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溫念白上頭的花酒稍微被消化了些,她覺得自己好像說了點什么不太妥當的話。
但腦子輕飄飄的感覺讓她想不出自己哪里不妥當了,只看見柏蒼冷冰冰地朝她扯了下精致的唇角:“看樣子,你今晚是沒有辦法繼續討論工作了。”
溫念白立刻舉手:“誰說的,我當然可以,比如我現在就可以勸您一句,最好不要在越南首都有拿地的打算。”
柏蒼一頓,看著她,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我的打算?”
溫念白笑瞇瞇地托著下巴:“我看過您之前讓我歸整的資料,如果您只是打算在越南設立辦事處或者貿易公司,就沒必要在首都這種地方拿地,租賃會是個省錢又平安的好辦法……。”
“為什么?越南地價不貴,經濟雖落后于國內不少,但這兩年他們的GDP增長幅度在亞洲第一,潛力看好,胡志明市還有越南小上滬的別稱,商業地產應有可為。”柏蒼瞇起眼。
溫念白比了根手指,真誠地搖了搖:“不,雖然在越南買地不貴,可只有本國的國民能拿到土地永久使用權,而外國投資者,比如您這樣的,只有租賃權。”
她打了個哈欠,眸子染了一層薄薄的水光,多了一點她自己也沒察覺的嫵媚慵懶:“而且給外國人普遍價格很高,如果規定年限內你沒開發或者土地使用情況不符,例如本來用來蓋工廠的地拿去蓋住宅樓,官方就要收回用地。”
“提醒你一句,我國的土地出讓與使用也是有年限的,同樣不能隨意變更土地使用途徑,但我國房地產業依然蓬勃。”柏蒼打斷了她的話,也品了一口玻璃杯里的加了冰的花酒。
隨后,他悠悠道:“所以很多人都認為越南的房地產市場相當于我國二十年前低谷,正處于可入手時期。”
溫念白彎著眼眸,輕輕搖頭:“但您別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國與國之間的關系很容易波動,萬一出現政治波動,投資方不得不因此撤離越南市場,帶不走前期投資巨大的固定資產,還會因此背上巨大的債務。”
“所以,你的建議是什么?”柏蒼好整以暇地問。
溫念白彎著有點迷蒙的眼一笑:“當然是租賃啊,有事兒卷鋪蓋上飛機就跑路了,如果您還要跨國建廠,不要去河內、胡志明市這種比較發達地方,完全可以去它們的附近,比如河內附近的海陽省、海寧省,地價租賃便宜,交通一個小時就能到達河內,還能有各種稅費減免優惠。”
柏蒼看著她大眼水潤,笑顏燦爛又慵懶的樣子,像足了一只吃飽喝足的‘大兔子’,他垂下眸子似笑非笑地道:“跟我預測得差不多,你的確算一個合格翻譯。”
溫念白說的情況與專業咨詢公司給他的資料情況差不多。
這只‘大兔子’在這個領域還算頗為專業,算是翻譯之外的附加值。
他敲敲桌面,淡漠地道:“我先走了。”
說罷,他起身離開。
對于對方完全沒有打算送她回家的不‘紳士’的行為,溫念白完全沒有意見。
她甚至愉快地朝著男人淡冷高挑背影招了招手:“沒問題,柏先生好走,我來結賬!”
柏蒼關上門之后,她終于忍不住好心情“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她很明確自己并不屬于醉酒的狀態,只是花酒助興,現在她的情緒非常好,非常的……飽滿。
也許是因為收獲了一份報酬豐厚的兼職合同,算是這段時間的一堆倒霉事兒里唯一一件幸運事。
她愉快地在房間里足足坐了半個小時,繼續品嘗起了那剩下的小半壺香味奇特的粉紅色液體,只不過喝酒的動作慢了不少。
她需要放松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緊繃的神經。
直到窗外的細雨停止,溫念白才起身哼著小曲去結賬。
不過,服務員告訴她,之前離開的那位先生已經結過賬了,她倒是也不意外,只笑瞇瞇地點點頭,反正甲方大佬闊得很。
她踏著愉快的步子一路往仙居一號走。
等到回了仙居一號自己住的十六樓,隨著電梯“叮”地一聲打開,走廊上漂亮的水晶感應吊燈也跟著亮起。
四下無人,燈光璀璨又溫馨,她忍不住跟著電梯里飄出的音樂轉了個圈,自己也哼著小調子在一梯兩戶頗為寬敞的走廊上輕跳。
在看到對門那監視器攝像頭的時候,她頓了頓,又瞅了瞅自己門口上的攝像頭,她輕笑了一下:“兩臺攝影機。”
然后,她忽然一鞠躬,假裝自己是在舞臺上面對攝影機,愉快地瞎扭了一段從女團選秀綜藝節目里看來的性感動作。
反正對面又沒住人,下班回來這些天,她就沒看見十六樓1601的窗口亮過燈。
花酒的作用,讓她心底壓抑好些天的情緒得到了相當不錯的釋放,瞎蹦跶了好一會,出了一身汗,她才哼著小曲愉快地回房。
16樓,1601房里,修長安靜的人影靠在吧臺邊上,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鏡框,在監視器屏幕從頭到尾地看完一只嘚瑟‘大兔子’扭腰擺臀外加對著監視鏡頭飛吻拋媚眼的‘舞蹈’。
男人涼涼哂笑:“看來,是真不知道我住在這里。”
否則這只愛假正經的‘大兔子’不會毫無形象地像個傻子一樣在走廊上亂扭一氣。
一份聘用合同就能讓一個人心情變得這么興奮么?
