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薇好奇地看著齊鶩飛,對他如此篤定地算出今晚的事有些將信將疑,問道:“上次見你起卦,還要折荊棘以合大衍之數的,今天什么道具都不用嗎?”
齊鶩飛說:“天機入易,在乎一心。心有所動時,隨時可占,不拘于物。我剛才見冬月姑娘頭上的簪子,忽然心有所動,便以梅花易數占了一卦,可知今夜有客來訪。只是簪子銳利,入于發中,恐有折傷。剛才起卦之時,恰見湖邊有一花瓣不知從何處來,落入水中。故所折傷者,花也。而此花無根,非常見之花,落于水中,無跡可尋也。”
冬月喃喃道:“非常見之花……無跡可尋……齊先生可否明示?”
齊鶩飛說:“天機不可問,一切今夜便知。”
冬月便又給他們倒了一杯茶,說:“多謝先生賜卦,請再飲此杯。”
齊鶩飛說:“我聽這話怎么好像喝完這杯就不讓再喝了?”
冬月笑道:“洛神茶只能喝三杯,不然會醉的。”
齊鶩飛第一次聽說喝茶會喝醉,有點不信。
端木薇說:“冬月姐姐說的是真的,她給人泡茶從來都是兩杯結束,今天算是破天荒的泡了三杯。”
齊鶩飛說:“別告訴我是第一個喝到三杯的哦。”
冬月說:“那倒不至于,不過極少便是了。”
齊鶩飛點點頭,把第三杯茶喝了,看看天色說:“看這雨是不會停了,我該告辭了。”
冬月也不挽留,只笑道:“看來我今晚要煮茶待客了。”
齊鶩飛說:“說不定人家不喝茶呢。”
冬月坐在茶幾前,看著碳爐中燒得火紅的木炭,似乎若有所思。
直到端木薇出聲告辭,她才收起了茶幾茶具,又一招手,露臺半空那片浮空的綠蔭遮蓋就不見了。
齊鶩飛看見她手腕上的石榴石手竄上多了一片綠色的樹葉。
齊鶩飛和端木薇下了樓,出門后,他回頭看了一眼雪琴樓的招牌,不解地問道:“明明是個茶樓,為什么要叫琴樓呢?”
琴樓,琴樓的,總讓人聯想到青樓。
齊鶩飛之前也是這么想的。
從各方了解到的信息來看,海榴八花就是修行界的高級交際花而已,當然,在上流社會里,他們叫名媛。
比如竹花,苦命出身,好不容易入了修行之門,卻拜了個禽獸師父,結果誤入歧途,一朝身死,徒留孤魂待來生。
她還算好的,身雖有污,魂卻未染,不然齊鶩飛也不會答應幫她送解藥。
但自從見了冬月,喝了這三杯茶,齊鶩飛卻又覺得她不是那種人。而且他感覺她身上有著一種特別的味道,或者說,有那么一絲非人的味道。不知她經歷過什么,怎么修行出這樣的心境氣質來的。
端木薇說:“叫琴樓,當然是以琴出名啦,冬月彈琴也是一絕,只是懂琴的人少,她的琴藝便不如茶藝出名。海榴八花,各個才情卓絕,但我最佩服冬月,她真是天仙一般,不食人間煙火。其他人嘛,也都是俗人而已。”
齊鶩飛說:“難得啊,端木家的大小姐還有佩服的女人。”
端木薇說:“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佩服的人多了,比如你們城隍司的王姐。”
“王姐?”齊鶩飛好奇地問,“她有什么讓你佩服的呢?”
端木薇說:“虧王姐那么惦記你,你對她真 是一點不了解。她當年可是納蘭城出名的一枝花,不但長得漂亮,而且天資卓絕,被譽為王家百年不遇的修行奇才,不知是多少人的夢中情人呢!”
齊鶩飛對王寡婦的事情十分感興趣,就問:“那她后來怎么成了寡婦,又怎么去了虹谷縣?”
端木薇說:“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當年提親的人踏破了王家的門檻,但瓊花姐都沒看上,卻看上了一個來自南贍部洲的窮小子。王家長輩見那人穿著奇裝異服,十分寒酸,又說不清來歷,當然反對。瓊花姐卻是個剛烈的性子,不惜廢了自己數十年的苦修,只為了和所愛的人在一起。”
“后來呢?”
“后來王姐就和他結成了道侶。聽說他們去了南贍部洲,也有說是去了東勝神洲,總之是過上了幸福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她道侶觸犯了天條,受了天刑而死。她回到納蘭城后,大概是不愿回憶往事,就搬去了虹谷縣。后來王家幫她安排進了城隍司,在后勤處做事,已經幾十年了吧。”
“觸犯天條?”
齊鶩飛十分吃驚,難道王寡婦的前夫是魔道中人?不然再怎么觸犯天條也不至于就形神俱滅了吧?
如果沒有形神俱滅,那王寡婦大可以想辦法找到道侶轉世之身,幫他修行,重續前緣,而不是躲到虹谷縣來。
端木薇說:“我也不知道觸犯了什么天條,王姐從來不愿提起這些往事,都是從王家小輩那里聽來的消息。”
齊鶩飛便也不再多問。端木薇雖然和王寡婦關系好,但其實她倆不是一輩人,王寡婦比端木薇大很多,端木薇聽來的消息未必是真的。
不過王寡婦當年為愛損修行并私奔這事兒估計是真的。
他不禁對那位從南贍部洲來的窮散修有幾分好感,可惜人不在了,要不然可以結交一下,大家都是風度翩翩的窮人,必定有共同話題。
不過想到王寡婦有這樣一段往事,她和師父之間的事恐怕難辦了。
就算王寡婦有意思,師父會不會計較?
唉,這個月老不好當啊!
端木薇開車把齊鶩飛送回酒店,問他:“你這兩天怎么安排?”
齊鶩飛說:“這幾天就好好休息,準備應考吧,等考完了再去你家拜訪你爺爺。”
端木薇說:“那也好,你有什么事情隨時找我,王姐說要我好好照顧你呢。”
聽到王寡婦這么關心自己,齊鶩飛心里就暖暖的。
回到房間,他就給王寡婦打了個電話。
王寡婦一聽齊鶩飛的聲音,高興得不得了,噓寒問暖地說了一大堆。
齊鶩飛又問了問司里的事,得知謝必安明天就能出院了,范無咎大概明后天就會來納蘭城和他會合。
他又打了個電話回黃花觀,小狐貍接的電話,說觀里一切都好。
小狐貍又去叫了錦雞來,錦雞嘰嘰咕咕說了一堆沒用的廢話,齊鶩飛問他貓頭鷹有沒有帶來那只貓的消息,錦雞說沒有。
齊鶩飛覺得奇怪,那只貓去哪兒了?難道不在虹谷縣了?
他忽然覺得有必要回去一趟。
圖拉翁已經解決掉了,離仙考還有好幾天,而如果火棗交梨確定能夠替代小蟠桃的話,那化形丹的藥物就算配齊了。
今晚先去見冬月,把竹花的死訊告訴她。然后去鬼市再買點東西。明天就回盤絲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