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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七、財帛動人心

第三四七章財帛動人心  《大宋時代周刊》被查封之后,這份在大宋發行量最多的報紙就成了過眼云煙。這是士大夫們的底線之一,趙與莒心知肚明,因此并未干涉刑部查抄周刊公署的事情。于是這家大宋最早的報紙壽終正寢,但趙與莒并不愿意就此放棄對于報刊的支持,從鄧若水那里得知他將后事托付給了吳文英之后,趙與莒便將吳文英找來,又將正在試驗新發明的文瞳召來,二人與鄧若水都是甚為密切的,聽說有辦法可救鄧若水一命,哪里有不竭力去做的!

  于是,一家新的報紙《大宋日報》新鮮出爐,全部人手、銷售渠道,都是繼承地原來周刊的,如同曾經被查封而改頭換面的《武林秘聞》一般。而第一期日報的頭版頭條,便配上了產生巨大沖擊力的圖片新聞:天子親臨華亭府,迎接滿載而歸的遠洋英雄。

  自從文瞳在周刊中使用板畫來圖解新聞之后,各家報紙也都配上了板畫,板畫甚至成為一門新的金石技藝,為一些風雅之士所追崇。但板畫寫意,而此次日報上的畫面卻是寫形,仿佛將當時的情景完全不差地記了下來一般。

  這便是照相機的功勞了,這幾年來,大宋的化學發展極為迅速,溴化銀在幾年前便能于試驗室中提取,趙與莒在流求高等學堂研究所給他的報告中得知此事后,立刻便開始命人著手研究利用溴化銀的見光分解特性來研制照相機。他將整個五十余人的研究小組都搬到了臨安,為的就是就近指導,而且終于在三年之后,研制出了第一臺可以攜帶的照相機。溴化銀的曝光時間要短,不到兩秒鐘,對于攝影來說,這是可以接受的了。

  這個發明趙與莒原本想等到更成熟一些再拿出來,畢竟現在的照相機還非常昂貴,一臺的成本就有上千貫之多。但恰恰此時林夕的東勝洲遠征艦隊回到流求,在流求休整時派人來報告,他便想到利用此事來轉移士大夫們的注意力。

  趙葵看著門房送來的報紙,報紙上那張大圖片中,雖然只是黑白色,但天子微笑著緊握住林夕手的模樣,還是栩栩如生。他用力擠了擠自己的眼睛,再用心去看,確認確實是天子之后,他喃喃地道了一句:“鬼斧神工,鬼神莫測……”

  這是一種全新的圖樣,它所帶來的沖擊,幾乎可以說是顛覆性的,即使是趙與莒自己,看到日報上自己的相片時,也不禁端視良久。

  “當真是與陛下一模一樣!這……這是哪位國手的妙筆!”

  端莊如謝道清,也禁不住失了儀態,在趙與莒面前驚呼道。

  “著實了不得……‘文瞳印影’……這是何意?”耿婉問道。

  作為這世上第一張正式的新聞圖片,趙與莒當然要向他的妃子們炫耀,因此不僅是謝道清、耿婉,楊妙真與韓妤也在此,眾人無不嘖嘖稱奇,耿婉看得圖片下方的那四個字便問道。

  “文瞳是個人,印影便是印下這個影子。”趙與莒笑著解說道。

  初時看到“印影”二字而不是攝影,趙與莒有些不適應,但仔細一想,“攝”這字現在可不能亂用,若是被人認為是攝天子魂魄,文瞳立刻又是一樁大罪過。

  這世上總有些人,辦好事情比較難,可給別人腳底下絆子背后捅刀子卻是最熟練不過,哪怕他們沒這個心思,心中的暗活兒也會不由自主地施展出來。

  趙與莒評估過,經過他十幾年大力推廣義務教育,再加上他有意地引導、助推,現在的大宋,并不只是象剛進工業革命十多年的英國,相反,倒有些象是完成了工業革命、處于憲章運動之前的英國。不過,大宋比英國要強的是,由于官府的努力和讀書的傳統,無論是自耕農還是新興工人當中,識字率都要遠高于英國。

  這將奠定大宋將來騰飛的基礎,趙與莒相信,僅憑借他是這世上義務教育制度的制訂者和執行者這一點,他就可以永載史冊了。

  “官家,這文瞳似乎就是以前給大宋時代周刊制板畫的那人吧?”韓妤問道。

  她話一出口,便自知失言,這些日子,周刊是皇宮中的禁忌,雖然趙與莒并未因此怪責哪個人,可大伙兒都覺得,被周刊這樣捅上一刀,天子肯定是傷透了心,并沒有誰知道,趙與莒在內心中其實是贊同趙景云四民觀點的。

