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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大明張青天 臘月初六,張大少爺抽空去了一趟薊州,到那里和新任薊門巡撫閻鳴泰交割印信,做為孫承宗和熊廷弼兩任遼東督師的重要助手,閻鳴泰與熊廷弼合作相當愉快,也是一個能讓張大少爺勉強放心的山海關后盾,在薊門任職期間與閻鳴泰的永平軍隊配合也還算默契,所以這次交割印信進行得非常順利,才用了半天時間就全部移交結束。只是到了最后,張大少爺才給閻鳴泰提了一個醒,“閻撫臺,我認為要確保薊門萬無一失,就一定要重視情報工作,尤其要多利用蒙古商人和親大明的蒙古部落掌握草原動向,越早發現敵情,薊門就可以越早做好御敵準備,我和熊督師的援軍,也可以越早抵達薊門幫你抵御敵人。”
“多謝探花郎提醒,下官一定會按照你的指點去做的。”閻鳴泰向張大少爺抱拳,由衷的說道:“也請探花郎放心,你一出的薊門大好局面,下官絕對不會白白葬送,一定會做好山海關的后盾。”張大少爺滿意點頭,這才與閻鳴泰和孫織錦等薊門官員拱手告別,返回京城,只是讓張大少爺想不到的是,他剛剛走出薊門巡撫衙門時,街道上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站滿了無數的薊州百姓,雪花飛舞中,為首的兩名長者高舉著一頂巨大的、寫滿密密麻麻名字的朱紅色大傘,緩緩走到張大少爺面前。
“張青天,托你的福,薊門的火耗才收到三分,也托你的福,我們薊門百姓可以不用擔心韃靼來殺人放火了。”年紀最大那名老者哽咽著說道:“我們沒什么感謝你的,下雪了,這把傘,張青天帶在路上,遮遮雪花吧。”
看著那頂在雪花中輕輕飄動的朱紅大傘,還有成千上萬在風雪中依依不舍的薊門百姓,一向認為自己心腸比鐵還硬、也不認為自己是什么好官的張大少爺忽然覺得鼻子發酸,忍不住淚如雨下……
交割完了薊門的職務,張大少爺也該赴宣大接任了,本來張大少爺已經兩年沒在家里過年,張老財夫妻十幾人和熊瑚、大玉兒都很希望張大少爺過完年再到宣大上任,急于將張大少爺捆綁到保皇黨戰車上的張惟賢也很希望張大少爺和梅清韻完婚后再走,但張大少爺卻借口軍情緊急和政務繁忙,急著要去宣大接任,準備等在自己安定下來后再和梅清韻完婚。這么一來,張惟賢就有點懷疑張大少爺的用意了,直接問道:“張好古,你到底打不打算娶我的外甥女?如果不的話,你就直接說,別耽誤我外甥女的終身,她也不小了。”
“張國公,你這話可就過份了。”張大少爺看了一眼在屏風背后偷聽的梅清韻,苦笑著說道:“我和清韻情投意合,怎么會不想娶她?象她這么好的姑娘,這世上能有幾個?”
“那你就不會和清韻完婚后再走?”張惟賢質問道:“今天已經是臘月初九了,再有二十天就過年,你再急也不至于急這幾天吧?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魏忠賢給你許了什么好處,你害怕我的外甥女拖累你,所以你想把這門婚事拖下來,最后不了了之?”
“張國公,你怎么能把我想得這么陰險,拿清韻的終身大事來達成自己的個人目的,我是這樣的人嗎?”張大少爺更加苦笑。張惟賢則鄭重點頭,冷哼道:“對,你就是這樣的人。”
話說到這步,張大少爺不交點底也不行了,無可奈何之下,張大少爺只得附到張惟賢的耳邊,把自己的原因和目的泄露給了張惟賢一部分,最后苦笑說道:“成親的日子,我父親已經定好了,天啟八年二月二龍抬頭這天,到時候在陽和(今山西陽高縣)完婚――張國公,這下子你該滿意了吧?”
