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的大牢中。
陰暗潮濕,又空氣極為稀薄的牢房里,幾個身穿囚服的犯人正在那里三五成群地聊天打屁,以打發這苦多的時間。
“哎,你聽說了嗎?魏軍已經包圍了邯鄲城,據傳言說是魏王冉閔親自率軍的!”
“嚯!是嗎?冉閔那可是戰無不勝的戰神呀!其用兵如神,世人皆稱其能力不下于古時的淮陰侯和武安君呀!”
“還算你小子有見識!”一個邋邋遢遢,看上去卻顯得頗為瘦弱的囚犯笑著道,“想來石祇這些胡狗已經是窮途末路了!魏王親至,就算石祇麾下有百萬人的大軍都不過是土雞瓦狗啊!”
“嘿!我說王小二,你這話就有些言過其實了吧?”另一個滿臉胡絡腮的大漢說道,“冉閔再厲害,他也只是一個人,而不是神!強如楚霸王項羽,最后還不是兵敗垓下,烏江自刎了嗎?冉閔和楚霸王何其之相似也?依我看他最后的下場都不一定有項羽好!”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
“就是就是!”
犯人們都七嘴八舌地道:“更何況,就算冉閔真的消滅了石祇,攻克了邯鄲城又如何?咱們還不一樣是階下之囚嗎?”
“這可不一定!”
那個叫做王小二的囚犯搖搖頭道:“眼下這邯鄲的監牢里面,真的犯罪的囚徒其實很少,咱們大多數人其實都因為拒絕石祇的征兵令而有這牢獄之災的!我聽說魏王是一個圣明之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呀,自魏王執政以來,在全國的范圍內,整肅吏治,審理冤假錯案,不知道替多少無辜的人翻了案。”
“對呀對呀!魏王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我可是聽說了,石祇的胡軍敗于蒼亭,孫伏都、劉銖等人在宮中作亂,魏王都把其他胡虜都驅逐出了鄴城,眼下胡漢可是涇渭分明的了,魏王真乃我漢家的大救星!”
牢里的犯人們興高采烈地說著話,但是這間牢房里,卻有一個顯得格外顯眼,而又與眾不同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作俠客打扮,不穿囚服,因為犯人太多的緣故,所以很多人都沒有穿上囚服,而是依舊穿著自己平時的裝束,所以不難從他們的衣著打扮里看出其身份。
年輕人并不似一般的囚犯那樣邋遢,而是面如紅棗,劍眉星目,神采奕奕。年輕人雖然深陷于牢籠中,但依舊不改其冰山一般的性格,超然于世外一樣,眼睛微微瞇著,不跟誰說話,就那樣靜靜地坐在角落里。
忽而,那個叫王小二的囚犯向年輕人說道:“呂乾,你覺得魏王是一個怎樣的人?”
“沒見過,不清楚。”
這兄弟夠冷酷的呀!
王小二挑眉道:“就算沒見過魏王的人,也應該聽說過魏王的所作所為吧?呂乾,你說咱們這次能從牢里活著出去嗎?”
“若魏王不是浪得虛名之人,應當可以。”
和呂乾說話真是夠費勁兒的!
這個時候,監牢里的犯人正聊得起勁,卻有一隊披堅執銳的士卒驟然沖了進來。
帶隊的將軍趾高氣昂地道:“汝等且聽著!新興王有令,國難當頭,凡轄區之內,適齡男丁,都應有守家衛土之責!你們平日里受到了新興王的庇護,現在是你們回報的時候了!你們這些死囚犯,新興王也可以網開一面,這一戰過后,只要你們能幸存下來的人,就可以無罪釋放了!”
聞言,囚犯們那里頓時嘩然一片!
石祇真的是打的好如意算盤。
在邯鄲的監牢里,被關押的絕大多數都是不愿投軍的人。這些人很多都是沒了牽掛,沒了羈絆的孤兒,其中以游俠居多,個人作戰能力極強,但就是不服石祇!
一般來說,已經有了兒女,或者是高堂尚在的適齡男子都無法拒絕石祇的征兵令,因為他們心中還有羈絆,還有家人和親朋好友被要挾著,不得不跟著石祇一條道走到黑!
但監牢里的犯人們不一樣,他們已經無牽無掛了,大不了一死了之,所以石祇的征兵令根本威脅不了他們。
“憑什么!”王小二氣憤地道,“弟兄們,石祇殘暴不仁,不似人君,而魏王乃是圣明之主,千古不遇之明君,咱們可不是助紂為虐,幫助可惡的胡人去打自己的同胞啊!”
“沒錯!殺了咱們吧!咱寧死不從!”
“胡狗!有種就殺了我們!不過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咱們又是一條好漢!”
看著囚犯們群情激奮,現場的形勢有些控制不住,那個帶隊的胡人將領有些震驚,不過還是迅速冷靜下來,怒道:“我看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可由不得你們!來人呀!把他們都給我抓到外面去!”
正所謂形勢比人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很快,被集中到一個空地上的囚犯們就不得屈服了。敢于反抗,出言不遜的幾個刺頭已經被殺死,頭顱被割了下來示眾,一時之間,囚犯們都噤若寒蟬,不敢多說一句話。
趁著石祇在高臺上面訓話的時候,王小二低聲跟旁邊的呂乾說話。
“呂乾,你說咱們接下來應該如何是好?”
“等。”
“等什么?”
“等交戰的時候。”
聞言,王小二的眼珠子滴流滴流地轉了轉,已經領悟到了呂乾的話中之意。
做完了演講,石祇便下了高臺,而一旁跟著的石寧頗為遲疑地道:“王兄,啟用這些囚犯會不會有問題?”
“問題是有的,但不大。”石祇信誓旦旦地道,“這大致一千人的囚徒多半是游俠,武藝非凡,雖不能說個個都可以以一敵十,但也不會太差勁!眼下我軍兵力雖眾,仍多于魏軍,可是殘兵敗將,戰心幾無,其中精銳又少。寡人擁如此之多的兵馬卻只能龜縮于邯鄲城內,這無疑對我們趙軍的士氣上又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所以,明日一戰,寡人要用這一千人的囚犯打頭陣,不論勝敗,至少也被挫一挫魏軍的銳氣呀!”
“王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呀!”石寧還是有些擔心。
這一千人的囚犯,放在幾十萬人的大戰當中,雖不能掀起什么大風大浪,但至少陣前倒戈的話,他們趙軍是要吃一個大虧的!
石祇擺了擺手道:“這個不足為慮。且不說這些囚犯有沒有這個膽子,寡人已經將他們的編制全部打散,明日一戰,三千人為先鋒,其中二千兵眾乃是寡人的嫡系部隊,只要他們敢反,必死無疑。更何況寡人親自督戰,在沒有刺頭領導的情況下,這些囚徒絕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