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鑄炮廠來,冬是不存在的,外面大雪紛飛,廠里卻溫暖如春。
這段時間里,陳詹已經用泥模做出了四套鐵炮模,一套虎蹲炮的,兩套佛朗機炮,還有把大管事給的粗劣圖紙完善又完善后,做出來的一門大炮鐵模。
大管事,這門火炮叫大管事牌六磅炮。
這門炮的炮管長四尺五寸,膛口兩寸七分,和紅夷大炮一樣,炮管尾端大,炮口,靠近炮口處最薄的管壁僅有一寸三分,藥膛處最厚也僅有三寸,比紅夷大炮的管壁薄很多。
起初,陳詹懷疑這么薄的管壁會不會一放就炸,但秦川,只要能把中心水冷法摸索出來,控制好火炮的冷卻速度,就完全沒問題。
陳詹依然滿腹疑云,但那套鐵模剛做完沒多久,還沒完全冷卻,所以暫時還不能造那門大管事牌六磅炮。
今他要做的是虎蹲炮。
相比起佛朗機炮和拿破侖炮,虎蹲炮這玩意唯一的優勢就是輕便,非常輕便,一個人就可以扛著滿山亂跑了。
所以,這玩意還是得有的,在山區和其他復雜的地形中,這玩意就是個利器。
當然,這玩意也需要經過改良。
明軍的虎蹲炮都是熟鐵鍛造的,很費時間和人力,秦川要直接用鐵模澆鑄生鐵鑄造,省時省力,能快速批量制造。
原本只打算用鐵模預熱法的,但陳詹很神奇地做出了空心內模,他澆鑄直徑兩寸的鐵棒時,在沙模里加了一根手指粗的木棍,從而得出一個空洞。
有了空心鐵模,就能試驗中心水冷法了。
得知陳詹要開始鑄炮,秦川早早就來了,正光著膀子在一個爐子旁邊指指點點。
李學境也來了,拿個冊子在旁邊觀摩學習。
嚴三七當然也來了,想鑄造出好的大炮,離不開優質生鐵。
秦川不懂冶鐵,但懂原理,還在后世的論壇混過,所以講起冶鐵來一套一套的,聽得嚴三七驚奇不已。
在他的指手畫腳,和嚴三七的不斷摸索下,終于摸出了一套在現時代來算得上頂尖技術的冶鐵法。
改進大鑒爐,改良鼓風技術,使用焦炭冶煉,使爐溫比以前的大鑒爐爐溫提高一成左右,秦川估計應該能達到將近一千四百度了能把生鐵化成液態的鐵水了。
嚴三七和陳詹在炮廠建了一個一號的高爐,如今正讓學徒鼓風燒鐵水。
旁邊有一個精煉爐,并非炒熟鐵的那種方塘,而是豎爐,里面放一口用石墨粉制成的坩堝,坩堝下方堆滿燃燒的焦炭,還有兩個學徒在旁邊鼓風,將豎爐燒旺。
當高爐里的生鐵化成鐵水,就會從一個通道流入豎爐中的坩堝里,由于豎爐中的溫度也高達一千兩百度以上,讓鐵水流進去之后,依然能保持液態。
這時,兩個工匠手持長長的柳木棍,從上方伸進坩堝里攪拌鐵水,一邊往里面撒碳粉,一邊用風箱和鐵管往坩堝里鼓風。
這是利用攪拌鐵水,讓鐵水中的雜質和空氣中的氧發生反應,從而去除雜質。
但,同時發生反應的還有碳,這個過程會讓鐵水脫碳,從而得出含碳量很低的熟鐵,和方塘炒熟鐵一樣的道理。
鐵水的碳含量降低之后,熔點會隨之提高,鐵水會變成漿糊一樣的膠質狀態,鐵質結構不均勻,雜質無法上浮,所以依然含有大量雜質,還需要不斷鍛打才能把雜質排除出來。
所以,秦川也嚴三七研究出來的煉鐵法,要不斷往坩堝里加碳粉,鐵水又能從石墨坩堝中不斷滲碳,維持一定的含碳量,并維持液態。
而且,豎爐里能一直保持高溫,再加上不斷滲碳,讓鐵水保持較低的熔點,一直保持液態,其中的雜質跟氧氣反應后,一部分變成氣體飄走,另一部分反應成其他形式的雜質,漂浮在鐵水上層。
