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鶩飛基本可以肯定是陳光化在搞鬼。只是他不明白,在沒有幽底死氣的情況下,陳光化是如何激活那尊無面神像,又是如何讓老錢入魔的。
他極不愿意惹到幽底那位,若是在別處遇到這種事,他必然先跑為敬。不過這里是城隍司,此事不弄清楚,后果可能極其嚴重。若連城隍司都受了幽底死氣的污染,將來擴散開來,盤絲嶺也逃不過。
而且他本來就是為了要和陳光化做個了斷而來,此事陳光化的目的不明,其中很可能有對齊鶩飛的算計在內,齊鶩飛不得不小心,要化被動為主動。
只是目前這件事疑點尚多,證據方面也不足以支撐他去舉報,陳光化不會那么傻,把證據暴露在外面,他身上也沒有顯露出魔氣。如果齊鶩飛貿然舉報,上面派人來調查,最后卻查不出什么來,那樣不但搬不倒陳光化,反而會讓上面以為他為了報復陳光化而污蔑誹謗,給人留下一個在工作上不夠團結過于自私小人的印象,這對他未來極為不利。所以必須要找到足夠的證據,或者逼陳光化自己暴露出來。
現在能抓住的主要有兩點,一個是無面神像,雖然神像就藏在陳光化的密室里,但這不足以給他定罪,就算能從神像上發現魔氣,陳光化也可以說他是在研究物證,城隍司長是有這個權限的。除非能證明他別有企圖。所以齊鶩飛只當不知道,暫時不戳穿,陳光化把神像放在密室,必然有所為,等他犯錯即可。
另一個就是老錢,只是老錢現在魂魄缺失,意識不清,無法作為人證。所以現在很關鍵的就是要找回老錢的魂魄。
齊鶩飛感覺老錢的魂魄還在,因為像老錢這樣的修為,魂魄并無太多的價值,陳光化選擇老錢應該是有別的目的,只是不知道拿他的魂魄做什么去了。他身上有九幽束魂草,只要老錢的魂魄沒有被魔吞噬煉化,就有辦法找回。九幽草固然珍貴,老錢固然只是個小人物,可在齊鶩飛眼里,再珍貴的東西也只是東西,人命卻是無價的。
他決定去碑林看看,那里是老錢出事的地方,也許能找到蛛絲馬跡。
碑林還是如往常的樣子,空氣中混雜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和拓印石碑留下的墨香,偶有游客游蕩其間,在濃密的樹蔭下,林立的堅硬石碑間,恰如幽魂一般。
一到碑林,齊鶩飛就習慣性地拿了掃把,開始打掃地上的落葉。這時節落葉不多,但他卻掃得很認真。
不知何時,功德處長牛傍也提著掃帚過來了。
“齊站長,都一站之長了,還來掃地呀!”牛傍笑呵呵地說。
齊鶩飛說:“記得牛處長說過,功德碑前人人平等,還說過掃地就是修行,我做了站長,也還是要修行的嘛。”
牛傍哈哈一笑,與他一起掃起來。兩人雖然都修為精深,但在碑林之內,誰也不使用法術,只認認真真地打掃著地面上的落葉和塵埃。
“聽說老錢在這里出事了?”齊鶩飛一邊掃地一邊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是啊。”牛傍頭也不抬地答了一句,“失魂落魄,幸虧發現的早,不然命就沒了。”
“可這里是城隍司,尤其是碑林,不是邪魔辟易嗎?”
“那是針對一般的邪魔,真要是萬魔禁忌,那世間只要多蓋些城隍廟就行了,何必還要招募那么多人員,還年年都有因公殉職的。”
“您是說,真有邪魔能混進城隍司?”齊鶩飛停下來,扶著掃帚問道,“可城隍司法陣嚴密,他能藏在哪兒呢?”
牛傍直起身子,抬頭看了一眼濃密的樹蔭,枝葉間的縫隙里透過的陽光撒在他的額頭,仿佛畫上了幾條淡淡的墨線。
“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眼睛看不見的地方,心感受不到的地方……,哪里都有可能。”
齊鶩飛細細的咀嚼著這幾句話,問道:“有沒有可能就混在公職隊伍里?”
“你是在懷疑什么?”牛傍忽然緊緊的盯著他,目光如刀。“碑林一直是我在管,老錢是在我的地盤上出的事,你要是覺得我像魔,大可以去舉報我,等上面來查。”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齊鶩飛連忙解釋,“碑林是開放的,誰都可以進來。知道并掌管著碑林奧秘的又不止您一個人。”
牛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看透他的內心,良久,他才緩緩低下頭,繼續開始掃地。
“你想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去證實你的想法。修行路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實證之外皆是虛幻。你不能總是去猜和想,魔可能在城隍司的任何一個角落里,也可能在城隍司的任何一個人身上,包括你。”
“包括我?”
這句話把齊鶩飛嚇了一跳,他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性。
當初發現那個無面神像的時候,它是作為祭祀品而存在的。齊鶩飛不太確定無面神像和幽底那位之間的具體關系,它代表的就是幽君,還是向魔孚一樣的借助幽底之力而生成的其它的魔。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當初這東西只想借助人間的祭祀獲得某種力量,以及由此來打開通往幽底的大門。那樣的話很可能整個人世間都會受到幽底之氣的污染,從而變成真正的人間煉獄。但問題是,這個木偶始終只是個木偶,它和魔孚不一樣,即便它獲得了某種魔力的附著,它也只是一個木偶,而不可能變成一個真正的魔。
木偶要成魔,除了獲得人間的愿力之外,還要有一個具體的對象。也就是說,它必須在人間有一個替身,一個適合魔寄居的活的軀體。
這一點當初辦案子的時候,大家就分析過,也為此而緊張過。后來除了魔孚,并未發現別的魔物或者入魔的人,于是才慢慢安心。
木偶被清洗過,上面附著的魔力早已消散,現在只是被存放在物證室的物件,作為曾經發生過的一件案子的證明而已。沒有幽底死氣和天魔之力,它只是個死物,要激活它何其困難,除非這東西是有生命的,或者另一個有生命的東西一直與它存在某種聯系,并且他們都在城隍司。
當初經手這件案子的最直接的人員就是齊鶩飛、范無咎和謝必安。謝必安已經走了,老范是個耿直到不能再耿直的人,剩下的就只有齊鶩飛自己。而齊鶩飛也確實和幽底那位有著說不清的聯系,他也曾經和那一尊木偶之間有過某種奇特的微妙的感應。
陳光化為什么偏偏在這時候動了木偶,而第一個受害的為什么偏偏是老錢?
想到這些,齊鶩飛就渾身直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