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波爾的里奧知道有“坐井觀天”這個成語的話，他一定相信自己就是那只青蛙。
在幾秒鐘之前，他覺得明軍的炮擊是無用的，沒有任何意義的。可是短短幾秒之后，他整個人都處于前所未有的震驚之中。
上帝啊！
這怎么可能！
看著硝煙彌漫中的城市，波爾的里奧和路易士教士一樣，都在胸前劃著十字，在這一瞬間，他的心里甚至浮現出了一個念頭——我做出了這輩子以來最明智的選擇！
上帝可以作證，如果手下有兩百個士兵的話，我一定會抵抗的！
如果那樣的話，恐怕就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
可是現在，上帝顯然不在他的子民一邊，上帝可以作證，荷蘭人正在遭受著什么樣的打擊！
劇烈的爆炸有如惡魔的氣息似的，在熱蘭遮城升起，那些黑色的氣息里荷蘭人是什么模樣？
波爾的里奧當然不知道，但是他和路易士以及船上的那些西班牙……不，大明的外籍雇傭兵們無不是瞠目結舌的看著被硝煙籠罩著的熱蘭遮城，在目瞪口呆的中，他們驚恐的看到巨大的煙團中拋出了一根粗長的黑影。
“快看，是一門大炮！”
“至少有二十四磅！”
在眾人驚訝的喊叫聲中，那門被拋至半空的大炮從空中落下狠狠的砸在了附近的海面上，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水柱。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不再言語了，從這門被炸飛上天的火炮，他們似乎已經可以感受到身處那片熱浪中荷蘭人的感受了。
“炸光這些紅毛夷，把他們全都送去見閻王爺！”
托抱著炮彈的裝填手興奮的叫喊著。
此時甲板上、艙室里內的炮手們都被炮口的硝煙熏成了黑色，除了牙齒、眼窩是白色的，整個人就像是黑人奴隸似的，不過他們的臉上卻帶著肆意的歡笑。
也難怪他們會這么高興，碰到這樣的順風仗，怎么可能不高興？
其實，盡管在爆炸巨浪中苦苦掙扎著，但是城里的荷蘭炮手同樣也在反擊著，盡管相隔很遠，但是他們的炮彈并不僅僅只是在艦隊周圍炸出一道道水柱，甚至就連孫和京的座艦前后都被擊中的十幾次。甚至正在炮手們裝填的時候，一發炮彈擊碎了舷板，然后直接擊中了炮手，將他的胸脯撕的粉碎，血肉橫飛中人都沒來得急發出慘叫，就倒了下去。
可……也就僅僅只是如此罷了。
巨大的，至少有十八磅，甚至二十四磅的實心炮彈，其實也就是一個大號的鐵球而已，即便是擊中的軍艦，除非砸到那個倒霉蛋的身上，否則根本就不可能帶來太多的傷害，頂多……也就是船板破碎時飛散的木屑扎到那個倒霉蛋的身體里，換來一陣慘叫聲。
不過，相比于荷蘭人，他們所遭受的傷亡幾乎是不值一提的。
即便是作為對手，波爾的里奧的心里也忍不住關心荷蘭人的安危了。眼看著炮手們歡叫著進行第二輪炮擊，他便主動對提督說道。
“提督閣下，我覺得也許可以暫時停止炮擊，讓風吹散硝煙再說，那樣或許可以打得更準一些！”
波爾的里奧當然不會承認，他提出這個建議的目的，是為了讓荷蘭人能喘口氣……喘口氣有機會考慮投降的事宜。
在波爾的里奧的建議下，孫京和下令停止了炮擊。
在炮擊停止的時候，從大海上吹來的海風將臺灣城上空彌漫的硝煙吹到海面上，在海面上形成了一道灰黑色的煙障，然后把整個臺灣城都遮擋在后面，煙霧彌漫的場面看起來壯觀至極，這種場面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
很快，煙霧就被吹散了許多，就在這時，透過望遠鏡波爾的里奧看到了熱蘭遮城上空升起了一面白旗，在黑色的硝煙中，那面白旗是極為顯眼的。
一看到那面白旗，波爾的里奧就激動的喊道。
“將軍閣下，將軍閣下，恭喜你，荷蘭人投降了，他們投降了！”
波爾的里奧之所以會這么激動，是因為他覺得他是在拯救那些荷蘭人，從地獄中把那些荷蘭人拯救出來。
可當他激動的喊叫著的時候，卻詫異的看到提督大人只是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知道了。”
就這樣？
他不應該很高興嗎？
可為什么他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像是沒有看到似的，難道提督大人不知道白旗的意義？
“提督大人，荷蘭人是想投降。”
隨后波爾的里奧又補充道。
“至少是想要投降。”
“哦！”
應了一聲，孫和京朝著熱遮蘭城看去，看著漸漸顯露出來的城堡，那座漂亮的堡壘現在已經是滿目瘡痍，三層的堡壘上方到處都是斷垣殘壁。
從望遠鏡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斷垣殘壁間那些荷蘭人正在四處奔逃著，他們甚至驚恐的朝這邊看來，似乎是在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其實，他們應該知道的。
“之前，我已經下過了最后通牒！”
看著波爾的里奧，孫和京的語氣平淡。
“我給過他們投降的機會！”
這是什么意思？
“在大明，我們有自己的規則，我們的規則非常簡單——負隅頑抗，那就雞犬不留！”
把提督的話翻譯給波爾的里奧聽時，云海平詫異的看了一眼年歲與自己差不多大的提督，他這是什么意思？
負隅頑抗，那就雞犬不留！
大明什么時候有了這個規矩？
呃……好像確實也有這個規矩，大兵一到，雞犬不留！
識時務者為俊杰嘛！
這么一想，云海平倒是對孫和京另眼相看了，他沒想到提督大人居然這么狠，平時看起來倒是挺親切的，一副大家公子的模樣，可到了戰場上，卻完全變了個人。
說雞犬不留，那就雞犬不留！
“可是，可是提督大人，他，他們已經要投降了！”
站在波爾的里奧身邊的路易士從翻譯那里得知了提督的想法后，顯得有些激動，他大聲說道。
“提督大人，他們已經舉起了白旗，這是戰爭的規則！”
“那是你們的！”
盯著路易士教士，孫和京冷冰冰的說道。
“這里是大明！到了這里，就要遵守我們的規則！我們的戰爭規則就是，開戰之前，我給他們活下去的機會，至于現在……”
將視線投向熱蘭遮城，孫和京冷哼道。
“負隅頑抗，那就雞犬不留！人無信而不立，說話要算話，說是雞犬不留，就要雞犬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