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發現柏與之對歐陽寧很好,而我只要對那個小孩好一點,陪她玩,柏與之就會也對我和顏悅色,而不是不耐煩,所以我雖然不太喜歡應付比自己小好幾歲又幼稚的小女孩,但既然對方沒有做什么蠢事,那么討好她也不是不可以。”
柏蒼輕描淡寫地道。
溫念白聽得有些心疼,討好別人的孩子來換取父親的關愛,真是荒唐。
可她也明白了,那時候小柏蒼受夠了被歧視和欺負,剛剛開始黑化,但對自己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還有不切實際的期待,所以就接納了歐陽寧。
“后來,歐陽寧連續幾個假期都會到莊園來度假,國外假期挺長的,所以那段時間我就跟她也算熟悉了。”
“我也見過歐陽飛燕,只是那時候還不知道她跟柏與之的關系,只覺得她人不錯,至少清醒而溫和,也不虛偽,甚至感受不到惡意。”
柏蒼邊開車,邊淡淡地道。
溫念白一頓,眼底銳光一閃:“對,不虛偽,看得清楚局勢,甚至讓人感受不到惡意,這是她和薇安.劉那些人截然不同的一點!”
能在面對敵人時也把敵人當“朋友”相處的“真誠”當真是相當高的段位,因為她確實對你沒有惡意,只是實現某個目的需要施展的手段而已。
但隨后,她頓了頓,有些遲疑地看了眼柏蒼:“但是柏董事長這么做……是因為歐陽飛燕想讓她的女兒跟你成為朋友,目的就是……。”
她有點說不下去。
“目的是希望柏與之離開莊思懿,跟她結婚,而婚后我能跟她的女兒和平相處,并且接納她。”柏蒼卻干脆淡定地接了話。
他有些嘲謔地笑了起來:“只是她沒有想到莊思懿是真的瘋起來什么都敢干,一把火燒了莊園,差點燒死提出離婚的柏與之,讓她人財兩失,不過柏與之逃出去了,還順利地利用這次事件逼外公出面同意離婚,并且外公還把所有的專利都給了柏與之,她也算得償所愿了。”
溫念白聞言,抬手輕輕地扶住他的長腿:“一切,都過去了。”
她聽到柏蒼提起他的外公,又想起自己在客廳隱約聽到柏蒼和柏與之起爭執的內容,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柏董事長借著這個事情逼你外公轉讓了專利嗎?”
她知道柏蒼的外公是當年著名的科學技術專家,手里握著不少當年頂尖的半導體技術。
而柏蒼在這世上最在乎的親人就是他的外公。
所以,最讓柏蒼憎惡柏與之的,不是他拋棄妻子,對他不聞不問,而是搶走了外公的心血卻毀于一旦嗎?
“不。”柏蒼隨手轉過方向盤:“那是外公主動給他的。”
溫念白愣住了:“你外公……主動?”
為什么柏蒼的外公對一個自己曾經寄予厚望,卻害得愛女變成瘋子的學生,他竟然主動給了對方自己手里科研專利?
柏蒼眸光悠遠而復雜地道:“我的外公是老一輩的大學生,離開國內去國外,一是外婆離世,二是因為當年國外的學術更先進,他一直希望學成之后歸國實現當時最先進的半導體技術國有化夢想,但當時國內的環境還不足以支撐他的理想完成,而國內環境變好之后,他的身體卻已經不允許。”
“所以,即使柏與之對不起你母親,他還是放下個人恩怨,把專利技術給了柏與之帶回國,希望他最得意的學生能實現他畢生夢想?”溫念白忍不住感慨。
老一輩的學術大牛,他們的風骨在如今看來,也許會被功利主義者嘲笑愚蠢白犧牲。
可若不是有千千萬萬這樣的人的犧牲與成全,又怎么會有今日繁榮的局面。
“對,老頭真是可笑死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他就喜歡當圣母!”
柏蒼嗤笑:“他那樣高風亮節的老頭竟然生出莊思懿那種戀愛腦和我這樣自私自利的外孫,也夠他操心的了,他希望我專心于學術,我答應了……。”
他頓了頓,冷冷地道:“但最終我還是放棄了,因為沒有足夠的資本,又怎么可能走到柏與之面前讓那個騙子低頭懺悔他的錯!”
柏蒼說到最后,眼底的光芒冰冷森涼。眼角微微泛紅。
溫念白看著他的模樣,默默地嘆了一聲,她終于明白柏蒼說的他回國第二個目的是什么了。
柏蒼的外公當初幾乎是他心里最愛敬的人,沒有那位老人,現在的柏蒼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
所以,他可以不在乎柏與之是否放棄他這個兒子,卻恨著柏與之背棄對老人的承諾,讓老人滿懷遺憾與傷痛地離世。
他要報復柏與之當年對他外公承諾與夢想的背叛!
但看著柏蒼精致眉目里的冰涼、自嘲,溫念白心里微微一痛。
她把手再次擱在他腿上,溫柔地看著他輕聲道:“我相信你外公一定很為自己的外孫擁有這樣卓越的天賦而驕傲,哪怕你沒有再繼續做學術,他也不會怪你的。”
柏蒼垂下眸子,低低地問:“是么……。”
“因為他一定很愛你,才會為你考慮那么多,明明身體不好了,還努力地想要保護你。”溫念白輕聲道。
“呵,那個老頭,最喜歡當圣母了,誰要他保護,人說死就死了!”柏蒼閉上眼,淡淡地道。
可溫念白看著他微微泛紅的眼角,只覺得,仿佛又看見倔強又毒舌的少年明明很在意親人離世,卻又假裝無所謂的樣子,心底軟得一塌糊涂。
她湊過去,取下他的眼鏡,柔軟的吻輕輕地落在他的長睫上:“對,我們蒼哥最厲害了,以后我永遠陪你,你也要永遠保護我。”
哄孩子一樣幼稚的話語,軟潤、溫柔的吻,讓柏蒼只覺得心臟跳得慢了一拍,仿佛也被那個吻觸碰到了一般。
他忽然伸手將她緊緊按在自己左胸口,喑啞地低道:“別騙我。”
披好人皮不容易,他不想做怪物,讓老頭在地下失望。
“不。”她閉上眼,把臉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慢慢合二為一。
從西貢雨季開始,她就知道在那半邊艷陽,半邊雨的城市里,她遇到了自己一生都忘記不了、放不下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