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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塵埃落定

  王承恩在早朝上宣讀圣旨時,站在皇極門外的文武百官立馬炸開了鍋。

  崇禎皇帝竟然平反了寧化所千戶秦川謀反的罪名,還下旨山西巡撫許鼎臣,讓他查明太原城外三百顆人頭樹的真相,再命晉宣大三巡撫嚴查將官侵吞軍田之事。

  秦川私鑄火炮,招兵買馬的事只字不提,更令百官震驚的是,皇帝竟然給靜樂和嵐縣的十幾家鄉紳士族扣上了私通外敵,或欺男霸女、侵占良田為禍鄉里的罪名。

  其中,靜樂吳家和嵐縣張家等好幾家鄉紳,被扣扣了私通東虜和韃虜的罪名,東村胡家更是被扣上了謀逆匪冦的罪名。

  也就是說,崇禎皇帝放任秦川在靜樂嵐縣的所作所為,不追究任何罪責。

  非但不追究,崇禎還將秦川遷任為山西游擊將軍,寧化千戶所一千一百二十將兵編為游擊營,由秦川任營官,歸山西巡撫許鼎臣和山西總兵張應昌統調,南下剿滅流賊。

  除此之外,崇禎皇帝還下旨將馮栓及馮家在張家口堡的幾個子侄捉拿下獄,按通敵賣國的大罪,抄家問斬。

  至于范家,有張彝憲和溫體仁等人的開脫,范家毫發無傷。

  王承恩剛讀完圣旨,丹墀下的官員便爭先恐后出班,喊著不能縱容秦逆之罪責,有的跪在地上聲淚俱下苦苦哀求,有的義憤填膺拿國法來駁斥那道圣旨,甚至有些脾氣火爆的言官徑直破口大罵,罵崇禎昏庸無道,看不清逆賊的狼子野心,放任逆臣賊子為禍鄉里,屠戮大明基石之鄉紳士族。

  御座上的朱由檢雖早有心理準備,仍氣得臉色鐵青,拍案而起,當場就讓錦衣衛將十幾個言官拖出去打屁股。

  外面傳來噼里啪啦的杖責聲音,和陣陣慘叫聲后,皇極門下才稍微安靜了些,但仍有不少官員跪在地上或苦苦哀求,或以法理勸崇禎收回旨意,再次發兵攻打秦逆。

  內閣首輔周延儒一直低頭站在墀下,皺著眉頭苦苦思索。

  他在思索,皇帝這么做的原因和用意是什么。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溫體仁就率先出班,表態支持皇帝陛下的旨意,說秦川有些行徑固然過于蠻橫魯莽,但此人先前曾屢屢立下大功,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可不拘小節,以功抵過命他繼續為朝廷效力。

  有了溫體仁的支持,朱由檢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周延儒一看,也急忙跑出來,一并表態支持陛下的旨意。

  有了這兩位皇帝面前的紅人帶頭,朝中一些腦瓜子靈活的,還有跟溫體仁相互勾連的諸多官員,也紛紛出班表示支持皇帝的旨意。

  這一下,那些言官們都惱了,紛紛斥責這些官員枉顧國法,只懂拍馬打屁討好兩位閣老和皇帝。

  其中一名言官更是當場彈劾周延儒,說他結黨營私,排除異己,去年就曾誣陷山西巡撫宋統殷,還私下收受馮栓的錢財,包庇馮栓通敵之事,甚至一直在朝中斡旋,想幫馮栓官復原職。

  聽到這話,周延儒臉色大變,朝旁邊的溫體仁看了一眼,然后跪下來喊冤。

  和周延儒較好的朝官,立馬對那言官破口大罵,說他肯定是受到溫體仁指使,誣告首輔欲取而代之。

  頓時間,整個朝堂更亂了,各種污穢不堪的咒罵不絕于耳,很快就有兩個言官扭打起來。

  如今的周延儒和東林黨人走得很近,而且上次畢自嚴被溫體仁揍了一拳,東林黨人正懷恨在心,一見雙方開始扭打,便呼啦地沖上去扭打在一塊,過去幫忙的薛國觀也被畢自嚴扯進人群里,劈頭蓋臉一頓胖揍。

  整個朝堂很快就變成了一場互毆。

  朱由檢氣得臉色鐵青,連罵三聲“混賬東西”,然后一甩龍袍大袖,怒氣沖沖地回宮了。

  消息傳到晉宣大時,三地的將官反應不一,有的根本沒啥反應,完全在意料之中,因為現在大明內憂外患,很難抽出幾萬人去圍剿姓秦的。

  有的憤怒不已,尤其是山西都指揮同知竇得康和韋時介等人,私底下還怒罵朱由檢昏庸無道,竟然縱容逆賊為禍山西。

  有的拍大腿懊惱不已,諸如王德化和王坤之流,還有宣大兩地的眾多將官,皇帝這道旨意下來,他們就奈何不了姓秦的了。

  但也有些腦瓜子靈活的,猜得出朱由檢的用意,既然強攻耗費兵力,那就施以緩兵之計,若姓秦的受駕馭,則留著為朝廷所用,若無法駕馭,必然會下密旨讓張宗衡、許鼎臣、洪承疇或張應昌曹文詔等誘殺姓秦的。

