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將軍!”
“讓大都督久等了。”
“哈哈!哪里哪里,將軍準時得很。”
戍時,石閔早已在邯鄲城下,不足一里的地方擺下宴席,一時之間,原本的戰場變得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起來,好不熱鬧。
梁犢亦是如約而至,隨從的叛軍將士并不多,士卒五百,將領不過三十人,還大多是都尉及以上的將領。
石閔在見禮之后,便若有若無地掃視著梁犢這些人:“咦,梁將軍,麻秋將軍沒來嗎?”
“麻秋將軍身體抱恙,不能飲酒,怕攪了大都督和大家伙的雅興,故而沒來。”
這個推諉之詞十分的蹩腳,石閔要真是信了,那才叫傻了吧唧的。
繞是如此,石閔還是沒有點破梁犢的這個借口,微微頷首道:“既然麻秋將軍身體不便,那就算了。來,梁將軍,各位將軍請入座。”
看見石閔既沒有堅持要麻秋出城,臉上也沒有任何的不悅之色,梁犢不由得松了口氣。
按理說,在作戰的時候是不允許飲酒的,但這是非常時期。石閔為了籠絡和勸降邯鄲城內的守軍,特意請石虎批準,從襄國拉來的美酒佳肴,用以慰問邯鄲城的叛軍將士。
有美酒佳肴,卻沒有美人歌舞。
俗話說得好,色是刮骨刀,溫柔鄉本是英雄冢。這仗還沒結束呢,將士們便進入了溫柔鄉中,全無戰心,這可不是石閔想要看到的,所以他只是要了美酒佳肴而已。
不過,為了助酒興,石閔還是派了一些將士上場舞劍、摔跤、比武什么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等到大家都喝得差不多,臉色微醺的時候,石閔這才放下了手中的酒碗,一臉如沐春風的笑意,看著下首的梁犢說道:“梁將軍,襄國的批文已經下來了。對于你們開出的條件,大王在朝議之后,決定予以考慮,梁將軍你與麻秋將軍二人能及時幡然醒悟,棄暗投明,開城獻降,大王便對于你們過去謀逆的行徑,既往不咎,使你二人官復原職,你二人麾下的將士亦可酌情處理,是升是貶,亦由你等自己做主。”
“這……卻是不知道大王打算讓我與麻秋將軍統率多少兵馬?我二人原本的部眾,其編制是否會打散?”梁犢十分關心這個問題。
“編制不會打散,你們依舊能統率自己的舊部。只不過,大王將你二人各自的部隊限制為三萬步騎,也就是說,歸降的軍隊必須裁撤老弱。”
“才三萬?”梁犢的臉色一沉。
見狀,石閔不由得幽幽地嘆了口氣道:“唉,梁將軍,這已經是我石閔能為你們爭取到最大的利益了。三萬步騎不少了,正所謂兵貴精不貴多,你梁犢曾經是統率十幾萬東宮衛士的高力督,然豈不知此理?只要訓練有素,武器裝備和士氣都足夠強,三萬人,未必不能抵得上十萬大軍!”
“大都督,此事還可以再商榷一下嗎?”梁犢頗為糾結地道。
“你還想如何?”石閔的眉頭一皺,顯得很不高興。
梁犢搖搖頭道:“大都督,我梁犢已經不求官復原職了。我曾經是東宮的高力督,然則沒有東宮太子,要我這高力督何用?而且石宣一死,后繼的太子未必會信任我梁犢,所以說我不想官復原職。勞煩大都督再上書大王,將我梁犢調到邊關去戍守,我一定盡忠職守,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邊關?不知梁將軍打算去哪一處?”
“隴西、朔方、扶風、廣陵等地皆可,全憑大都督舉薦,全憑大王裁斷!”
石閔果真又向石虎上了奏疏,將梁犢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作為一個喪家之犬,還敢如此放肆地提出這些條件,這要是放在以前,大動肝火的石虎早就命人不惜一切代價猛攻邯鄲城,然后取下梁犢和麻秋這兩個逆賊的狗頭祭旗了!
奈何,現在石虎的威望大不如前,朝廷的軍力亦是今非昔比了。
現在軍中,石閔幾乎是一家獨大,沒有任何一個將軍能與之抗衡。為了制衡石閔,石虎只能想方設法地削弱石閔的兵權,或者是加強其他將軍的兵力,與之抗衡了。
得到石虎的圣旨之后,石閔心下大定,又找來秦牧商議了一下,隨后請梁犢、麻秋二人出城一會。
石閔這回沒有啰嗦,直接開門見山地道:“二位將軍,大王的圣旨已經下達了。只要你二人開城獻降,協助朝廷大軍平叛,在叛亂平定之后,梁犢將軍即可被封為西鄉亭侯,食邑一千戶,同時,加封梁犢將軍為鎮軍將軍,統兵三萬,鎮守朔方!麻秋將軍亦會被封為壽亭侯,食邑一千戶,同時,加封為督亢將軍,統兵三萬,鎮守督亢。”
梁犢與麻秋都被封侯,亭侯。
其實,以他們二人往日的功績,完全有封侯的資格,只是石閔比較吝嗇,他們二人又總是在別人的麾下聽命行事,沒什么出彩的地方,故而苦勞大于功勞,一直沒被封侯!