柏蒼看向窗外,瀲滟的瞳子倒映出比冰冷的城市夜景。
他已經很久沒有嘗試過什么叫興奮與愉快的滋味了,最近放松精神的閑暇小節目,大概就是這只‘大兔子’偶爾的‘表演’。
溫念白睡了一個好覺,好心情持續到第二天上班,逢人就親切地笑。
這笑在很多人眼里就成了——“春風得意”的意思。
有流言悄然傳開,徐安寧吹枕頭風可能踢到鐵板了。
HR的總監老詹力保了自己的‘學生’溫念白,打算在他調去國外分公司之后,讓溫念白接替HR總監的職位。
雖然一開始大家都覺得不可能,畢竟溫念白到底才二十八歲,資歷比起其他老人還是淺了些。
而且她一直在行政,沒有在其它部門深入工作過,終究缺乏其他方面如規劃、總務、招募、員工關系等方面的經驗。
飛影集團雖然是本地家族公司,但也算是一家區域性的大型跨國集團,從上游的印染原料、布料、輔料到設計和下游的成衣廠都有相當的規模。
不像其他小公司一個行政部門三兩個人就包攬了從規劃到員工關系的一切。
可是總監老詹的態度實在讓人有了猜疑,畢竟誰都知道溫念白和老詹是一個大學畢業的,老詹是她的老前輩,溫念白幾乎相當于老詹的嫡系。
不少人都覺得雖然平日里也看不出老詹多關照她,比如溫念白的工作晉升速度那是中規中矩,可但是這一到關鍵時候就看出來了,嫡系終究是嫡系。
所以老詹保舉溫念白接替自己總監的位置,確有很大的可能性。
唐菀聽著那些細碎的流言,細長的眼里,神色復雜,更多似有些茫然。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溫念白,看著穿著白色長西裝馬甲配小黑裙的清美女子笑盈盈地穿過辦公區域的走廊。
唐菀按住桌面的手背一緊,忽然站了出來,擋住了對方的去路。
她左右顧盼了一會,臉上露出一種欲語還休的表情:“念白啊,吾剛才聽說了一個小道消息,是關于徐安寧的……伊很生氣,絕不會對儂善罷甘休,儂曉得吧……。”
溫念白看著她一頓,清凌凌的眸子閃過笑意,伸手輕輕怕了下她的肩,也壓低了聲音:“我知道,恰好我也聽說了一個消息,唐菀姐,午休時間我們行政資料室見?”
唐菀聞言,臉上肌肉微顫了一下,但她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一副有些沉重的樣子點點頭:“好。”
中午時分,大部分人都去用午餐,小部分人帶了自制飯盒,辦公室里彌散著美味的飯菜香和眾人談笑聲。
行政資料室里卻一片安靜,一個個書架上堆滿了各種合同等資料。
溫念白正在資料室里把手里的東西整理歸檔,唐菀纖細到有些干瘦的身影悄然出現在門外。
“唐菀姐。”她轉頭親切地笑著招呼對方。
唐菀關上門,一臉憂疑地看著她,張口第一句還是普通話夾著上滬話的腔調:“小溫啊,儂要當心,徐安寧今朝又去找老詹了,儂曉得伊說了什么伐?”
溫念白靠在一張資料臺邊上,一邊喝水一邊問:“她說了什么?”
“她……。”
唐菀一副遲疑又小心的樣子看了眼身后的門,朝著她走近幾步,低聲道:“她說這次你針對同事,搞壞電腦,導致設計稿丟失,公司蒙受損失,老詹卻要力保你接替總監的位置,是因為……。”
溫念白如她所愿地,擰著眉心追問:“是因為什么?”
唐菀一臉復雜地道:“是因為老詹和你有不正當的男女關系,還說你們上次年會的時候,房間就在隔壁,你半夜進了老詹的門,你是老詹的……老詹的……。”
溫念白輕嗤了一聲:“說我是老詹的小三?”
她仿佛有些無奈地嘆了一聲:“以己度人,荒誕又可笑。”
唐菀一副深以為然模樣地頷首,滿臉不屑地嗤道:“徐安寧那種女人騷得很,自己爬了副總裁的床,以為副總裁夫人不知道,就能在公司作威作福,還覺得其他人都跟她一樣賤,到處造謠,哼……!”
說著她細長的眼里閃過厭惡又惡意的光:“你說,那個腦滿腸肥能當她爸的男人趴在她身上,她什么感覺,年紀輕輕不學好,現在的小姑娘啊,真賤!”
溫念白卻沒有接她這話茬,反而淡淡地道:“隨便她怎么說,反正我的確會接任老詹離開之后的職位,成為HR總監。”
唐菀聞言渾身一僵,似覺得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扎了一下,下意識地拔高了聲音,尖利地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