“還有臉說,你不是打算利用清韻的婚事達成你的目的?”張惟賢不滿的哼恒一聲,又滿意的點頭說道:“那好吧,看在你也是為了大明江山的份上,到時候我親自把清韻送到陽和與你完婚。”張大少爺大喜過望,忙向張惟賢道謝,與此同時,屏風后面也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梅清韻滿臉通紅的從后門溜走。
于是乎,好不容易說服了張惟賢后,張大少爺又告別了父母和嬌妻幼子,還有已經身懷六甲的小妾大玉兒,于天啟七年臘月初十這天離開京城,率領滿桂、黑云龍、麻登云和吳六奇等屠奴軍將士北上出發,取道居庸關趕往宣大上任,接管山西、大同和宣府的政務軍務,而盧象升、吳三桂和張大炮等人則率領三百屠奴軍將士南下膠州,準備再在膠州招募千名士兵,擴大屠奴軍的規模。與此同時,收到命令的山西巡撫耿如杞也已經將防務暫時移交給山西總兵張鴻功,率領部分山西官員從太原北上,預定于臘月三十這天在陽和與張大少爺會合,與張大少爺正式確定統屬關系,接受指揮調遣。
頂風冒雪的一路北行,臘月十二,張大少爺的隊伍穿過居庸關,正式踏入宣大境內,也踏入了曾經有無數大明將士拋頭顱、灑熱血的茫茫草原,還有曾經被韃靼鐵騎視為糧倉錢柜的宣府境內――但很可惜的是,張大少爺喜歡打家劫舍和殺人放火的壞名聲簡直是頂風還能臭百里,時常在宣府一帶活動的韃靼強盜早已經聞風逃出了幾百里,不肯來觸張大少爺這個強盜祖宗的霉頭,所以在居庸關外,張大少爺看到的除了風雪茫茫的草原之外,也就只剩下了率隊前來迎接新任頂頭上司的宣府巡撫秦士文、即將卸任的宣府總兵楊應瑞、宣府知府劉永祚,還有位置已經岌岌可危的宣大巡按張素養。
和新任下屬見面的過程十分乏味,因為是人都知道張大少爺有喜歡收拾不聽話手下的習慣,還有是人也知道魏忠賢有把不聽話的張大少爺下屬打進天牢的愛好,再加上是人都知道殺不眨眼的張大少爺借口宣大兩面受敵,軍情緊急又幅員遼闊急需加強指揮,從朝廷里騙到了一把可以先斬后奏的尚方寶劍,所以不管是張素養還是秦士文,都對年齡還沒有他們小兒子大的張大少爺表示了最足夠也最崇高的尊敬――就只差直接對張大少爺說,“張兄弟你就別又換人又抓人那么麻煩了,我們保證聽你的話,你說什么是什么。”至于官職最低名聲又最不怎么好的宣府知府劉永祚,干脆就搶著給張大少爺牽馬墜蹬,努力在新上司面前樹立一個聽話乖巧的好形象。
“宣府有多少軍隊?其中有多少是青壯士兵?軍餉拖欠和武器裝備情況如何?”和接管薊門的時候一樣,天生就是殺人魔王的張大少爺抽空第一句話就是問自己在宣府有多少幫兇,“不要給我報虛頭,報實數。”
“回憲臺大人,宣府一府二州共計有一所十二衛,下轄二十八堡,兵力編制為十二萬六千三百九十五人。”宣府巡撫秦士文態度恭敬,語氣中不無得意的答道:“天啟五年初下官接任宣府巡撫時,宣府實際兵力只有五萬五千余人,青壯戰兵不到三萬。經過下官三年來的擴軍整編,嚴格訓練,現在實際兵力為七萬六千余人,其中青壯戰兵已經超過了五萬。至于武器和軍餉……。”說到這,秦士文的語氣又沮喪下來,“至少八成的軍隊都已經欠餉兩月以上,武器也不是很充足,大約三成的士兵只能使用木槍御敵。”
“吃了四成多的空額,也沒錢給士兵裝備武器嗎?”張大少爺的語氣非常冰冷,“兩個月內,我要看到宣府士兵都能領到鐵制的刀槍,而不是看到他們繼續抗著連桐油都沒泡過的木槍殺敵,那是在拿士兵的寶貴生命開玩笑!”
“卑職遵命。”秦士文打了一個寒戰,趕緊答應。張大少爺又吩咐道:“再發一道憲令,讓宣府境內的所有衛所指揮使三天內趕到宣鎮與本官會合,本官要當面向他們訓話,并且給他們介紹新任宣府總兵官黑云龍將軍。”雖說張大少爺沒有正式接掌總督大印,從理論上來說還沒有資格發布憲令,可就算借給秦士文和張素養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跳出來指責張大少爺涉嫌越權頒令,只是必恭必敬的答應,并且派出快馬知會各處衛所。
現在的宣府與其說是大明皇帝的天下,倒不如說是張家口八大蝗商的天下更恰當一些,張大少爺臘月十二出居庸關,已經回到張家口的八大蝗商臘月十三就收到了消息,一同被官府驛站快馬送到八大蝗商面前的,還有張大少爺嚴令秦士文兩個月內將軍隊裝備補齊的消息。事情到了這步,八個蝗商也只好認命,商量著準備到宣府鎮去和地方士紳一起迎接張大少爺,雙手捧上按規矩必須奉送的見面禮――只是這見面禮應該怎么送,送多少?讓張家口八大蝗商犯了難?
