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康杰對羅子榮的這一邀請感覺有些蹊蹺,不過似乎覺得里面有些深意,所以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羅子榮的這一邀請是他精心權衡思考的結果。他不是而唐本地人,他家在盤江,中專畢業后分配到而唐隔壁的灣大鎮,上面沒有什么關系,熬了20年,才被打發到這里來做一個鎮長,其實也就是個陪襯。
周圍人人都知道而唐鎮文書記很強勢,又有本地勢力,不管是鎮長還是副書記,在而唐,那就是文書記的天下,下面的人在他面前絕對是要俯首帖耳的。
羅子榮被調來而唐鎮,知道自己搞不過文書記,所以采取韜光養晦的配合方式,幾乎所有事情只要文書記拍板的他就執行,所以漸漸的也得到文書記的認同,不再那么像剛來的時候處處防備和針對,有時候喝酒的時候也拉上他,今天就是有煤老板請客,文書記拉上羅子榮一同參與,一是緩和一下和羅子榮的關系,把人欺負得太慘了也不好,二就是告訴那些煤老板,在而唐鎮,羅子榮這個鎮長也得按照自己的意思來,你們一定要懂事。
剛才從陳康杰的話語里面,羅子榮知道陳康杰不打算很便宜放過此事,他來而唐已經兩年,怎會不清楚文書記和飛哥他們的關系呢。剛才又得市長和市委書記打電話來警告,知道陳康杰是何市長的干兒子,他知道這個不但是搬倒文書記的大好機會,也許還能靠上何市長這個大山。
剛才他一直沒說話,就是在觀察陳康杰的態度,同時也在不停思考措施與得失。把握到陳康杰的態度之后,羅子榮決心奮力一搏,富貴險中求,以其這樣窩囊,還不如冒一次險,成功了,自己也許就能一飛沖天,失敗了,大不了想辦法調到別的鎮子,做個副鎮長都無所謂。
文書記沒想到羅子榮會在這個時候橫插一腳,有些怨毒的盯著他,羅子榮自然假裝沒看見。
文書記留陳康杰,那完全是象征性的而已,只要陳康杰沒事了,那后面的事情他都會想辦法擺平。就算陳康杰真的去吃那頓便飯,文書記也只是想借用那個機會靠上何保國,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要真的按照什么黑社會團伙的定義處理那些人。
陳康杰坐上車,車子要發動的時候,陳康杰推開車門邀請羅子榮一同坐后排,羅子榮當然是欣喜的接受了邀請。
陳康杰是想搞清楚羅子榮如此到底是搞什么鬼,他可沒有被人牽著走的習慣。
這時候,似乎大家才真心的關注起這輛奔馳,不但豪華大氣,市里很少見到,問題是車牌還很牛叉,QB888888,這絕對是特權才能拿到的車牌。
文書記看到羅子榮上了這輛奔馳車,也多少感覺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自己輕聲咒罵幾句,反正沒有人知道他是在罵誰,一臉晦氣的上了他那小吉普車。
“羅鎮長,這是何意啊?”,陳康杰可不想被人當槍使,車子發動之后,直接開門見山。
羅子榮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陳康杰這么敏銳和直白。不過他馬上心里有數,能這么聰明,說起來也是好事啊,起碼不用再費神去教他怎么弄。既然遇到的是聰明人,羅子榮也只能采取對待聰明人的辦法,那就是坦誠。
“杰少,其實很簡單,因為文昌華和飛哥本就是一伙的,我擔心你走了之后,他們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那樣的話你今天受的委屈不就白挨了嘛,以往,類似的事例就有出現過,上回,區里王副區長的侄子就是被他們這么蒙混過關了”,羅子榮似乎就是在為陳康杰抱不平一般,神情嚴肅的說道。
“那你以前有向上面反映過嗎?上面沒有人來查嗎?你作為一鎮之長,好歹也算黨員和一方官吏,這可是你的職責和義務哦”,陳康杰歇著看了羅子榮一眼,擺開架子說道。
“哎,我哪里沒反映啊,我剛來沒多久就向上級寫了匿名信了,上面也有人來查,可是文昌華在而唐根深蒂固,上頭每次來查都是查無實據,因為不管是干部還是百姓都不敢說真話,結果就拖到現在了”,羅子榮嘆了一口氣說道。
“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找那個王副區長啊,他的那個什么侄兒不是被忽悠了嗎?你現在主動找我,不會是打算把我當槍使吧?”,陳康杰繼續問道。
