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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4章

  “我的田啊!”

  天上下著大雨,在漫天的大雨之中,一個老者在衙門前放聲哭喊著,他跪在那里,雙手不時高舉著。

  “蒼天啊,那些田可是我們周家的祖業啊!”

  “愧對列祖列宗啊……”

  終于,哭訴的人沒了力氣,而圍觀的人……一個沒有。

  這樣的一幕,在乾圣二年初夏的于各地都在上演,開始時,還有人圍觀,而現在,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了。

  即便是有人圍觀,頂多也就是說上一句。

  “我說,這位老爺,您老就別喊冤了,田掛在人家名下,幾十年甚至幾百年都沒交過一文錢的皇糧國稅,不抄你的田,抄誰的田?哦,瞧我這記性,那田是人家的田,和你家有什么關系?”

  不是說,是落井下石的。

  “哎……”

  看著落魄的好友,張采只是喟然一聲長嘆,

  “田被收了?”

  作為江南有名的才子,他的這個名字,后人或許并不熟悉,但他的另一個名字,想必很多人都知道——金圣嘆,沒錯,就是“哭廟案”被砍頭的首犯。他起這個名字因為明亡時發誓不仕清后,經常感慨:“金人在上,圣人焉能不嘆”從此改姓“金”,名“嘆”。

  不過,在另一個世界,因為抨擊朝政,而被兩江總督朱白地列為首犯斬首的他,對于“抄地案”卻出人意料的叫著好。他甚至在報紙上發表文章支持。

  “收了!”

  李厲之長嘆道。

  “我李家家業詭計于他人名下,圖的就是不交錢糧,不服差役,機關算盡,到最后卻是一場空啊!”

  機關算盡太聰明啊!

  “今上襲位時,我等都說今上必中興大明,可卻全都忘了,陛下接手的江山,是什么模樣,說是大明?可實則不亞于劉秀再造大漢,可很多人還是用著老眼光去看陛下,能不吃虧嗎?”

  給好友倒上一杯茶,金圣嘆說道。

  “過去,咱們常說,投獻是大明第一積病,國初有多少田地?可為什么后來地越來越少?投獻的人那么多,地能不少嗎?除了憑借“鄉紳優免特權”詭寄田畝外,在土地丈量時,鄉紳與胥吏相互勾結,十畝田頂多量出一半,那時候,誰敢說?”

  “大家都敢說!”

  李厲之搖頭道。

  “但沒有人敢做,沒人敢毀掉這一切,大家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經,除了今上。”

  “因為今上實際上是開國之君啊,軍中大將名下的投獻土地少之又少,沒有共同的利益,做起事情來,自然也就沒有絲毫顧忌了!”

  利益集團!

  沒有被利益集團的利益捆綁,做起事情來自然更順手。

  “況且,抄沒的田產是發給軍戶的田地,即便是有勛臣名下有投獻,可他麾下的軍官、兵士卻沒有,他們都等著抄到良田后,朝廷把田地分給他們呢,他們能不樂意?”

  “是啊!這一刀砍下來的時候,看似輿論沸騰,可實際上啊,你沒瞧見嘛,這兩個月,到處都到官府擊鼓鳴冤,告主家侵占宅田的,要不然就是圍在主家門口,要求退田……”

  提到這件事時,張采也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他家也被人圍過啊!足足“退”了六千多畝的。

  “聽說德王府也退田了。”

  說罷,兩人哈哈一笑,但笑容中卻充滿苦澀。

  畢竟,那退的那里是田,分明是銀子啊!

  “德王也不能免俗,不過,以為兄看來,這只是第一步,沒有了鄉紳的庇護,所有的田地也就暴露出來了,下一步應該就是清量田地,咱們這位陛下啊,可是一個走一步算十步的主,和先帝大不同啊!”

  拿今上和先帝比?

  不知為什么,無論是說者,還是聽者突然都想笑了。

  先莊烈皇帝,根本就是……玩崩了。

  不說別的,這邊剛一登基,那邊就先弄掉太監,再掀翻內閣。

  視當時的內閣成員為“奸輔”,全都辭職滾蛋,然后全換上新人。而本身要就國當關在王府里呆一輩子的崇禎皇帝,偏偏對大臣沒啥了解,先庭推出十個閣臣候選人,然后用占卜抽簽的方式選出來。

  內閣閣輔啊!

  居然用抽簽來選,這那里是國事,分明就是笑話啊!

  就這樣他居然玩了十七年才把大明玩完了,換成其它的朝代,內憂外患的這么玩的話,估計三五年就玩完。比如清末的慈禧一死,換成一群皇族上臺,才多大會功夫就把“我韃清”給玩沒了。

  國家大事不帶這么玩的。而相比之下,今上倒也干脆,雖然在京城殺了一批從賊的,可卻留用了不少,閣輔里既有從龍功臣,也有兩京六部以及地方的高官。

  當初這個內閣名單一出,天下士紳無不是暗道著陛下的手段老辣,果然不愧是馬上得天下的主,拿今上與先帝比,這實在是太欺負先帝了,至少應該和高皇帝、和成祖皇帝比,那才有得比嘛!

  大笑之后,張采看著好友問道。

  “那賢弟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打算……”

  李厲之沉默片刻,然后說道。

  “有何打算?大明恐怕是再沒有小弟的容身之地了,即便是討來了些許詭寄的田產,可小弟已經被革除功名,而且按大明律三代不得從事科舉,三代人啊……”

  三代!

  這是注定要走向末路了,那怕是李家世代經商,可也經不起三代沒有人中舉,過去有主家庇護,往后呢?

  “哎,時也,運也……”

  除了這樣的感嘆,張采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一時間,涼亭內的兩人就是相對無言,片刻后,李厲之突然笑道。

  “時也,運也,時致此,小弟倒也沒什么可抱怨的,小弟打算往海外去!”

  “往海外?”

  張采詫異道。

  “是的,小弟聽人說,在外海,即便是流放犯官,也能派上用場,興許,在那里,還有一線轉機也不一定,況且……”

  壓低聲音,李厲之說道。

  “聽說,唐王請旨移國海外后,陛下有意封建唐王于海外!指不定,這就是小弟的機會!”

  “什么封建?”

  張采驚訝道。

  “你說什么?你確實是封建?不是封國嗎?你聽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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