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17世紀的全球性小冰河氣候導致北美地區最近兩個月的降雨量都極其吝嗇,但依靠著布魯克林地區豐沛的溪流河渠與地下水資源,第一年的農業生產還是順利走到了收獲期。
曼哈頓社區直屬的農場區,總數超過兩千畝的麥田如今已經是一片金黃的海洋。兩百多名印第安雇工全力以赴地進行著收割工作。
工業部某技術宅推出的人力收割機僅僅重十幾公斤,據說曾經申請了無數次專利投資項目都沒人理睬,如今卻成為了曼哈頓社區最給力的人力農業工具之一。
一片片小麥被印第安雇工們收割堆放在一起,然后由進口自歐洲的挽馬牽拉板車一波波運到指定的谷物處理場,這種高大的四腳怪獸一度還引起了德拉瓦人不小的恐慌。
為了加快收割運輸速度,社區委員會與農業部的部分管理者也加入了夏收行列。這樣一幕豐收的場景,同樣發生在哈得孫河下游兩岸的多個德拉瓦族印第安村落中,但還在試驗階段的收割機卻無法大量用在印第安人的農場里。
已經收割的農場土地將在不久后進行一次整理,然后將大面積種植一波苜蓿、豆類或番薯、土豆之類副農作物,這樣在冬季到來前,還可以獲得一次不小的收成。這次收獲的秸稈等也將進行土肥回田或做為其他工農業原料進行處理,此后的農場還會進行一輪新的規劃和擴建,為1622年的春耕做好前期準備。
在第一次大規模農業計劃中所暴露的問題,讓農業部負責人海惠芬大媽領導的農業組成員進行了深刻反省,求大求全求高的思想做了徹底修正。之后的任何規劃都以節省技術人力為基本指導思想。
從歐洲獲得的農作物、家禽、畜牧品種,都交給了關系最好的幾家德拉瓦族印第安村落,甚至遙遠北方的莫西干族印第安人也獲得了一些。而曼哈頓社區本身,則只保留了極其有限的農業種植和牲畜飼養單位,更多的時間,還是用來指導這些本地土著進行農業生產。
經過初步統計,大災難帶來的麥種雖然并不是很適合當地的氣候,但肥沃的一塌糊涂的田地質量,使畝產依然達到了近200公斤,至于后世那種畝產千斤的水準,在17世紀只能作為一種夢存在。
鑒于海惠芬提醒的關于印第安人農業扶持計劃中原本過于苛刻的收益分成方案,曼哈頓社區委員會經過謹慎考慮后,將三年內的分成比例從六成降到了五成,這樣一個消息讓還沉浸在海浪般農作物收獲而如夢似幻的印第安村落首領們又幸福地跳起了傳統舞蹈。
超過兩千畝的直屬農場,光是小麥就收獲了400多噸,其他非一次性夏收的副農作物種植區,也提供了不少于50噸的收益。這還不包括要從印第安人農場里分成而來的數量。
布魯克林工業區東北方不過一天路程的某座德拉瓦印第安人村落里,肯拉頓叼著煙桿呆呆地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農場,手都在微微發抖。
曾經的歲月里,無論如何虔誠地祈禱神靈,村落祖祖輩輩都是在饑一頓飽一頓的輪轉中一代代掙扎生活。為了生存,他們的年輕人要練就一身可以和猛獸搏斗抗衡的本領,要和其他部族進行血腥的戰爭,要在大自然神靈變幻無常的情緒下瑟瑟發抖。
如今,似乎這些都不存在了,就算是要分給那些態度友善的華族超過一半的收成,眼下的沿小河兩岸分布的僅僅1500多畝土地帶來的糧食,也足夠整個村落用上大半年,而且看起來是那么輕松簡單,看來要擴大耕地面積!
還要去打獵捕魚?也許以后只是為了增加更多的口味。
還要去廝殺?也許當對手開始垂涎自己的富庶時,自己女兒的丈夫,那位“華族里的有身份”的女婿就會第一個跳出來,用那種恐懼的武器打翻任何膽敢挑釁村落的白癡。
大部分年輕人都在華族人或自家的農場里忙碌著,婦女和小孩們個個帶著燦爛的笑容在農場收割現場幫著忙。一捆捆收割好的小麥堆積如山,然后被告知等著某天華族人會送來各種奇怪的工具進行后續處理。
上個月跟著女婿和女兒在華族人的地盤上生活了近一個月,那種不可名狀的安逸與富庶感一直到現在都深深印在老人的腦海里。
看似不可救藥的外傷,在那個奇怪的白色房屋里出來后,就痛苦盡去;看似危險重重的大河,華族人卻能坐著他們那種奇特的大船輕松往返;看似太陽隱去的黑夜,入眼的卻是如天上星河般的明燈亮火一片……
“爸爸,還在發呆啊?”
突然,身邊的女兒拉了拉自己的手臂。肯拉頓這才回過神來,一臉慈愛地看著已經懷孕六個月大腹便便的女兒娜答,一種慶幸與自豪油然而生。
“李想在干什么?為什么今天沒陪你一起回來?”老人家故意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他好像在華族被選上一個首領位置,現在很忙。”娜答有點點不滿地撅著嘴,但紅潤的小臉上,那種洋溢的幸福表情顯然比她的老父親更加驕傲。
“嗯,現在村里的年輕人都在華族人那里干活,連村子都很少回了,我有個打算……”肯拉頓說到這兒,有點擔憂地回頭望著村落方向,“我想在村落族長大會上提議,我們全村都搬過去,我發現,我們的小伙子其實已經在那里有了一大片新家。”
娜答一驚,有點緊張地看著父親那鄭重其事的表情。她已經暗中聽說村落里這段時間產生的爭執,就是有關部分家族族長打算將整個家族都搬到布魯克林工業區東南面那個印第安人自發形成的社區中去。
這樣的想法自然遭到了老一輩的村落首領的反對,尤其是娜答的母親,那位村落的大祭司,同樣也是家族的最高權威。
能夠讓父母和自己住一起,娜答當然很高興,但一想到自己的母親整天封閉在家族大屋里枯坐冥想的摸樣,娜答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擔憂和傷感。
“爸爸,李想肯定會很高興的,但是媽媽她……”
娜答想了下,還是忐忑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她……也許這是神靈給我們帶來的希望和方向。”肯拉頓緩緩背過身去,慢慢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