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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回 太活潑了些

  “娘的意思是?”錢芳館不甚明了。

  “若是我悄無聲息的將這孩子帶了回去,外頭還不曉得你添了個女兒,將來這孩子若是接回來,便名不正言不順,須得將孩子的名分定下來,公諸于眾,才是正途。”錢老夫人很有見地。

  “母親說的有理,”錢世江很是贊同。

  “那便依娘所言。”錢姨娘點頭,有些擔憂把言歡心中不快。

  但細一想,若是娘提起的,他自然不敢反駁。

  三日之后,把府隆重的給新添的九姑娘把云嬌舉行了洗三禮。

  喜宴之上,觥籌交錯,眾人皆是語笑晏晏,其樂融融,隔著肚皮,誰也瞧不出誰的心思。

  譬如主位上的那位把家大夫人連燕茹,端莊大方,秉節持重,言行舉止之間進退有度,盡顯當家大娘子的儀態。

  眾人皆交口稱贊,道不愧是宰相府嫡親的孫女,果然家教極好,把大人有妻如此,當真是福氣。

  連燕茹面上一片春風,甚是得體,心中卻是一片暗恨。

  錢芳館端午那日吃的粽子,確實是加了些佐料,不止這般,自打她懷上今朝洗三的那個之后,每日飯食之中皆是加了些佐料的,只不過分量極輕,便是頂好的大夫,也極難覺察。

  原先月份早的時候,想著讓她不知不覺小產,左右她一向身子弱,小產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也不知是不是藥的分量不夠,就這樣一直拖到七個多月,翩躚館依舊是毫無動靜,那孩子還在她肚子里頭好生揣著。

  連燕茹按耐不住了,干脆在粽子里頭加了大量的紅花汁,又以蜜糖之味掩蓋,既然運氣這般好,用了這般久的藥都不曾小產,那便大出血一尸兩命吧!

  不過這一切皆不是她親手所為,這深宅之中,旁的不多,妾室倒是不少,蠢貨更是數不勝數,隨隨便便皆可利用。

  連燕茹老謀深算,提前尋好老道這事倒是她親自派人去辦的,為的就是防著錢芳館命好,能順利誕下孩兒。

  事實表明,做事還需走一望三,果然叫她料到了,姓錢的小妾真是命好,這般了還能順利誕下一個活的嬰兒,不得不叫人佩服。

  原想著將這先天不足的嬰兒送出去,在外頭不得好的照料,用不了幾日便一命嗚呼了。

  這錢姨娘身子羸弱,生產時又受了傷,若是是這孩子死了,她定然傷心至極,這悲傷過度之人怕是也活不長了。

  這個計策極為圓滿,且整個過程中不曾有半絲行差踏錯。

  只是她千算萬算,算漏了錢家,算漏了錢老夫人會將這個孩子接回去。

  她也算明了了,只要錢老夫人還在,這個錢芳館就死不得,至少不能死在她的陰謀之中。

  否則這老虔婆發起瘋來不管不顧,到時毀了把言歡,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宴席過后,錢老夫人抱回了云嬌,可不過半年,錢世江便出了事,錢老太爺也生了重病,二老被接到萊州,云嬌自然也是跟著。

  云嬌思及從前之事,心中郁郁,輕嘆一聲。

  門外傳來腳步聲。

  云嬌抬眼便見二舅母丁氏打簾子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個嬤嬤。

  丁氏四十多了,穿著一身墨綠的曲裾,裙角露出一截白紗,穿著雙粉色方口繡鞋,頭上卻戴著個黃金的花冠,鬢角又別著幾朵色彩各異的花兒,瞧著雖是珠光寶氣花團錦簇的,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云嬌眨了眨眼睛,心中想到個極為貼切的詞,來形容這個二舅母的裝扮——窮人乍富。

  丁氏乃是篳門圭窬出生,大字不識幾個,錢家那時還不曾做生意,比她家境況好上一些——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在當時來說也算是個門當戶對。

  如今富裕了,她也不知該如何裝扮自己了,只覺得將那些入得她眼的衣裳飾品都穿戴在身上,便能顯出她的身份。

  她左手與常人不同,缺了一根大拇指,聽聞是幼時家中姐姐不曾照顧好,她獨自跑到豬圈邊上,讓豬給啃掉的。

  當時流了許多的血,止都止不住,家中人都當她是活不了了,不曾想福大命大,還就逃過了這一劫。

  俗語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父母長輩希望她能夠康健活潑一些,不再遭受磨難,便在難后給她取了一小名。

  喚作擒雞兒。

  云嬌初次聽說二舅母這個小名之時,足足笑了半日,如今想來,還覺好笑,這名起的也太活潑了些。

  不過要較真說起來,云嬌心中也有個小小的疑惑,既是被豬啃了手指,還擒什么雞,該擒豬才是,這名字起的也是蹊蹺。

  見丁氏走了進來,云嬌面上恢復了一貫的乖順,含笑行禮:“請二舅母的安。”

  丁氏也不朝錢老夫人行禮,徑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正欲開口,便見到地上一片狼藉,頓時又站了起來,大驚小怪道:“這,好好的飯菜,怎的都摔在地上?糟蹋了這般好的飯食,要叫雷公劈死的!”

  云嬌正欲開口。

  李嬤嬤瞧見了,怕她惹火燒身,忙上前一步搶著道:“二夫人,這是老夫人不小心掀翻的。”

  “啊!她又發哪門子的瘋!大魚大肉的伺候著,還掀桌子,撒了這一桌好東西,摔了這些碗碟!這般糟蹋東西,往后就別吃了!”丁氏頓時跳起腳來,高聲叫罵:“也不出去訪訪看,誰家天天有這些好東西吃,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死就好好死,別在家里作耗……”

  云嬌聽不下去了,照這般下去,她至少還能罵上小半個時辰。

  這便是她的二舅母,撒潑打滾的本事一流,雞零狗碎之事她也要鬧得人盡皆知。

  也難怪家中之事皆由她做主,二舅舅對她言聽計從,若是駁了她的意思,她這般鬧將起來,誰能受的住?

  不過,這二舅母倒也有個怕的,她輕易不敢反駁姑爺沈長東,大概這便是一物降一物,惡人自有惡人磨。

  “二舅母,”云嬌好容易尋了她喝水的空檔,這才插進去話:“婆奶奶想是不愛吃這些葷腥,往后送些軟和的粥食即可,無需這般鋪張。”

  “你這小丫頭,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丁氏聽她言語,頓時不依不饒:“合著我見天的這么孝敬她,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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