這樣一來,下層的鐵水所含的雜質就會變少,從而得出品質較好,結構較為均勻的生鐵。
這種方法,和清朝時山西出現的坩堝炒鋼法相似。
得出的依然是生鐵,距離中碳鋼或高碳鋼的品質還差得很遠,但所含雜質已經很少了,所鑄鐵炮的品質肯定比以前的鐵炮品質好很多。
坩堝里的鐵水炒得差不多后,陳詹和幾個工匠便將涂抹了細泥,且燒紅的內外鐵模豎在一個加熱過的土坑里,內外模都固定好。
準備妥當之后,嚴三七用一根長長的棍子勾掉鑲在坩堝外面的一個鐵環,坩堝底部便出現一個拳頭大的孔洞,鐵水從孔洞中流出,經過一根熟鐵打制的鐵管,流入模具鄭 陳詹用鐵鉗控制好鐵水的澆鑄速度和部位,澆鑄完成后,又在土坑里填入燃燒的木炭,包裹住鐵模,讓外側鐵模保持高溫,減慢冷卻速度,讓生鐵有足夠的時間析出碳化石墨。
澆鑄完之后,秦川沒有急著往內模注水冷卻,而是等自然冷卻,并仔細觀察內外鐵模的顏色,分析內外冷卻速度的差異。
大約半個時辰后,內模最先冷卻下來,外模因為有木炭加熱,所以冷卻稍慢一些。
鐵模的顏色恢復正常后,秦川用兩根同樣大的木棍,分別觸碰內模和外模,由兩根木棍燒焦的不同程度,來分析溫度差異。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秦川發現,觸碰內模的木管燒焦程度,比觸碰外模的要高一點點。
于是,他當機立斷,注熱水。
陳詹把一根細的銅管深入鐵模的孔洞底部,將另一根細銅管扣在洞口,然后讓工匠在高處打開一個鐵鍋的閥門,燒開的滾水沿著銅管而下,流入孔洞底部,又從洞口的銅管抽出,從而形成水流循環。
銅管很細,才筷子頭大,里面的孔洞也很,只比棉簽棒大一點點。
所以,通過銅管的水流很,也很緩慢。
內模的冷卻速度也只比先前稍微快一些,比外模快了稍微一點而已。
這溫度控制得還不錯。
秦川一進了炮廠就不舍得出來了,一直在旁邊做工程總指揮,注水冷卻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也依然不舍得離開。
直到下午,一個探子來報:靜游北邊突然出現了大批探子,冒著風雪靠近靜游哨探,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目的為何。
秦川一聽,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大冷的,還下這么大的雪,誰他媽閑著沒事要來攻打靜游?
這不純粹找死嗎?
恐怕大軍行到半路就得被風雪給埋了。
秦川沒在意這事,只讓靜游的駐軍加強戒備。
反正現在下著大雪,想派兵過去支援都難。
在炮廠呆了大半,秦川就跟李學境去了槍廠。
如今槍廠已經組裝完成三套鏜床,并套上聯動裝置,在一頭騾子的拉動下,三套鏜床正咯吱咯吱地鉆著槍管。
除了跟隨陳詹造炮的工匠之外,孟家莊所有鐵匠都在加班加點地趕制鏜床工件,爭取在過年之前完成五十架鏜床,讓燧發槍并步入量產時代。
第二早上,秦川早早地就來到了炮廠。
今是那門虎蹲炮拆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