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念白被他冰冷潮濕的呼吸撫弄得整個人半僵。
他明明一根寒毛都沒碰她,她卻覺得自己每一寸肌膚,每一本細胞都被他鉗制在他的氣息與陰影里。
她下意識地不喜歡他理論的每一個字,卻依然不知怎么組織邏輯去駁斥。
他的理論,從某個角度聽起來,無懈可擊。
首先就否定了情感,這的確是人類最無序性的東西,又暗含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種生活里的基本原理。
“你可真個馬基雅維利主義的堅定擁護者。”溫念白嘆了口氣。
柏蒼忽然撫上她落在沙發上的影子,皙白的指尖順著那影子的曲線一點點撫摸下去,像在撫摸什么美味一般,漫不經心地道——
“糾正一點,我的確是machiavellianism的擁護者,但我從不剝削他人,我一慣秉持公平交換的主義,我要求別人什么,自然帶給對方同等利益,你應該很清楚這點。”
溫念白沒留意他奇怪的動作,只瞧了瞧自己的飯碗:“……是啊,我清楚,大佬,您是很大方。”
而且是相當大方和公平,為他工作的確是一件不錯的事情,雖然精神壓力有點大。
但是……
她眉心微擰:“我只是認為喜歡一個人,單純的喜歡……哪里有這么多理性和理論?”
“哈……。”柏蒼忽然在她耳邊又笑了起來,涼涼道——
“你不就是一個很典型的案例?你為了你的感情喪失理性,付出一切,最終如果不是因為有一份不錯的工作與謀生技能,包括金璐這樣的社交資源……。”
他收回撫摸她影子的手,盯著她,又輕抿了一口酒:“哪怕你有工作,但只要你再稍軟弱一點,就會淪為被剝削殆盡的犧牲品,在婚姻里里任人宰割。”
溫念白一頓,她雖然心里很不舒服,但漂亮的杏仁眸里閃過一絲迷離,抿緊了軟唇不說話。
只因為,她無法否認他剛才說的那句話的正確性,那句話里每一個字都是對的。
尤其是陳玉說的那一番如何整治長輩不喜歡的‘兒媳’,挑唆夫妻關系的理論,以及陸明思軟弱又冷酷的表現,都在印證他的話。
如果她沒有好點的工作,如果她真的信陸明思那份‘愛’,委曲求全的委身于他,結婚之后,辭去工作,遠離朋友。
那么最后,她大概會成為面目模糊,身材走形,麻木不仁地生兒育女的女人。
生活里再沒有了自己,成為一個為幾毛錢菜斤斤計較,忍受公婆苛責,或者吵鬧聒噪的市井婦女。
但是……
“我比較倒霉,不是每個人都這樣的,我爸媽的婚姻經營得就挺好的……。”她憋了半天,把手里的肉串給啃光。
柏蒼瞇起眼,精致唇邊浮起嘲謔的弧度:“是啊,不是每個人都這樣,總說經營婚姻與情感,但經營這詞除了在在商業領域里出現,就是在情感婚姻領域出現里……。”
他看著她,微笑著問:“所以擁有一切商業公司運營本質,卻沒有具體合同條款的婚姻不就是在賭每個人一生的運氣么?像俄羅斯輪盤,你猜猜你輸多,還是贏多?”
溫念白默默地盯著碗里的蒜蓉牡蠣,忽然覺得失去了胃口:“……。”
賭博這種事,從來輸多贏少。
她想了好久,還是無力反駁,他的理論體系聽起來太有道理,但是……
她垂下杏仁眸:“我沒有嚴謹的理論體系來反駁您的話,我尊重您的意見,但是我……。”
她頓了頓,淡淡地道:“我還是保留一部分我自己的意見,知世故而不世故,是我對愛情的觀點。”
柏蒼垂眸看著她,面前的小女人垂著纖長的睫毛,試圖掩掉眼里的堅持不讓他看見。
射燈下,他呈現出琥珀色的眸子暗光微閃:“你這種天真可是美味……’西方神秘學里,惡魔的化身形象多是羊,天真的老處女,應該也是它最喜歡的食物。”
老……老處女???
