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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8】 均衡之殤

  苦說完全沒有料到會有這么一下——在他的印象里,諾克薩斯人的施法者都是結成團隊行動的,他們雖然很厲害,但大多使用的都是威力巨大但相對遲鈍的戰爭法術。

  但這一次,突然出現在黑霧之中的鎖鏈卻迅捷異常,苦說甚至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就被鎖鏈捆了個結實。

  感覺到事情不對,苦說迅速變招。

  臨印。

  “奧義·影縛!”

  苦說的身形一沉,整個人平平的移出去數丈,借著遁入靈界的短暫時間,他扯開了鎖鏈的束縛。

  但就在他離開了靈界,再次出現在現界之時,又一條鎖鏈出現了。

  “錚——”

  亦真亦幻的鎖鏈再次將苦說捆了個結實。

  而這一次,苦說再也不能利用影縛逃脫了。

  眼見著師傅被捆住,劫趕忙回身救援,但還沒等他趕到苦說身邊,一個標記就突兀的出現在了苦說的頭上——下一刻,標記爆發,半空中一朵玫瑰綻放凋謝,而被標記住、捆起來的苦說雖然再次結了皆印,但卻未能成功的使用奧義·魂佑。

  下一刻,黑霧猛地一漲,將苦說的身形完全吞噬。

  身處黑色迷霧之中,再次回到了現界的苦說一時之間無法辨別方向。

  然而,雖然此時的苦說雙眼一片漆黑,但在心里他卻意外的鎮定。

  到了現在,他終于可以確認,諾克薩斯人是早有預謀的了。

  斯維因的信使之類的也全都是騙局,也許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打定主意要毀滅均衡教派了。

  雖然還是很想不通為什么諾克薩斯人敢全面開戰,但至少現在、至少這一次,自己恐怕是要栽了。

  當印記炸開的時候,苦說感覺到自己一瞬間就失去了溝通靈界的能力——而作為暮光之眼,失去了靈界之力也就意味著失去了力量之源。

  苦說已經快五十歲了,雖然他一直有鍛煉,但身體機能的下降卻是不可避免的,失去了靈界之力,他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即將步入老年的普通劍客而已。

  而在這混亂的戰場上,一個即將步入老年的劍客是沒有能力活下去的。

  正是認清了這一點,苦說才意外的平靜——相較于自己的生命,他甚至更在意那個印記意味著什么,對方究竟是通過怎樣的手段,切斷了自己和靈界的聯系。

  可惜,這個問題注定是得不到回答的。

  在黑霧之中,苦說努力地感知著周圍的環境。

  那個神秘的施法者沒有再次出手,但周圍的諾克薩斯士兵卻毫無顧忌——他們似乎完全不受黑霧的影響,舉起了武器就朝著苦說沖了過來。

  雙眼什么都看不見,苦說只能聽風辨位,勉強格擋——但在成群結隊的崔法利士兵面前,這種格擋、這種防御毫無意義。

  “噗嗤——”

  一柄長矛深深的刺入了苦說的后背,鋒利的黑鐵戰刃輕而易舉的劃破了他綢緞的練功服,然后直接嵌進了他的肩胛骨中。

  苦說一陣踉蹌。

  身體失衡就意味著破綻——于是,又一柄武器扎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是第三柄、第四柄。

  當戒終于甩脫了阻攔,來到了黑霧之中護住了自己的老師、將他救出來的時候,苦說已經差不多成為了一個刺猬。

  淋漓的鮮血在他的身上化出一面駭人聽聞的刺青,雖然他有意識的壓制著自己肺部的傷口,但一張嘴,血沫還是從嘴里噴了出來。

  “戒……”

  “我在——師傅,我在!”

  “去,回去……帶走影之淚。”苦說勉強開口,“不要留給……諾克薩斯。”

  “師傅,我帶你走——”

  眼見著戒似乎不愿意放下自己,苦說痛苦的瞪大了眼睛,他主動放開了捂著肺部的手,開始迅速求死。

  “你,快去……”

  這一刻,戒似乎回到了六年前自己跟隨著苦說,追捕金魔的時候。

  金魔肆虐的時候,有很多人因為他而受傷——當時戒就負責為那些難以搶救的人截肢。

  雖然用利器斬斷人的肢體很殘忍,但不截肢的話,他們可能會丟掉性命。

  在那一次,戒學會了取舍——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而最好的結果,就是失去的少于得到的,比如失去肢體的一部分,得到生命的延續。

  而現在……他再次面對了艱難的取舍,曾經教導自己的導師,現在也成為了取舍上的一環。

  再次看了自己的老師一眼,戒終于起身——在苦說最后的微笑里,他轉身翻過了均衡教派的墻壁,起身前往均衡的禁地。

  熟悉的一切在戒的身邊掠過,而距離他第一次來到這里、第一次見到這里的一切,時間已經過了十年——那時候的戒只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苦說在慎需要陪練的時候注意了他。

  在陪練中,戒一次次的被慎擊倒,直到他遍體鱗傷,才抓住了一個小小的機會,第一次打倒了慎,這份堅持和洞察讓苦說破格收下了他作為弟子,并有了戒這個名字。

  抿了抿嘴,戒用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低聲說著。

  “老師,我一直都知道。”

  “當初收下我,是因為慎需要一個陪練。”

  “在你的眼里,我也只是慎的影子而已。”

  “在你的心里,慎才是下一任暮光之眼。”

  “你對我承諾,是希望我不要對慎嫉妒。”

  “影之淚給我,是希望我使用這份力量。”

  “使用了之后,我就無法競爭暮光之眼。”

  來到了禁地,戒踏上了臺階,走進了漆黑一片、空無一物的大廳。

  “但我一直心懷感激——不管怎么說,是您讓我擺脫了痛苦的過去,教給我知識和力量,而我自始至終,都從未嫉妒過慎。”

  “我是發自真心的認為他是我的兄弟——從他發現了你的心思,故意給我放水的時候開始,到現在一直如此。”

  在角落里,戒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匣子。

  “你不希望我成為慎的阻礙,而我也不會成為他的阻礙。”

  “我會接受這份力量,也會承擔這份命運。”

  “現在,我的老師,請安息吧。”

  嘀嗒——嘀嗒——

  這是淚跌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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