魄力來操縱這樣的一盤棋么?”

  且不說三年前何皇后聯合魏王府發動的那一場宮變事敗,幾乎將她多年培植起來的勢力連根拔起了,單就如今她自己都不得自由,身邊又沒了黨羽幫扶,哪怕是還有幾個忠心耿耿的奴才常伴左右,并且肯于豁出一切去替她辦事……

  這一次京之內發生的事,直接算計的就是兩國皇族,這可不是小事情,就算是蕭樾身邊的燕北和雷鳴——

  若是在跟蕭樾不能取得聯系的情況下,也不敢貿然的制定和實施這樣的計劃的。

  不僅僅因為這計劃實施的本身就難度很大,而更是因為其中的牽連太大,但凡中間出現半點差池,就恐怕收不了場了。

  何皇后身邊縱有心腹,應該也不會有這樣膽大且行事果決,毫不顧慮后果的。

  武曇一開始是太過關注這連續兩個案子的本身了,并不曾琢磨的太深,直到此時才如夢初醒,發現了這件事里最大的漏洞。

  蕭樾手里捧著茶盞,依舊是一副閑散的姿態靠在座椅里。

  顯然——

  他是心里早有計較,已經想到這一重了。

  他不說話,只是唇角揚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深遠的在暗暗地琢磨著什么。

  武曇盯著他等了片刻,便有些忍不住的急躁起來,伸手去扯他的袖子:“你說話啊?”

  蕭樾的手一晃,杯中茶水就差點濺出來。

  他趕忙坐直了身子,將茶碗放回桌上,才不甚在意的隨口道:“問什么?”

  武曇急道:“若是何氏身邊真有那般得力的人在,那么除了那些去執行刺殺計劃的刺客之外,這個人此時就應該是潛藏在這京城里,或者最不濟也是在附近,以便于隨時觀察我們和陳王府雙方的動態來指揮行動吧?”

  蕭樾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

  武曇就跌坐在他腿上。

  他的目光仍是落在某個未知的角落里,指腹輕輕的蹭過她滑如凝脂的腮邊,明顯也是在暗暗地琢磨事情,又過了片刻方才意味深長的緩緩嘆了一聲:“本王現在甚至是在懷疑這一切到底究竟是不是那個女人在操縱謀劃的!”

  照著陳王府拿住的那個細作的供詞,這人是被何皇后威脅掌控的,這一點應該沒有疑問。

  但是三年前的那場宮變,本來就是他和燕霖父子做的一個請君入甕的局,逼著燕廷襄和何皇后那一黨人狗急跳墻,他們孤注一擲時,除了及時抽身而退的魯國公府何敬忠一家,剩下的幾乎傾巢而出,稍微有點勢力和影響力的,都被燕霖借機肅清了。

  誠如武曇所言,這一次這京之內所謀之事,非同小可,一般的心腹不敢隨便拿主意操縱的。

  按理說何皇后手底下是不該再有這樣的人才替她奔波操持此事了。

  武曇明白她的意思:“那就是她和南梁方面聯手了?她提供了自己在陳王府里安插的眼線傳遞消息,但這邊的事卻是南梁派人過來直接執行的?”

  如果被拿住的那兩個刺客并非是聽命于何皇后的,那么就能解釋為什么何皇后的細作落網并且將一切和盤托出時那兩個刺客為何能表現的那般冷靜了。

  因為——

  何皇后不是他們的主子?所以何皇后露不露餡,他們根本就不在意?

  可即便是這樣的話,也還有一點是解釋不通的,哪怕何皇后是與人合作的,她只是幕后推手之一,她要是被揪出來,難保不會拔出蘿卜帶出泥,牽連出他們真正的主人的……

  這樣,那些刺客也完全不在乎?

  蕭樾心中,總有些疑惑難解,又仿佛是覺得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里還隱藏了一些明明是與他息息相關,他卻又暫時無法窺測和觸摸到的東西。

  他回過神來,瞧見武曇眉頭深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就又揚起了唇角,摸摸她的頭發道:“算了,先別胡思亂想了。不管怎么說,既然有那何氏收買的探子介入,這件事里怎么都有她摻合在內了,既然一時間還未見端倪,那咱們就先靜觀其變的等等吧。本王已經叫人快馬加鞭往北燕去給燕霖傳信了,先等著聽聽那邊最后的消息,然后再下判斷也不遲。”

  武曇雖然不喜歡這種心里橫了個疙瘩的感覺,可確實,這件事除了剛暴露出來的北燕細作,暫時也摸不出其他的頭緒來了,現在就算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倒也不是個特別喜歡糾結和鉆牛角尖的人,知道蕭樾是在有意開解她,也就順勢咧嘴一笑,轉身張開雙臂,雙手搭在他頸后,露出個狡黠的笑容,眨眨眼道:“我大哥的婚期近了,那不如王爺幫我想想到時候我們要送什么禮物吧?”

  能搶在武青林之前先把人生大事給辦了,這對蕭樾而言,是一件值得叫他一輩子都覺得心曠神怡的得意之事...

