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52年,即魏開皇五年七月十三日,冉閔親率左右羽林衛、左右驍衛、左右千牛衛、左右武衛、神機營、破軍營、玄甲騎兵等二十萬兵馬,號稱大軍五十萬人,浩浩蕩蕩地進攻晉國。
魏軍先是分兵收復了彭城郡、蘭陵郡、下邳郡這江淮之地的三個郡,又收復襄城郡、潁川郡等兗州、豫州的各個城池,然后跨過長江,兵鋒直逼晉國的都城建康。
此時建康城還被蒲箐、姚襄的胡人大軍圍困,消息閉塞,暫時還傳不到建康城里,但架不住宣武城的胡人將領們瑟瑟發抖啊!
“什么?冉閔舉兵五十萬來攻!?”蒲箐嚇得臉色發白,看著一側面沉如水的姚襄說道:“怎么辦,看來冉閔是鐵了心要滅晉啊!姚襄,當此危局,我等應該如何是好?”
說起來,姚襄和蒲箐這對難兄難弟還真是憋屈。
一開始,他們被冉閔從關中趕出來,萬不得已之下投靠晉國,現在好了,反了東晉,冉閔又率軍追過來了,把他們搞得如同喪家之犬一樣,還是一打再打!
“蒲箐,你先冷靜一下。”
“我……”
姚襄蹙眉道:“冉閔應該不是來滅晉的,而且,他的那五十萬大軍,水分極大。就算魏國真的有這個實力,動輒數十萬大軍伐晉,但是短短十余日,魏國怎么可能派出這么多的兵馬?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才剛剛結束,饒是魏國強大,根本不可能一戰滅晉,他們是一口吃不下一個胖子的!”
“這,姚襄你的意思是說,冉閔只是在虛張聲勢?”
“虛張聲勢冉閔也不會這般大張旗鼓的。”姚襄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建康已經沒有可戰之兵了,長江沿岸,駐兵更是少的可憐,冉閔不趁機拔掉東晉的長江天塹,他就不是冉閔了。”
“那我們該怎么辦?”
“建康城里的那些人,應該還不知道冉閔已經出兵南下的消息吧?”
“應該不知情。咱們已經把建康城圍起來了,雖不說圍得水泄不通,但是重要的城門要道,已經被封鎖了,出入咱們都有著嚴格的排查,不會走漏一個晉軍的探子。”
姚襄搖搖頭說道:“我現在就擔心建康城里的那些狡詐的士族啊。這些人跟泥鰍一般,圓滑得很,狡兔三窟,我聽說這些人會挖一些地道,以備不時之需!咱們要防著他們這一手。所以,從現在開始,趁著這個消息還沒有傳到建康城里,我要你立刻安排人手,整個建康城方圓百里之內,除了咱們的兵士,不準有一個閑雜人等!”
“好!”
蒲箐立馬就下去安排了。
姚襄足智多謀,蒲箐遠不及也,不過蒲箐到底還是一個有頭腦的人,所以只要姚襄做得不是太過分,不做那些損害自己利益的事情,蒲箐還是能選擇忍氣吞聲,跟他合作的。
等到蒲箐退下了,姚襄又寫了一封親筆信,命人送去建康城里。
這親筆信上寫的,自然是他同意了接受東晉朝廷任命的事情,要求他們盡快把印綬與圣旨送到這里來。當然了,姚襄不可能蠢到在信中流露出自己焦急的情緒,故而這親筆信上不乏泛泛之詞。
話說在胡人大軍包圍建康城之后,朝廷就頒布了征兵令,要求城內的青壯踴躍參軍,作為臨時的士卒抗擊城外的胡人。
這本是朝廷的政令,責無旁貸的事情,而且胡人是如何的窮兇極惡,建康人基本上沒見識過,但是有所耳聞啊!
在喧囂的酒肆之內,一眾酒客談論著時事,都變得憤慨激昂起來。
乃至于在平日里相對安靜,絲竹管弦之音不絕于耳的茶樓、青樓之上,那些羽扇綸巾的士子們,都一改往日風流之色,變得英姿雄發起來!
古語云: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
平日里對魏作戰,他們都不是很在意,反正不管在誰的治下,他們日子照過,可是現在胡人打來了,一直聽別人說胡虜是如何的兇惡,可不能讓自己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遭了胡人的毒手!
一個青衣士子把手中的扇子一擺,眉飛色舞地道:“各位兄臺,小弟也準備投效軍旅,抗擊胡人去了!”
“啊?李兄,你不是家中的獨子嗎?李大人老來得子,就你這么一個獨苗,他舍得讓你去跟胡人拼命嗎?”旁邊的士子勃然變色。
“哼!他不同意我就不去了嗎?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我乃堂堂七尺男兒,平日里你們總說我手無縛雞之力,但我照樣能拿的起三尺青鋒劍!”
“好!”
“彩!~”
附近的一眾士子紛紛叫好喝彩,其中一個清秀的士子朗聲道:“兄臺,去打胡人算我一個!在下跟胡人有深仇大恨!我家祖籍冀州,祖父和幾個叔祖都慘死于胡人的屠刀之下,早就聽說胡人多么剽悍,多么驍勇善戰了,可是老子不信這個邪!”
