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扔礌石。”
那二十架盾車剛踏上陡坡,王剛就迫不及待喊道。
山上的四百多三座崖賊眾,急忙將一堆堆的石頭推下去。
頓時間,數百塊大大小小的石頭沿著陡坡翻滾而下,一部分被坡上的不計其數的樹樁給攔了下來,或減緩速度,但另一部分卻越翻滾速度越快,呼嘯著朝關帝軍的盾車砸去。
那二十架盾車在鋪天蓋地的礌石中,顯得搖搖欲墜。
但當礌石真正撞到盾車時,卻紛紛滑向兩邊,盾車內部有木頭撐住兩側,哪怕被石頭擊中側面,也沒法撞開厚厚的木板。
除了一架盾車被一塊在半坡飛起來的大石頭把頂部砸裂之外,其余的幾乎沒受到什么損傷。
一波礌石過后,二十架盾車又被抬離地面半尺,里面的關帝軍喊著號子往上走了兩步。
“不能停,快扔礌石,繼續扔。”
王剛急得滿頭大汗,親自將一塊數十斤重的礌石推了下去。
四百多賊眾紛紛動手,再次往下扔礌石。
那些盾車就像烏龜似的,在如雨的礌石中紋絲不動,只有少數幾架的側板和頂部出現了裂縫。
礌石不停,那些盾車也一動不動,就這么趴在陡坡上,用底部無數根長釘和四個扎腳牢牢扎進地里。
“他們在消耗咱們的礌石。”
豹五臉色凝重,緊皺著眉頭說道。
王剛下意識地看了看坡上的礌石,然后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三座崖上可沒有遍地礌石,都是大塊的巖石,很少有搬得動的,堆在坡上的這些,還是他們四處收集,再鑿了幾個月才勉強湊出來的,大概也就夠扔五輪左右。
他們已經扔了兩輪,足足少了四成,若沒有那些人字形的盾車的話,這些礌石足夠干掉好幾百甚至上千敵人。
可如今,除了給對方的盾車造成幾道裂縫之外,根本就沒有殺傷任何一個敵人。
這樣下去肯定不行,等所有礌石都扔完,他們也就完蛋了。
“去把試心石撬下來。”
正束手無策之際,豹五忽然咬牙說道。
“試心石?”
王剛下意識地往上望去。
山頂上,有一顆突出來的大石頭,長不過一丈,寬約半丈,王剛豹五在山上立寨之后,就把這塊大石頭稱為試心石,用來考驗手下的忠心和膽氣,但凡有人動了叛逃的念頭,或是有一絲反叛的苗頭,就會被拎上那塊石頭去審問。
這數月以來,已經有好幾個想叛逃的手下被他們從試心石上踹下來摔死了。
那么大一塊石頭若是滾下來,就是鐵做的盾車也得砸個稀巴爛。
“可是,那石頭能撬得出來嗎?”王剛有些擔憂。
“你先省著點礌石,我帶五十個兄弟去挖,就是把山頂挖開,也要把那石頭挖出來。”
說著,豹五立馬在旁邊點了五十個部下,抄著鐵楸鋤頭等應事朝山頂那塊試心石跑去。
“礌石省著點用,扔準點。”
王剛一邊喊道,一邊搬起一塊大石頭,對準下方盾車的路線扔去。
原本山坡上就有許多高出地面的樹樁,減緩了很多礌石的翻滾速度,礌石的數量減少之后,對盾車造成的威脅也更小了。
那二十架盾車紛紛動了起來,烏龜似的,專挑樹樁多的路線,一步一步往上爬。
爬了大約三十步,其中一架盾車不幸被一塊大石頭砸破側板,將里面兩個關帝軍砸得血肉模糊,慘叫不止。
這架殘破的盾車只得帶著傷員緩緩退下來,還沒退到山腳,又被一塊大石頭給撞得粉碎,里面七個關帝軍又倒了三個。
僅剩的兩個關帝軍拖著兩個傷兵連滾帶爬地滾下山,剛到山腳,其中一個傷兵很不幸地被一塊礌石砸碎了頭顱。
見此情形,坡上的賊眾士氣大振,紛紛興奮地吆喝起來。
但剩下的十九架盾車依然一步步往上移動。
秦川帶著剩余關帝軍候在離山腳不遠的一個小土坡上,看那些礌石從土坡滾過,看手下一步步往上頂。
見豹五帶幾十個人上山頂后,秦川拿出單筒望遠鏡,對準了山頂。
“他們想把那塊大巖石撬下來,大牛,去告訴兄弟們,讓他們偏離那條路線,盡量避開那塊大石頭。”
看了小片刻,秦川把望遠鏡遞給一旁的羅大牛,微皺著眉頭說道。
羅大牛也看了幾眼后,急忙跑到山腳,一邊避開山上滾下來的石頭,一邊指揮幾架盾車往旁邊移動。
“快快快,快挖!”
