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璐冷漠地道:“這是我家的事兒,跟唐董你沒關系。”
唐慕在他家企業里是個掛名董事,最早在酒會的時候,金璐就是這么笑著叫他的,嫵媚勾人,可這一刻卻只有疏遠。
唐慕瞇了瞇眼,索性走到她身邊坐下,拿了兩個杯子各自倒了一杯酒遞給她:“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
金璐看著那一杯酒,沉默了一會,拿過來直接灌了下去:“是朋友就別問我不想說的事兒。”
唐慕笑了笑,繼續給她倒酒:“行,我不問。”
一個小時后,地面上滾了幾個酒瓶子。
“對啊……我叫金璐,不叫招弟,我要走我自己的路,所以叫金璐……可怎么就這么難走啊,這名字就像人的命……人的命……哈哈哈。”
窈窕人影昏昏沉沉地抱著床上的枕頭,呢喃著。
唐慕站在床邊,瞧著金璐眼角的淚,對著電話里嘆了口氣。
“你都聽了十幾分鐘了,現在這種情況,還是不打算跟我說怎么回事么?”
電話那頭,溫念白沉默著,
十來分鐘前,唐慕打電話給她,告訴她金璐被家里人堵在去度假路上的事,希望她能告訴他金璐以前經歷過什么,他希望能幫忙。
她一直猶豫著,這是閨蜜的隱私,沒有經過閨蜜的同意,她并不想擅自告訴唐慕。
尤其是在金璐說已經唐慕分手的情況下……
可是金璐喝醉了,唐慕讓她聽了十幾分鐘金璐的喃喃自語。
好友的痛苦,讓她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她要是一個人能自己解決她家里的問題,還會變成現在這樣么?”唐慕知道溫念白在顧慮什么,他沉聲再次問了一句。
這一句話,讓溫念白一咬牙,下定了決定:“好,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敢傷害璐璐,我跟你沒完!”
唐慕嘆氣:“我要害她,用得著這么費勁么?”
溫念白一時間啞然,只好道:“璐璐,是金家夫婦的大女兒,金家夫婦生了三個孩子……。”
金璐出生在一個以重男輕女出名的省份,還出生在這思想特嚴重的鄉下,是家里老大。
金大發給她取名金招弟,此后過了好幾天,金家果然二胎、三胎都是兒子。
但金大發本來也不是個本事人,吃喝嫖賭都沾,老婆姚繡就是個農村婦女,一直都是在家里靠著一畝三分地養一家子。
三個孩子,金璐這當老大的免不了要帶兩個弟弟。
但她腦子好使,讀書成績本來就很好,也能給金大發夫妻爭點臉,加上村里干部來做工作,要求完成縣里義務教育入學百分之百的指標,所以金家夫婦也就讓她繼續讀。
但當金璐以鄉里第一名考了縣重點高中,金大發夫妻發現高中不是義務教育之后,夫妻二人就不想給她掏錢。
同時,也開始給她相看人家,打算讓她嫁人或者出去打工供養家里。
金璐不同意,因此沒少挨她爹金大發打罵,好不容易靠著看不過去的學校老師捐款,湊了重點高中的學費。
金大發狠狠打了她一頓,表示沒生活費。
金璐也硬氣,愣是扒拉幾件衣服暑假跑縣里打工賺學費去了。
金大發沒轍,女兒不靠他們吃飯了,也就氣哼哼地由著她去讀書了,只是依舊一分錢生活費也不給她。
金璐的高中三年大部分都是半工半讀活下來的,也就她媽媽不忍心,偶爾進城的時候給她偷偷塞點錢。
高二那年暑假,她正在做農活,忽然村里的人跑來告訴她,她大弟和小弟跟人下水玩,結果河里起了旋渦,兩個弟弟現在都在水里上不來。
她奔去救人,結果救上來了金成才這個大弟,卻沒有救上來最小的弟弟金成玉。
她最后自己都是精疲力盡被人拖上來的,可就是這樣癱在地上,嗆了不少水的她還被金大發當著所有人的面暴打一頓。
理由是她沒有救上來小弟,所以小弟就是她害死的。
連她媽也恨上了這個大女兒,見她就罵——“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從此之后,金璐只要在家就三天兩頭的挨打挨餓,金璐是個倔強脾氣,干脆不回家。
至于拉著小弟下水玩的金成才,夫妻倆也沒舍得怪他一句。
“再后來,金璐忽然聽見金大發夫妻商量著,不讓她上大學了,把她嫁給隔壁村那個四十多歲打跑了兩個老婆帶著兩個孩子的男人,換一筆錢把金大發的賭債還了,還能給家里裝修房子,好讓以后金成才娶媳婦兒,那時候璐璐才明白她怎么隱忍都么用。”
溫念白在電話里嘆了口氣。
嫁給那種能把老婆打跑兩個的男人,十八歲花一樣的美人只有凋零的份兒。
只是金家沒人心疼金璐。
唐慕聽得心情憋悶,自己跑廁所里坐著,點了根煙:“然后呢。”
“然后,璐璐有個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學,考上了大學之后,她就偷了家里的戶口本,在男孩的幫助下把學籍辦了,再沒回過她們村里,可是金大成這一家子知道了,就去男孩子家三五天的大鬧,撒潑要錢,愣是把男孩子的爸爸給氣得心臟病發。”
溫念白:“男孩子家里承受不了這種‘親家’和壓力,逼著男孩跟她分手。”
金大發是個賭鬼,家里賭債欠了一屁股,這種家庭,男方父母受不了,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璐璐呢,上了大學也是靠著美貌在兼職當模特賺學費,那時候,她是真的很愛那個男孩,兩人糾糾纏纏到了大三,最后男孩還是跟璐璐分了和另外一個女孩子在一起了,璐璐不怪他,但從此就落下心結了。”
溫念白有些無奈地道:“最讓人無奈的是,璐璐剛工作后的第一次戀愛都是因為她家里人攪和失敗的,她就離開了當地,來了深城。”
“她本來想著離開原生家庭,換了工作也就好了,可她媽媽得了癌癥,一直在醫院住著。”
“她媽比她爸好些,在她三弟去世前對她也還行,還給過她生活費,所以她覺得自己不能忘本。”
也因為這樣,金璐雖然很努力賺錢,不再回家,可因為母親的病,也就一直沒法完全擺脫金大發的一家子的剝削。
唐慕琢磨了一會,蹙眉:“也就是說關鍵點在她媽身上,那為什么不能把她媽接出來?”