  “正是此人,我已經召他入宮,準備與諸位愛妃一起合影,把咱們家的孩兒們也都召來吧,咱們來一張全家福。”趙與莒興致很高,笑著又道。

  趙與莒的全家福人口可不少,原本歷史上的理宗皇帝子息不多,而且多有夭折,現在則不然,他如今除去長子孟均、長女銀鈴之外,還有三個皇子與兩個皇女,四子三女都甚為健康。長子孟鈞如今已經有十幾歲,正是叛逆心重的年紀,不過趙與莒對他的教育非常重視,把他的叛逆心與好奇心引到了合適的地方,這小孩兒對于智學極感興趣,卻沒少揪那些教他義理經書的老學究們的胡須。他最拿手的便是機械,每日倒有大半天時間跟在工部蕭伯郎的身邊,前些時日還自己組裝了一只機械表。

  這張全家福很快就被沖洗出來,放大之后被掛在福寧宮,算是每天提醒趙與莒,在忙于政事的同時也不能忽略了家中的親人。

  他能夠忙里偷閑,與大宋日報橫空出世有著密切的關系。這份報紙,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大宋時代周刊的改頭換面,可是有先例在前,誰也不好多說什么,而且現在整個大宋的焦點都在隨著遠征艦隊回來的金銀珍寶上,誰還有閑功夫去理會一家報館!

  畢竟,這一趟遠征的收入,足以讓每一個人瘋狂!

  不完全計算的話,此次遠征帶回來的金銀,按照如今的市值比價,大約價值六億六千五百六十萬貫——在經濟高速增長十余年后,如今大宋的一年財政收入,也不過是這個數字還略低一些。而實際上,因為黃金與白銀作為儲備金屬,并不直接進入市場上流通,而紙幣又在不停地稍稍貶值,所以價格比起這個還要貴些。

  即使是趙葵這樣熱切地想將鄧若水與趙景云緝捕歸案的人,想到這個數字的錢鈔也是面紅耳赤心頭發熱:有這一筆錢入庫,朝廷可以辦多少大事!

  官員的薪俸這幾年都在漲,但總漲不過那些富商們,他們早有微辭,有了這筆錢,如今也可以給官員們漲漲了。修了近十年鐵路,如今鐵路的技術已經很成熟,也該從沿海沿江的平原向內地多延伸幾條,前些年總是沒有錢,如今也可以用這筆錢將鐵路修修了。還都汴梁一直是幾代大宋君主和臣子們的夢想,以前不能實現,現在有了閑錢,也可以營建一下舊都宮室了……

  禮部尚書余天賜看著手中的這一大堆請柬、拜貼,只覺得自己眼前全是黃澄澄的金塊。前些時日,這些請柬拜貼都往趙葵那兒送,余天賜雖然假裝不知道,其實心知肚明,沒有料想天子往華亭府跑上一趟,這些麻煩的玩意兒就全往他這里遞來了。聽說趙葵家門前現在是門可羅雀,沒有那么多人向他施壓了,他如今應該可以優哉游哉地喝茶了吧。

  這些請柬拜貼都是為了那在華亭府碼頭上堆了半天的黃金白銀,那可是大肥肉,若是少的話,眾人知道自己分不著,倒沒有什么注意的,但這么多……就是隨便漏上個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那也值上幾萬貫幾十萬貫!

  “相公!”

  如今大宋風氣,即使沒有被拜相,一些主官也被稱為相公,余天賜的門房便是如此稱他,他對這個稱呼也是隱隱歡喜,覺得自家拜相是遲早的事情。見著門房拿著件名敕匆匆走來,他眉頭皺了皺:“這又是誰要來見我?”

  “刑部趙尚書,他人已經在外頭了。”門房臉上不免有些得意,從早上看到那大宋日報發刊號開始到現在,來拜訪余天賜的高官比之此前兩個月的總和還多,見著他這個門房,也個個客客氣氣地,令他不覺意氣風發起來。

  “不早說,快請快請!”

  余天賜臉色變了變,剛想著趙葵,他便真來到自己這里。

  別的官員他可以擺擺天子近臣、六部尚書的架子,可趙葵與他同級,功勛著著,這架子就沒辦法擺出來。將趙葵引進來之后,他笑道:“趙兄是無事不上門,上門無好事的,不知道此次來有何吩咐?”