“要不和以前給張樸的一樣,每個人送兩千兩銀子吧。”翟瑩建議道:“再給張好古小瘋狗許諾,只要他別干涉咱們的生意,再給咱們的生意提供的保護,每年每家再打發他三千兩銀子喂狗。”
“你的腦袋比狗還蠢!”范永斗毫不客氣的呵斥道:“張好古小瘋狗是什么人,用對付張樸的法子能對付得了他?還要他別干涉咱們的生意,給咱們的生意提供保護,你不如直接告訴張好古小瘋狗,我們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
“范大掌柜的說得對,和張好古小瘋狗打交道,我們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黃云龍附和,又說道:“我們幾個中間,就數范大掌柜的最為精明仔細,還是請他拿主意的好。”
“對,對,我們都聽范大掌柜的。”除了翟瑩和王登庫之外,另外幾個蝗商一起點頭。范永斗則沉吟著說道:“依我看來,我們八家最好是每家送五百兩銀子比較好――五百兩銀子說多不多,張大少爺沒法栽贓咱們賄賂上官,說少不少,張好古小瘋狗是正三品,每年的俸祿也才三百多兩銀子,普通的商號和士紳給總督送見面禮,基本上也就這個數目了。”
“會不會太少了?”黃云龍又提出疑問了,“我們八家在宣府這么扎眼,送這么點銀子,不怕張好古小瘋狗發火?”
“如果他發怒,那事情倒好辦了。”范永斗冷笑說道:“我讓大家都送五百兩銀子,其實是對張好古小瘋狗的一個試探,他如果嫌我們送得太少,給我們臉色看,那證明他很可能是沖著銀子來的,那我們只要多拿一些銀子喂狗,就有希望把他擺平。”說到這,范永斗語氣發緩,沉聲說道:“如果他不嫌少,笑嘻嘻的收下,對我們的態度還格外親熱,那我們才要仔細小心啊。”
“對,范大掌柜的說得對,我們是可以借著這點試探一下張好古小瘋狗。”幾個蝗商一起贊同,靳良玉還補充一句說道:“為了預防萬一,我們每個人除了帶五百兩的現銀送禮以外,最好每個人再揣上兩千兩銀票――如果證明張好古小瘋狗是沖著銀子來的,我們想打發他也不愁立即拿不出銀子了。”此言一出,幾個蝗商又是一起叫好,也就是欠著張大少爺人情的王登庫和翟瑩面帶難色,卻又不敢提出反對意見,也只好點頭同意。
通過了這個試探張大少爺真實態度的法子后,八個蝗商估算著啟程南下,趕到宣府鎮去迎接張大少爺,不曾想八大蝗商抵達宣府鎮時,腳程極快張大少爺的一行已經搶先一步進了城里,直接就住進了宣府巡撫衙門。八大蝗商不敢怠慢,趕緊又跑到巡撫衙門求見,還好,張大少爺的心腹張石頭立即態度親熱的接見了他們,并且把他們請進了生著溫暖炭火的后堂,笑著向他們說道:“各位大掌柜的,我家少爺知道你們肯定會來,所以叫我在這里給你們準備了位置,一會我家少爺給宣府一所十二衛的指揮使訓完了話。就馬上來見你們。”
“多謝張將軍。”幾個蝗商感激不盡,圍著燒得旺旺的木炭火爐耐心等待起來。還好,張大少爺結束了和在薊門上任時大同小異的訓話,并且親自監督楊應瑞與黑云龍交接印信后,很快就帶著幾個親兵來到了后堂,剛進門就笑道:“各位大掌柜的,久等了,久等了,公務繁忙,沒能立即接見幾位大掌柜,各位大掌柜的可千萬不要在意啊。”說著,張大少爺竟然還主動向八大蝗商抱拳行禮。
“不敢當,不敢當,憲臺大人千萬不要折殺我們。”幾個蝗商慌忙還禮,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只差沒給張大少爺跪下。張大少爺則笑嘻嘻叫親兵搬來椅子,放在火爐旁邊,笑著招呼道:“各位大掌柜的,都坐吧,別客氣,天太冷,都圍著火爐坐下,千萬不要客氣。范大掌柜的,咱們可是老交情了,認識王登庫大掌柜的以前,本官可就先認識你了,來來來,坐本官旁邊,坐下來慢慢談。”