“對!對!昔日太史子義曾留下遺言說:丈夫生世,當帶七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今所志未從,奈何而死乎!打魏國這是兄弟之間的內戰,咱們不想參與,可是打胡人,必須帶我一個!”
在場的士子都憤慨起來,一副慷慨悲歌的模樣。
不過,有沖動的憤青,也有較為理智的“膽小鬼”。
這不,有一個士子喏喏地出聲道:“列位,這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在下聽說那些胡人都極其兇殘,他們行軍打仗從來不帶糧草,都是攻占城池后,抓人當糧草食用的!蒲箐和姚襄麾下的部眾曾為我晉國將士,但是野性難馴,只怕這習性是改不了的。”
胡人的軍隊基本上在中原攻城略地的時候,見到男人就殺,見到女人就俘,而這些手無寸鐵的人最終都會成為他們的糧草。
說到這個,部分士子就來氣。
“怕個鳥!娘希匹的!”那個青衣士子漲得臉色通紅,喝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對!”
“說得好!”
一個士子憤憤不平地道:“我常聽老一輩的人說起胡人在中原犯下的種種罪行,簡直是罄竹難書!當年幽州刺史王浚為了爭權奪利,自己的人手又少,他便請求鮮卑胡人來對付自己的敵人。”
“當時鮮卑胡人來的時候一點糧草也沒有帶,而是搶奪了漢人數以萬計的漢人女人!隨后壓著這些可憐的漢婦向北走,可想而知這些女人的命運,胡人對這些漢女先是侮辱,然后再吃掉!我聽說在到易水的時候,一萬多女人吃的還剩下八千多人,帶著也是累贅,于是胡人把這八千多人全部扔到了易水里淹死,把易水阻斷流了!”
聽到這些事情,一眾士子的是很糟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但比這殘忍的還有很多,胡人入侵中原以后,尸體堆積如山,滿地都是尸體。胡人甚至還把人做成模具供胡人玩樂。這些胡人幾乎都來自北方的高原寒冷地區,他們餓了吃ren肉外,還會喝ren血,來抵御寒冷!
南方的漢兒心里早就憋著一股氣了。
而這就是東晉與南宋的區別!
東晉和南宋,兩朝同樣偏安,同樣面對北方強敵,但是卻一朝稱臣,另一朝沒有稱臣,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呀。
觀兩晉交替之時,漢家衣冠南渡,北方四分五裂,南方再差好歹是統一,以半統一政權向分裂政權稱臣,這是絕無可能的。
而南宋面對的是統一北方,極盛時期的金國,鐵浮屠,拐子馬不懼?稱臣不奇怪吧?
再加上偏安之后的戰爭數量不稱臣也很正常。
金國打下北宋國都開封后,希望一統天下,以至于亡南宋之心不死,傳聞宋高宗更是在逃亡路上嚇得不孕不育,確實他本人到了南方再也沒有生過孩子,最后皇位都不得不傳位給宗室趙眘,盡管當時中興四將也大多進行過北伐,但除了岳飛都收效甚微。
岳飛又深得高宗猜忌,為了求和,稱臣不奇怪吧 反觀東晉,后趙滅亡西晉后,北方處于分裂自己都自顧不暇,更遑論發動南侵戰爭?沒有發動戰役就稱臣這么慫?確實不符合常理。
同樣君主對于將領的信任程度也不一樣。
南宋渡江之后,很多軍閥趁亂而起、當時的大將苗傅和劉正彥趁機發動兵變,軟禁了高宗,要求他禪讓給太子(太子是渡江之前所生),意圖把控朝政。
雖然之后南宋中興四將之一的張俊平定了這場動亂,但也使得宋高宗心里有了陰影。因此當知道岳飛主張迎回二圣的時候,盡管其連連戰勝,但也使得他威望和權力大大加強,這一點也就迫使高宗為鏟除這個威脅,不得不將其殺害于風波亭。
從此南宋再無極力北伐的大將,宋金議和,宋向金國稱臣。
而說到西晉末到東晉初那一段歷史,兩個人不得不提,就是聞雞起舞的主人公——祖狄和劉琨。
盡管劉琨在東晉還沒有建立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但祖狄北伐收復了大片失地,有如此良將,后趙能奈何東晉?
雖然之后祖狄也是心懷家國,導致憂怨而死,但總體來說還是可行,不是被殺。更何況東晉除了士族支持之外,當時的權臣王敦雖然有反心,但外敵面前,因為王導的關系,也會大概率同仇敵愾。
最后回歸問題本身,就是當時的人心觀念!
之所以這個時代的百姓會有如此反應,是因為我華夏中原在西晉之前,從來沒有被異族統治過,何況稱臣?
自周秦兩漢,華夏人民骨子里的優越就不允許,也有點認為亡國滅種的意思,盡管彼時沒有這個概念,意思大致一樣。
而南宋,正如后來明朝發生土木堡之變的時候,很多大臣提議南遷,就是因為有東晉和南宋的例子,仿舊例。南宋也是如此,正因為有東晉的前車之鑒,實力不如人,就稱臣而已,又不會亡國滅種。
所以人心差異,也造成了南宋稱臣,東晉不會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