“我也想過去找那個王副區長,后來聽傳言說文昌華去給他送過禮,我就打退堂鼓了,擔心他們已經達成了某種關系,故而隱忍不發。杰少,不瞞你說,我這么做多多少少是有點利用了你,可是沒辦法啊,我不想看著這里好端端的被搞得烏煙瘴氣,此時只有你才有實力搬到他,所以我才動了點小心思”,羅子榮表面尷尬的回答,內心卻是一波接一波的起伏,面前的這個杰少,每個問題都讓你不得不坦誠實情,自己見區長的時候,壓力都沒這么大,怪哉,怪哉。
陳康杰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其實他的內心驚訝之余,也是在思考中。他沒想到羅子榮會這么直白,以為會拐彎抹角一番呢。既然如此,那看來這次不但要搞飛哥,還得連文書記一起搞下,要不是他的庇護,自己怎么會前世今生都受這種侮辱,還好重生后自己有些能量,否則也只能忍氣吞聲了。
陳康杰沒心思打理那個什么王副區長的侄子是怎么回事,他只想解決自己的事情。既然惹到了,那就不能留下禍害,否則說不準哪天又有某個小孩重復自己當年所受的欺辱。
陳康杰轉頭注視羅子榮。這個人看來不簡單,不但很明了自己的意思,能有些膽量,還很精明,善于抓住機會,對正確的人采取了正確的策略,起碼要是在對自己的態度上將自己當成孩子采取云里霧繞的態度,那他就犯大錯誤了。
想到這里,陳康杰對羅子榮露出了笑容,這樣的人,如果用好了,對干爹也許也是一個幫助,雖然級別低了一些,可是有能力的話,可以提拔的嘛,多一些精明的班底,對干爹和老爸都會是好事。
“羅鎮長,謝謝你的提醒,你對而唐的經濟發展怎么看”,陳康杰思維跳躍太大,剛剛在談飛哥和文書記的事情,前一句還在表達感謝,后一句就像領導一樣問起經濟建設,顯得不合身份,也不合規矩。
羅子榮怔了一下,還是平靜的做了回答,既然要尋找機會抱何市長的大腿,那就不能在這樣的小事上計較,他還得靠陳康杰在中間說話呢。
“從大面上來看,而唐的經濟是比較落后的,農業生產比較低,財政主要靠煤窯和燒焦碳提取,這雖然在短期內能帶來收益,可是長期來看,這只是治標不治本,污染太大,而且更重要的是,一般的普通百姓,沒有什么利益好處,利益主要集中在少部分人群中了”。
羅子榮的回答很短暫,表達的意思卻很清楚,陳康杰對他的回答不住頷首,陳康杰本身就是這么認為的,看來羅子榮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其實羅子榮能說出這些也是被逼出來的,他不管之前在灣大還是現在的而唐,都是出于被邊緣化的角色,自然時間精力就會很充沛,顯得無聊就到處走走看看,想得也比較多,有時候還會胡亂寫一些。另一個方面,羅子榮也是側面給文書記上眼藥,這些可都是文書記當政好多年的“政績”。
陳康杰其實會這么問,也是替兩位自家老大考察一下,他可不想拉進陣營來的只是精明卻沒什么真本事的人。
“那有什么辦法解決這種狀況嗎?”,見羅子榮的回答和自己的看法很接近,陳康杰也來了興趣。
羅子榮還真沒想到陳康杰居然會就這個問題繼續深入下去,剛才那么問,還可以理解成陳康杰是心血來潮,可是再繼續深入,他對陳康杰的看法不得不發生了改變,這不是一般聰明的小孩子會問的問題,羅子榮得想好怎么回答,陳康杰能繼續深入這個問題,說明他應該經常和家中長輩討論類似問題,那就更說明他對何保國的影響力不應該是簡單的干兒子那么簡單。
“其實這個問題要解決的話,我也沒有太成熟的想法,不過有兩點是要處理的,第一就是降低污染,第二就是提高百姓收入,我覺得可以將這些煤窯和焦炭坑整合成一個有規模的企業,再用從中得到的利稅補貼農業,支持農業發展”,深思一會之后,羅子榮謹慎的回答陳康杰的問題。
陳康杰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對當下的官員來說,能有這樣的答案,陳康杰已經是很滿意了的。
接下來他們沒有再聊這些大問題,而是拉家常,羅子榮象征性的問了陳康杰一些學習和興趣愛好,不過還沒怎么細聊,就進行不下去了,因為已經到了鎮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