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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死亡與茍活

  在秦川心里,三十八個九箕山老匪,每一個都是以一敵眾的好漢。

  每一個也都珍貴無比。

  大魚頭還沒斷氣,正用一雙散亂卻又滿是驚恐的眼睛定定望著秦川。

  他不怕大當家的,他只是害怕死亡。

  秦川的手指微微顫抖了幾下,急忙蹲下身,拔出腰間的匕首挑開外衣,再一點點地割開被鮮血浸漬而愈發堅韌的棉甲。

  長槍從右胸插進去,幾乎扎了個對穿,隨著大魚頭急促卻又逐漸微弱的呼吸,槍頭邊緣的縫隙冒出陣陣鮮血。

  秦川不知如何是好,只拼命按住那越來越大的縫隙,不讓鮮血冒出來。

  “你他娘的少在老子面前裝慫蛋,老子的兄弟沒一個慫的!”羅大牛捧著大魚頭碩大的腦袋,獰著聲罵道。

  “俺不慫,俺是……”

  “別說話。”秦川朝他猛地搖頭。

  大魚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俺是九箕山的……好漢,俺不慫……俺就怕不能再跟著大當家的了……”

  “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羅大牛又獰聲罵道。

  大魚頭張嘴還想說話,但嘴里突然冒出一股血沫。

  大魚頭似乎喘不上氣了,張大嘴巴竭力吸氣,喉嚨里卻只發出咕咕怪響。

  “扶著槍,把他翻過來。”

  等羅大牛扶好槍桿,秦川把大魚頭側身翻過來,然后掰開他嘴巴,把手指伸進他喉嚨,想幫他把血沫掏出來。

  掏著掏著,大魚頭沒動靜了。

  秦川依然掏著。

  “大當家的……”

  羅大牛按住他肩膀。

  秦川的手這才無力地垂了下去。

  羅大牛抄起長刀,朝不遠處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孟忠嗣走去。

  正在附近看守俘虜的老黃下馬,抓住孟忠嗣的頭發,把他的頭提起來。

  羅大牛從人群中找出一個衣服和膚色都跟礦工不一樣的護院,拖著護院來到孟忠嗣面前,然后手起刀落。

  腥熱的鮮血噴了孟忠嗣一臉。

  羅大牛返身,從人群中又拖出另一個護院,拖到孟忠嗣面前又是一刀。

  秦川合上大魚頭的雙眼,拖著長刀朝孟忠嗣緩緩走去。

  “把孟圭明帶過來。”

  羅八已經把逃過一個山梁的孟圭明逮回來了,聽到秦川的話,便策馬而來,把孟圭明丟在孟忠嗣身前。

  “孟莊主,坐。”

  秦川指了指那堆尸體。

  孟圭明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

  秦川一把抄住他衣領,把他提起來,漠然說道:“孟莊主,當初我曾經問過你,外邊還有沒有孟家的族人,你說沒有,但現在礦場突然冒出個孟忠嗣,你說,這人是不是孟家的族人?”

  “別殺我,別殺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別殺我……”

  孟圭明哭嚎著,胯下突然冒出一股液體,潺潺往下流。

  秦川瞇起眼,冷冷道:“我再問你一次,外邊還有沒有孟家的族人?”

  “沒有了,我對天發誓,這次是真的沒有了。”

  “好,我說過,只要你乖乖跟著我,我保你衣食無憂安度晚年,甚至給你延續孟家香火,但從今往后,你若是再敢耍伎倆,我就親手剁了你。”

  說罷,秦川把孟圭明往地上一扔,然后轉身,手中長刀往孟忠嗣的脖子一抹。

  孟忠嗣捂著脖子,喉嚨里發出和大魚頭一樣的咕咕聲。

  秦川轉身走開,羅大牛提刀上來,老黃把孟忠嗣的脖子拉長。

  刀光閃過后,老黃把孟忠嗣的人頭扔在孟圭明身前。

  孟圭明驚恐地往后退,然后跪在地上嗚嗚嚎哭。

  秦川去檢查了另外兩個兄弟的傷勢,一個大腿被砍了一刀,傷口不算深,但很長,差一丁點就砍斷動脈了。

  另一個兄弟也是被長槍捅的,槍頭穿過棉甲,剛好捅破肚皮,幸好沒傷及內臟。

  這兩個兄弟的傷勢,只要處理得當,應該沒什么大礙。

  如果傷口感染,那就只能聽天由命,或者只能靠他們的體質硬抗過來。

  安頓好兩個受傷的兄弟和大魚頭的尸體,秦川站在一塊高地上,俯視那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礦工,大聲說道:“你們都聽到了,我的兄弟喊我大當家的,沒錯,我們以前是一伙殺人不眨眼的山賊,孟圭明只是我手中的傀儡。”

  聽到他的話,那群俘虜的礦工突然一陣騷動。

  “不論賊也好,官也好,你們只要跟了我,我保你們人人吃飽穿暖,保你們不受人欺凌,從今天起,所有人每天管三頓飯,隔天加一碗肉湯。”

  “下礦的鑿工背工每出一百斤礦加工錢二十文,爐丁每出百斤生鐵加二百文,干得多自然掙得多。”

  “有想跟著我混的,每人月錢二兩銀子,不用你下礦賣苦力,但要你上陣殺敵,只要你有能耐,我保你以后榮華富貴,子孫后代衣食無憂。”

  “現在,都給我按礦工爐丁站好,一個個排好隊上山梁領肉湯,挨著來,誰敢亂了規矩老子第一個收拾他。”

  說罷,秦川便轉身往山上走。

  不論礦工還是護院家丁,亦或是種地裁衣的流民,秦川打算全部按月復工前,工種不同月錢多寡不同,讓他們都按規矩辦事。

  至于九箕山老匪,一直以來都是按分紅的形式,每次出去打劫所獲,都會拿出一部分來分。

  孟家莊的錢糧沒拿出來分,秦川沒說,但九箕山老匪們都知道,大當家的以后會給他們每人一份榮華富貴。

  聽完秦川的話,那些礦工面面相覷半響,終于有人率先出來排隊,接著一窩蜂涌了上來。

  被九箕山老匪用刀背一頓亂打后,才一個個規規矩矩地排好隊。

  孟忠嗣帶出來三百個礦工,死傷六七十個,逃回礦場近百個,被俘虜的攏共一百四十六人。

  加上之前逃出來的四五十人,秦川手頭已經有將近兩百個礦工了,礦場里還有五百多個。

  但,孟忠嗣和他的孟家護院一死,礦場里就亂了套。

  幾個能說得上話的小管事、賬房先生、礦頭等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其他礦工更是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糟糟的。

  不時有三五成群的礦工逃出來,一頓告饒后,得以進入領肉湯的隊伍。

  秦川帶了不少昨天煮熟并晾干的馬下水,但只帶了一口大鍋,那鍋肉湯很快就見了底。

  他干脆朝礦場大喊,讓里面的人帶幾口鍋出來,順便再挑兩擔水。

  沒想到,他的話竟然還真管用,里面出來十幾個礦工,扛著幾口大鍋,有兩個還挑著水,走的還是正門,箭樓上的礦工也沒放箭阻止。

  鍋來了,水也來了,一麻袋熟透并晾干的下水倒進鍋里,燒起附近割來的荒草,大鍋很快就滾了起來。

  等所有人都能吃上肉湯的時候,礦場里終于走出來一行衣著整齊,看模樣不是小管事就是賬房先生和礦頭的人。

  “我等愿降,還望大管事善待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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