  趙葵臉微微紅了一下,他并不喜歡余天賜,覺得他資歷淺,能力也是平平,靠著與天子的舊誼才到得今天的地位,實際上只能算是天子寵臣,故此兩人間的交往并不多。加之他身為刑部尚書,凡他登門,必無好事,不是緝捕,便是查證,余天賜的玩笑話看似唐突,實際上卻也在某種程度上敲打了他一下。

  “余兄,小弟來此為何,兄臺也應知曉了……”二人分賓主落座之后,趙葵挺直腰,也不拐彎抹角:“那些金銀,天子如何處置,可曾對余兄說過?”

  余天賜知道瞞不過他,點了點頭:“昨日在列車之上,天子單獨召我奏對,問過我這個……”

  “刑部人手短缺,每個人都要做兩三人的事情,而且職司又甚為重要,緝盜捕賊,維系一方平安,都得刑部出手。以前陛下說國庫空虛,要刑部先忍一忍,如今國庫總不空虛了吧?”趙葵有些迫切地道。

  也不怪他如此迫切,刑部在六部當中算是一個大部,下邊一堆官吏,個個都眼巴巴地盯著他,指望他這個主官能夠為自己部門爭得一塊大肥肉來。若是別的部得了大好處,刑部卻什么都沒落著,他這個主官的能力只怕要被下屬們懷疑,得不到下屬信任和配合,他這個尚書也就當到頭了。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暗暗埋怨自己,前些時日為何不再頂一頂那些士大夫的壓力,不去動周刊那伙子不安分的書生。

  余天賜苦笑著道:“趙兄,此事似乎該去找戶部,不該來找我這禮部啊。”

  “余兄說笑了,天子又不曾說將這些錢入戶部國庫,戶部當初出資只占得二成,內庫占得二成,二者合有四成,加上天子以后宮妃嬪之名的二成,天子可以調動的足足有四成。”趙葵這一刻眼睛發亮,算起帳來倒象是個多年的商賈:“四成也有超過兩億貫了,魏相公如今被罰在家中禁閉思過,若是他出來的話,這錢就要入戶部國庫,那時再想分出來,魏相公那一關便難過!”

  魏了翁為丞相主管國家財政,那當真是鐵公雞一個,一毛不拔。這一次若不是因為受著趙景云牽連而閉門思過,只怕早就闖進皇宮中強要趙與莒將那些金銀都放入國庫之中了。眾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如果要分這筆錢,那么一定要趕在魏了翁出來之前分好,否則此人太過剛正,要說服他比說服天子困難得多!

  余天賜暗暗好笑,趙葵也算是正直的了,可在這數以億計算的臣額財富面前,還是落入天子彀中。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壓低了聲音:“趙兄不瞞我,那我也不瞞趙兄,這筆錢的第一個用處,天子昨日倒是對我說了。”

  “如何用?”趙葵聽他說得神秘,立刻前傾:“莫非是再練強軍?”

  “如今四夷賓服,我大宋軍隊已經足夠了。”余天賜搖了搖頭:“是要營建宮室!”

  趙與莒親政以來,對于宮殿的營建上相當保守,除了一個花月閣外,幾乎沒有什么新的宮室營建,因此趙葵聽得這個消息,倒也不是很驚訝,只是說了一句:“營建一處宮室也用不著這許多……”

  話才說完,他立刻意識到有一處宮室要花起錢來還不知多少:“莫非天子要重建汴梁宮室?”

  “不是,天子要在曲阜擴建孔廟。”余天賜笑道:“天子說孔子萬世師表,當享大廟,意欲仿宮室模樣建大廟,所花費數目,只怕不下億萬之巨!”

  “這是為何,有錢也不能這般花法!”趙葵脫口而出:“不問蒼生問鬼神,我要去面諫!”

  趙葵雖是士大夫,但他對于長期淪于金國之手的孔廟卻談不上多少感情,聽得天子要花上巨款去修這個廟,而不是把這個錢用在改善士大夫們的薪俸上,不禁大怒,但旋即他又明白過來:“天子……天子……”

  “趙兄是明白人,余某就不多說什么了。”余天賜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注1:英國憲章運動從一八三七年開始,主要內容就是工人爭取選舉權——這與英國完成工業革命,工業化代替手工生產基本同步,也與英國主日學校發展,工人識字率恢復性上升、英國政府給教育事業政府撥款(1833年起)基本同步。也就是說,教育在推動民眾參政意識上起了巨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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