大趙國的爵位有王、公、侯、伯、子、男六等,不過在石虎自稱為“大趙天王”之后,便都降了一等,似石閔這般立下了赫赫之功的戰神,只是一個常山郡公而已。
王一等且不說,公一等有三級,分別是縣公、郡公、國公,侯一級又有四等,分別是亭侯、鄉侯、縣侯、郡侯、國侯(又名單字侯)。至于其他的伯、子、男的爵位都很少,因為這三等幾乎都是世襲而來的,除了一個頭銜,連食邑都沒有!
“怎么,我觀二位將軍的臉色不太好看?難道是對大王的封賞有所不滿?”
石閔瞧見梁犢和麻秋二人臉上的陰霾,不由得饒有興致地打趣道。
“唉!”麻秋重重地嘆息一聲道,“大都督,實不相瞞,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我與梁犢將軍已經無所求了。但是鎮守邊關,附近強敵環伺,說不定哪一日,大王見我二人對他沒了利用價值,不需要我二人為他效命的時候,卸磨殺驢,又待如何?”
“是啊。”
梁犢亦是一臉沉重之色,說道:“大都督,這古往今來,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還少嗎?大王現在只是需要我們這些人來穩定時局,他日風頭一變,不由我二人不心有戚戚啊。”
“那你們想怎么做?”石閔表示十分的好奇。
梁犢拍著胸脯道:“若是大都督不嫌棄的話,我二人愿與大都督結拜為兄弟,尊大都督為兄長!如當年的桃園三結義一般,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這句話真是說得人熱血沸騰的,石閔腦子一熱的話,說不定立馬就答應下來了。
不過石閔的腦子畢竟很靈活,很快他就反應過來。
梁犢和麻秋雖然已經歸附,接受了朝廷的招撫,但是相關的手續還沒下來。而且,他二人畢竟是是叛將,至少曾經是叛將,此時石閔與他們結拜,故而能籠絡人心,但是石虎必定起疑心!
這個事情,還需要好好的權衡利弊啊。
“對!”麻秋跟娶了媳婦一般,興高采烈地道,“大都督,我麻秋活了這么多年,誰都不服,就服你!我雖然虛長大都督你十幾歲,但是大都督的能力更為出色,你更適合做大哥!大都督,我愿與你、梁犢結拜為兄弟!”
石閔聞言,眼珠子又滴溜滴溜地轉了起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善!”
“只是為大哥,我石閔當真是愧不敢當啊。”
“嗨!”梁犢拍了拍石閔的肩膀道,“做大哥有何不可?你現在位高權重,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步,除了大王,在咱們大趙國,有誰的權勢大過你的?大都督,我算是看明白了,這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啊!”
“對極對極!”麻秋拍了拍手道,“弱者服從強者,這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請你不要推辭了!”
“事不宜遲,咱們便設壇結拜吧!”
很快,在梁犢和麻秋二人的慫恿之下,石閔便半推半就地與他們結拜了。
石閔三人在十幾萬將士的矚目之下,登上了一個簡單的祭壇,焚香禱告之后,便在面前擺了三碗酒,跪在蒲團上。
石閔首先拿了一把匕首,割破了一根手指頭,將殷紅的鮮血滴落在酒碗里,然后遞給了梁犢,梁犢與麻秋都如法炮制,都割破了手指頭,將血滴到了酒碗里。
這個年頭,關公的地位還沒那么高,故而拜把子就跟結盟一般,大家都是對皇天后土立誓的。
這樣,三個酒碗里都沾了石閔、梁犢、麻秋三人的鮮血,交融在一起,意指義結金蘭,血濃于水。
三人異口同聲地道:“我石閔(梁犢、麻秋)在此立誓,皇天后土為證!我三人自即日起,結拜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有違此誓,天人共戮之!”
石閔在喊出這些話的時候,其實心里是老大的不樂意的。他自己的年紀比梁犢和麻秋二人還要小那么十幾歲的,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呢,說不定他們二人嗝屁了,石閔自己還活得好好的呢!
繞是如此,為了拉攏這兩個已經對石虎生了異心,又沒主心骨的二五仔,石閔只能是硬著頭皮,與梁犢和麻秋二人結拜了。
言罷,三人對視了一眼,隨后又將酒碗雙手捧起,鄭重其事地一飲而盡。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石閔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梁犢和麻秋二人都對石閔拜道:“大哥!”
按照事先說好的,石閔為大哥,梁犢是老二,麻秋是老三。
石閔頓時意氣風發地道:“好好。哈哈,二弟三弟,我兄弟三人同心協力,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情辦不到的呢?”
“我等愿為大哥馬首是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