  圣旨和敕命文書抵達陽曲的時候,許鼎臣和傳旨太監單獨在書房里待了足足半個時辰。

  待傳旨太監走后,許鼎臣便將杜應堂招來,將一道圣旨、十幾封敕命文書和印章交給他,命他前往婁煩宣讀旨。

  杜應堂急忙調集一千人馬,率兵前往婁煩,路上又反復看了幾遍圣旨和那十幾封敕命文書。

  皇帝不僅任用秦川為游擊將軍,還將他麾下的羅大牛、李頂梁、劉有柱、羅八、黃大、黃六喜、趙武、廖三槍、任亮、馮一龍等人任用為把總或百總。

  皇帝的目的,應該是想分化這些人,讓這些人成為朝廷命官,都有個一官半職,然后讓總督、巡撫、總兵等大官去拉攏這些人,分化秦川的得力干將。

  看完圣旨和敕命文書,杜應堂什么話也沒說,只悶頭朝婁煩行去。

  他不想蹚任何渾水,不論姓秦的最終結局如何。

  他只是一個送信的而已。

  行了兩日,杜應堂便看到了婁煩谷地綠油油的農田。

  這片河谷原本有一萬八千多畝地,如今好像又新開墾了不少田地,里面還都種上了莊稼。

  顯然,是姓秦的帶領百姓開墾出來的。

  行近婁煩鎮的時候,他又看到西邊山坡上有上千百姓在一條山峪里面刨土,似乎是在修水塘。

  繼續前行片刻,他又看到了一群百姓在修路,或扛著鋤頭鐵楸刨土,或擔著籮筐挑泥,或牽著騾馬拉著石碾在路上來回碾壓。

  看到這,杜應堂是驚疑不定,這姓秦的,到底想干什么?

  花費錢糧修水利修路,他到底想干什么?

  正驚疑間,遠處忽然迎出來一支火紅的人馬,約百來個,為首正是那姓秦的。

  杜應堂讓他的一千兵馬就地休整,自己只帶了一百私兵,朝姓秦的迎去。

  “杜大人大駕光臨,令婁煩這窮鄉僻壤蓬蓽生輝啊。”

  遠遠的,秦川便翻身下馬,笑呵呵地走過來。

  杜應堂也下馬,爽朗笑了笑:“秦大人客氣了,杜某不請自來,秦大人不要見怪才好。”

  “哈哈哈哈,杜大人是來傳旨的吧。”

  “嗯……秦大人料事如神,杜某佩服。”

  當即,杜應堂朝后面打了個手勢,一名私兵便將一個精致的木盒捧到他面前。

  他打開盒子,從里面取出一幅明黃色的卷軸,展開,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秦川并沒有跪,他身后的一百紅衣侍從更沒有跪。

  杜應堂當沒看到似的,只顧著把這道長長的圣旨一溜念完。

  念完之后,他便雙手捧著圣旨,一直捧到秦川面前,他身后幾個親兵也將十幾個裝著敕命文書和印章的木盒捧了上去。

  “多謝杜大人,大人和諸位兄弟辛苦了,來啊,給杜大人和諸位兄弟拿些鞋腳錢。”

  秦川雙手接過圣旨,也懶得打開來看,只笑呵呵說道。

  早已將錢銀準備好的紅衣侍從便立馬上前,給了杜應堂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他帶來拿些私兵則一人一小塊碎銀。

  秦川又笑道:“杜大人,鄙莊正在翻修,到處亂糟糟一片,下官就不便請大人入莊一敘了,大人且在此地扎下營來,下官已命人燒煮飯菜,即刻便送過來給大人和眾位兄弟。”

  “免了免了,秦大人客氣了。”杜應堂急忙推卻,“杜某公務纏身,送完這道圣旨,還得趕回太原處理公務,秦大人再會。”

  “杜大人,吃了飯再走也不遲啊。”

  “不用不用,秦大人勿需客氣。”

  “這……既然這樣,這些銀兩便拿去給眾位兄弟們買酒吃。”

  秦川笑呵呵地提著一個更大更沉重的錢袋上來,塞在杜應堂手里。

  “這……”

  “杜大人無需推卻,諸位兄弟走了兩日,早就又累又乏了吧,且拿去買酒吃吧。”

  “這……那杜某就替兄弟們跟秦大人道一聲謝了。”

  “杜大人無須客氣。”

  “秦大人再會。”

  “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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