  意之事。

  雖然這兩個月下來,武青林看見他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黑臉模樣,可他也是樂見的。

  此刻見武曇還惦記她那兄長呢,便不免有點吃味,懶懶的又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冷哼道:“沒準人家根本就不打算給本王下帖子呢,難道還要本王舔著臉巴巴的準備了厚禮上門去給他撐門面啊?”

  下帖子來請?以武曇對武青林的了解——

  就蕭樾做的那件不體面的事就足夠讓他記上一輩子的,現在沒進門就打出來都已經是看在和她多年的兄妹情分上了,還指望他會客客氣氣的下帖子來請他們夫妻過去啊?

  蕭樾這話明顯也是說說而已的。

  但是只要想到她現在每次回娘家都得小鬼兒一樣的在她大哥面前裝乖巧,武曇也是憋屈的很。

  這就不可避免的遷怒到罪魁禍首的蕭樾了,順手捶了他一下,就從他膝上跳下來往門口走:“王爺你確實挺沒臉沒皮的,那到時候你別去了,我自己去。”

  “那不行!”蕭樾順手又把她撈回來。

  武曇跌在他懷里。

  他就使壞,低頭去咬她的鼻尖:“定遠侯那人忒小氣,本王若是不跟過去看著,萬一他犯起渾來把本王媳婦給扣了那本王不是更虧了?”

  武曇笑著閃躲,兩人鬧成一團。

  坐在門口廊下嗑瓜子的青瓷和藍釉端著瓜子盤識趣的起身挪到了斜對面,找了個能曬到太陽的臺階坐下繼續嗑。

  是夜。

  遠在千里之外的北燕帝京。

  二更過后,皇宮建筑群上方的燈火已然熄了大半,宮墻之內,一片的萬籟俱寂,除了偶爾行過的御林軍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就再沒有額外的聲響了。

  鳳鳴宮的大門緊閉。

  北燕的老皇帝還算惦念舊情,雖然何皇后聯合魏王府逼宮謀反,已是死罪,但到底也是念及是對前太子燕霆有愧,最后在處置上還是對何皇后網開一面,并沒有褫奪她的尊位,只是收走了鳳印,并且撤走了鳳鳴宮里大部分的宮人,封閉了宮門,勒令她閉宮自省。

  何皇后向來強勢,即便行事極端,可到底也不是個一無是處的潑婦,她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么事,自然也知道老皇帝這般處置她已經是法外開恩,所以事后就被安靜的關了進來,不吵不鬧,在外人看來還真有點是關門自省的樣子了。

  只是么——

  她和胡貴妃之間橫亙著的是殺子之仇,此仇不可化解,有且如今燕霖還取代她兒子登上了太子之位,只要燕霖還在這個位子上一天,她心中的仇恨就只會一日更盛似一日,永遠都不可能化解消散。

  所以,這三年多以來,她雖是寸步不離鳳鳴宮,表面看上去平靜了,內心里卻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煎熬。

  白天的時候還好,尤其是夜里,要么就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要么就是點著安神香勉強睡著了,卻開始無休止的重復著做各種各樣的噩夢。

  三年時間,她在迅速的衰老,臉上起了皺紋,鬢角也花白一片,整個人看上去頹廢又陰郁。

  因為她晚上睡不安枕,寧嬤嬤又年紀大了,經不住熬夜,長芳和長欣就整夜守在她的寢殿里。

  這天半夜,何皇后再度被噩夢驚醒,夢里看見燕霆披頭散發滿臉血污的朝她伸著手,一臉的凄苦和不甘,輾轉了數次之后,終于清醒過來,猛地彈坐起來,沙啞著嗓子喘息:“水……”

  一個字說完,仍是心有余悸,身上的中衣被冷汗濕透了,她一個人坐在漆黑的床帳里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被幽禁之后,她的脾氣已經大不如前,動輒就要大發雷霆,一般這時候長欣和長芳兩個都會第一時間就上前伺候的。

  可是——

  這一次沒有!

  一直到何皇后緩了好一會兒,自己的神智慢慢從噩夢中走出來,變得清明了,也依舊沒等到兩個宮女上前。

  她心里的火氣蹭的涌上來,剛要發火,冷不防床帳被夜風鼓動,撲到了她的身上。

  現在還不到三月,這個時節里,她又是這把年紀了,長芳她們不會大意到讓她開著門窗睡覺。

  何皇后心中有一瞬間的警覺,但還不等她理清了思路,已經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方才隔著帳子撲進來的冷風里似乎混進去了一些腥甜的血腥味?

  血?這深宮之中,又是她堂堂一國皇后的寢宮,怎么會有血?

  下一刻,她就心跳猛的一滯,反應了一下,又趕忙收攝心神,掀開帳子翻身下地。

  因為她現在夜里睡眠不好,即便是外殿里,長欣她們也不敢留燈的。

  此時她一眼望去,卻見寢殿的大門洞開,夜里的冷風撲面灌進來,借著外面微弱的月光和隔著很遠的門檐下的燈籠透出來的微光,她卻赫然發現門口和一側的門后正躺著兩個細弱的影子。

  依稀——

  正是長欣和長芳兩個!

  而在兩具尸體面前,又穩穩地站著一個高大的披著斗篷的男人的身影,因為光線不明,她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思緒略略一轉,就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沉吟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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