說實話,張家口八個蝗商都是布衣商人,雖然有錢卻沒有多少社會地位,以前別說是即將卸任的宣大總督張樸了,即便是秦士文和張素養之類的巡撫級別的官員,也不愿意和八大蝗商同席而座,現在張大少爺身為封疆大吏兼武清伯爵,竟然主動邀請八大蝗商并肩而座,這倒讓骨子里極為自傲又極為自卑的八大蝗商受寵若驚之至――恍惚回到了在盛京時與皇太極并肩而座的場景。推脫了兩句后,幾個蝗商趕緊坐下,坐在張大少爺左手邊的翟瑩還第一個拿出禮單,雙手捧到張大少爺面前,恭敬的說道:“憲臺大人,草民的一點小意思,恭祝憲臺大人榮升總督,恩澤宣大,還望憲臺大人千萬不要推辭。”
“哎呀,翟大掌柜的,你太客氣了。”張大少爺嘴上推脫著,手上卻迫不及待的接過禮單,只掃得一眼,張大少爺就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假惺惺的說道:“翟大掌柜的,禮太重了,你這叫本官如何敢當?”說著,張大少爺還更加假惺惺的把禮單遞回翟瑩面前,“快請收回去了,太重了,實在太重了。”翟瑩當然不肯接,反復的推讓了幾下,張大少爺也不只好勉為其難的把禮單收下,嘴上還不斷的責怪翟瑩送禮太多,于自己的名節有虧――當然了,所謂的名節這玩意,張大少爺其實一向都是不怎么在意的。
“五百兩銀子也叫重?難道這小子真的打算搞花樣?”范永斗心里狐疑嘀咕,臉上卻賠笑著把自己的禮單遞上,請張大少爺務必賞光收下――可是讓范永斗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張大少爺才看了一眼他的禮單,馬上就拉下了臉,順手把禮單扔回范永斗懷里,輕蔑的說道:“范大掌柜的,本官素來為官清廉,從不收受軍民百姓的一分一文賄賂――這些銀子,你還是拿回去打發叫花子吧!”
“這世上還有這么不要臉的人,剛拿了翟瑩的銀子,馬上又有臉說自己為官清廉了?”幾大蝗商面面相窺,目瞪口呆之后,幾個蝗商迅速醒悟過來――翟瑩送給張好古的見面禮,絕對不是五百兩!范永斗則是滿臉尷尬,趕緊站起來行禮道歉道:“憲臺大人,草民不知你清如水廉如鏡,冒昧送禮無意冒犯了憲臺大人,請憲臺大人多多恕罪。”
“秦士文留任和兵部糧草的生意,我欠了張好古人情,禮單上寫的是兩千兩。”翟瑩還算講義氣,乘著張大少爺注意力被范永斗分散的機會,趕緊附到旁邊的田生蘭耳邊低聲提醒。田生蘭醒悟,向同伙使個眼色后站起來,從懷里掏出早已經備好的兩千兩銀票,雙手捧到張大少爺面前,賠笑著說道:“憲臺大人,這是草民孝敬你的見面禮物,區區紋銀兩千兩,還請憲臺大人千萬不要嫌棄。”
“哎呀,田大掌柜的,你怎么這樣?本官剛說了自己清如水廉如鏡,你這不是……。”張大少爺嘴上推脫,拉長了許多的俊臉上也終于露出些笑容。看到這副熟悉的官僚笑容,田生蘭松了口氣,忙笑著說道:“憲臺大人,草民可不敢向你行賄,敗壞你的一世清名,這只是草民對憲臺眷澤宣大百姓的一點點謝意,請憲臺大人給草民一點面子。”
“哎呀,這可就叫我為難了。”張大少爺滿臉的為難。這時候,張石頭從后面竄了上來,搶著接過田生蘭的銀票,又向張大少爺勸道:“少爺,這是田大掌柜的一番好意,你就下不為例,破例給田大掌柜的一點面子吧。”
“石頭……。”張大少爺本來還想阻止,可是看到張石頭已經把銀票揣進了懷里,最后還是嘆氣說道:“那好吧,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噢。”
“好,這小子是沖著銀子來的,這下子事情就好辦了。”其他蝗商一起松了口氣,趕緊掏出銀票,爭先恐后的硬塞進張石頭手里。那邊范永斗也急忙亡羊補牢,掏出銀票硬塞進張石頭手里。張大少爺則在一旁唉聲嘆氣,“各位大掌柜的,你們這是干什么?干什么?唉,算了吧,本官明白你們的意思了,以后宣大防區打造兵器用的生鐵,還有軍隊采買軍糧馬匹,本官會優先考慮你們――但你們不能再送什么禮物了!本官身為清正廉明的朝廷官員,實在不方便也不好意思接受你們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