溫念白瞬間眼角一抽,心底一炸,驀然地抬起眼瞪他:“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
“老處女”字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忽然想起剛進酒吧時,金璐搭著自己肩膀吐槽把她這老處女賣給柏蒼,他還吃虧的時候,他就走在她前面!
他忽然轉頭不是她的錯覺,而他那個奇異的表情,是因為……他都聽到了!!
她瞬間覺得一股子熱氣從腳尖往腦門上發漲:“你你你……。”
柏蒼晃了下酒杯,淡淡地道:“金組長喊得那么大聲,我想聽不見不容易。”
說著,他又打量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不必害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癖好。”
“癖好,什么奇葩癖好!我的癖好又不是當老處女,我是說……不這個……這個意思,總之……!”
溫念白猛然站了起來,她朝沙發上的柏蒼站近一步,線條柔和的杏仁大眼都泛出惱來,卻詞不達意。
與此同時,包廂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服務生探出腦袋盯著他們:“請問客人有什么需要么?!”
溫念白一愣,有點莫名其妙:“啊,我們沒有叫服務……。”
服務生掃了她和柏蒼一眼,露出個公式化的微笑:“好的,我就在門口等著隨時進來為您們服務。”
說著,他又退了出去。
“???”
溫念白愈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服務生怎么那么奇怪?
滿口無可挑選的客氣服務用語,語氣里卻毫不掩飾他會在門口監視他們,時刻警惕的樣子。
“包廂里只有你我兩個人,又沒唱歌,服務生大概是怕我們在包廂里直接辦事。”柏蒼淡定地喝了一口酒。
辦事?
“什么辦事……咳咳咳咳!”溫念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下一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二十八歲的老處女也是半熟了,她又不蠢,立刻反應過來“在包廂里直接辦事”是什么意思。
服務生居然她跟柏蒼在包廂單獨呆著,是為了做那種男女之事,她看起來那么無恥嗎?!
溫念白瞬間背過身去,被嗆得瘋狂咳嗽。
柏蒼瞧著她咳得杏仁瞳里一層薄薄淚霧,嬌軟白嫩的臉頰簡直要滴血,一副要咳得背過氣去的樣子。
他側手支著額,“呵呵呵”地似無辜又愉快地笑了起來:“你應該知道KTV或者會所都有過這種事。”
“柏副總……!”溫念白忍不住惱火地低喊了一聲,卻發現自己聲音因為咳嗽變得沙啞又粘膩。
這樣喚柏蒼,聽起來莫名其妙的曖昧,倒像是嬌嗔。
她立刻收聲,恨恨地灌了一大口啤酒順氣。
你大爺的,笑死你大爺算了。
柏蒼聽著她那把聲音含嗔帶惱的,沙啞微粘地喚自己,他瞇了瞇眼,順手給她遞了一張紙巾:“擦下口水。”
溫念白接過來,沒好氣地翻個白眼:“謝謝您啊,您看起來很餓,吃點烤牡蠣就不用老說話了!”
吃點東西,堵下您老那張嘴行么?
“這么喜歡吃蒜蓉烤牡蠣,還要繼續點么?”他挑眉笑問。
溫念白沒好氣地道:“我飽了,謝謝。”
柏蒼點點頭,抿了口威士忌:“嗯,少吃點,健陽興萎的。”
溫念白:“……。”
大佬,你又懂了!
所以,您現在又是薛定諤的柏蒼,妖里陰氣讓人無法招架么?
她喝著啤酒,要笑不笑地反擊:“是啊,我不需要健陽興萎,哪像您需要,多吃點。”
柏蒼眉梢一挑,目光含笑,無所畏懼:“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