山頂上,豹五親自揮舞鋤頭,奮力刨開埋在試心石上的泥土。
在數十把鐵楸和鋤頭飛舞下,那塊大石頭的后半部慢慢顯現了出來。
這石頭并沒有跟山體里的巖石連為一體,而是一塊長達兩丈有余的大巖石。
在豹五的喝罵下,幾個手下鉆進試心石下方,開始刨下面 的泥土。
沒多久,整塊巖石已經有一半懸在了山體外。
眼見下方的盾車正紛紛避開,豹五帶領手下一邊喊著號子,一邊把那塊大巖石一寸寸地往外撬。
很快,試心石開始搖曳,忽然間猛地往下墜落,夾帶無數碎石,呼嘯著朝山下翻滾而去。
山腳下,秦川不由握緊了拳頭。
“轟”地一聲,那巨大的巖石將一架來不及躲避的盾車砸得粉碎,然后繼續往下,從秦川所在的小土坡旁邊,往山下翻滾而去。
那架被砸碎的盾車里,傳出了幾道凄厲的慘叫。
山上,王剛豹五和手下歡呼了起來。
秦川皺緊眉頭,定定望著那架幾乎被砸得粉碎的盾車。
“爬上去,殺光那幫狗娘養的!”
山腳的羅大牛赤紅雙眼,揮舞著手中長刀大聲咆哮。
剩余的十八架盾車很快又動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王剛豹五和手下四百多賊眾從短暫的興奮中回過神來,急忙又往下扔礌石。
一個時辰之后,共有十六架盾車爬上了半坡,離王剛豹五等人只有不到八十步距離。
這時,山上的礌石已經所剩無幾了。
“用火攻。”
不知誰提了一句。
“沒用的,他們的盾車擋板外涂了一層泥,燒不起來。”
“用煤油。”
“寨子里連煤油燈都點不起了,你他娘的上哪弄那么多煤油?”
“這……”
“照我說啊,咱們殺下去,把那些盾車掀翻不就行了?”
“對,殺下去。”
王剛和豹五皺著眉頭思索片刻,然后齊齊抽出腰刀,大吼一聲:“兄弟們,殺下去宰了他們……”
話音未落,就聽“砰”的一聲,山下一架盾車里突然冒出一團硝煙,接著豹五身子一歪,捂著肩膀倒了下去。
“不好,是火器。”
王剛反應敏捷,立馬趴到地上。
這時,山下忽然槍聲大作,那十六架盾車里又冒起一團團硝煙,十幾個反應慢的人瞬間倒在了血泊里。
其中兩架盾車突然在前端開了一個孔,露出一個黑黝黝的炮口。
“轟轟”兩聲,里面的兩門虎蹲炮齊齊發出怒吼,兩顆炮子呼嘯著從王剛等人的頭頂劃過,在不遠處砸出兩個土坑。
這兩炮雖然沒打死任何人,但那轟隆的炮聲和呼嘯的炮子,把王剛豹五的四百多手下的膽子都給嚇破了。
炮聲剛過,就有人撒開兩腿,沒命地朝上方的寨子跑去。
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四百多賊眾眨眼就跑了大半。
“混賬!回來,都給老子回來!”
王剛氣得臉色鐵青,揮舞刀子大聲怒罵。
有些人傻乎乎地停下了腳步,然后山下的槍聲再次響了起來,這些人當中又倒下去十幾個。
于是,逃跑的人更多了。
見那些人喊不住,王剛只得罵罵咧咧地拖著受傷的豹五往山寨退去。
山腳下,秦川站起身,抽出長刀。
“上山。”
“殺上去,宰了那群狗娘養的!”
“殺!”
五百多關帝軍山呼海嘯般沖上陡坡。
幾輛炮車在數十人的連推帶拽下,硬是運了上去。
其中那門五尺的大佛朗機炮車,系了整整二十條繩索,在二十個身強力壯的關帝軍拉拽下,才勉強上了陡坡。
王剛豹五的人已經全部龜縮在山寨里了,寨子里也有不少礌石,但下面有一道坎,礌石只能攻擊靠近寨墻的敵人,滾不到遠處。
秦川讓關帝軍把火炮按在距離寨門一百步外,共四門虎蹲炮、四門小佛朗機和一門大佛朗機。
火炮都固定好之后,就開始輪流噴出火舌,集中轟擊只有一條羊腸階梯上下的寨門。
三座崖四百多賊眾生怕被火炮波及,離寨門遠遠的,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炮擊持續了半個時辰,那扇寨門和旁邊的寨墻早已殘破不堪,坍塌不齊了。
眼見轟得差不多了,秦川淡淡道:“繼續上盾車,把小佛朗機炮車帶上去,扎在寨門往里面轟。”
“大當家的,這次讓俺來。”
早已躍躍欲試的羅大牛推著一輛小炮車,帶著幾個炮手鉆進旁邊的人字形盾車里。
很快,那架盾車便喊著號子,一步步往寨門逼去。
“頂住!頂住!”
王剛揮著腰刀,沖那些慌亂不已的手下不停嘶吼。
豹五則捂著受傷的肩膀,靠在剛鑿出半個門口的將軍洞口,絕望地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