溫念白嗤笑一聲:“你以為璐璐沒有想過嗎,可是她那個媽是個傳統農村婦女,你讓她不要老公和兒子,哪怕這老公兒子拖累她一輩子,怎么可能?!”
如果金璐的媽媽有這個勇氣,早就跟一個吃喝嫖賭的老公離婚了!
唐慕沉默了下去,神色復雜地問:“你所謂的心結,是不是璐璐她……,”
“嗯,璐璐覺得她的家庭就是負累,沒有人會愿意跟這樣的她在一起,你別看她做事干脆利落,可卻是個重感情的,雖然她恨金大發,可金成才和她媽是她的軟肋。”
溫念白嘆了長長一口氣。
唐慕默然了一會,直接把煙蒂往馬桶里一扔,聽著那滋滋的聲音:“這事兒交給我。”
溫念白挑眉:“交給你,你能解決?”
唐慕輕嗤:“反正她家那攤事兒,也不會有比現在更壞的局面了不是嗎?”
溫念白有些擔心地警告:“你可別弄巧成拙,她和你以前遇到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樣,救世主不是這么好當的!”
電話那頭傳來唐慕的低笑聲:“你放心,我懂,璐璐是跟我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樣,我喜歡她。”
放了電話,溫念白坐在咖啡廳的落地窗邊,臉上難掩憂色。
柏蒼卻溫淡地道:“唐慕雖然是只二哈,但做他上心的事還是很靠譜的。”
溫念白:“上心的事……。”
柏蒼輕按了下自己鼻梁上的墨鏡:“他比我回國早了很多年,現在手里亂七八糟的副業投資也不少,有賺有虧,但國內三教九流的人物,他認識不少,我在國內很多事得依托他的觸角。”
溫念白將信將疑:“……這樣么。”
“自立者人恒立之,自助者天助之,有些事,金組長自己沒有決斷,誰也幫不了她。”柏蒼淡淡地道。
溫念白再次嘆氣:“嗯。”
金璐的優點是重感情,可弱點也是重感情。
也許唐慕的出現,會對有幫助,能改變僵持多年的局面,讓金璐的生活出現新的轉機。
“好了,回去收拾行李吧,我們明天就飛西貢了。”柏蒼微微一笑。
溫念白點頭:“。”
賓館飯店包廂 “……吶,事情就是這樣,你說說看我們夫妻養這死丫頭可不容易,唐老板,她跟了你,以后你可要多照顧照顧我們家,這死丫頭有什么不聽話的,你盡管打,再不行,我幫你教訓她。”
金大發喝得醉醉歪歪的,一路顛三倒四地說他撫養金璐的不容易,一邊拿著酒杯打著嗝跟唐慕碰杯,毫不客氣地‘賣女兒’。
唐慕笑了笑,跟他碰了杯,再次給他倒了一大杯:“慢慢喝,酒有的是,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說說看。”
金大發立刻“咕嘟”一下又灌下去一大杯茅臺,整個人就暈得不知東南西北了。
金成才也諂媚地過來跟他碰杯:“唐董,以后小弟也要托你照顧了。”
金璐看著面前的情景,似難以忍受一般,起身冷冷地道:“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金成才立刻站起來,乖覺地正要說他們吃完了,讓金璐陪著唐慕回去。
誰知道,唐慕冷淡地端著酒杯道:“你先上去,我還沒吃完。”
金璐抿著唇,似有些氣惱,轉身踩著細高跟就出了大門。
金成才瞧著唐慕不耐煩的樣子,立刻不再說什么,坐了下來:“唐董不要生氣啊,我姐姐不懂事……。”
唐慕瞥著他:“你姐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金成才愣住了,小心地問:“呃,唐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