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2日,航速緩慢的風帆蓋倫船隊也返回了曼城市。除了帶回大量進口原料與兩百多名歐裔契約奴,還多了幾千套由亞速爾制衣廠完成的軍方制服訂單。
但這些都不足以解釋任長樂在之后所受到的詭異關注,因為下船的人中,還包括十幾位無論容貌還是身材,放在21世紀都是頭等品質的歐裔少女!
這是亞速爾總領事館史文博為“彌補”去年年末那次因強塞太多歐裔移民,導致大量移民死亡而做出的“補償”。
都是楊雯雯生活藝術公司出產的那種簡約風格的漢服長裙,或是歐式維多利亞風格的禮裙,下船的歐裔少女,一個個如受驚的小兔子般被警察保護起來送往長島新區的某片專門劃出來的衛生檢疫區,負責檢疫區安全的一個排的陸軍士兵都有點神不守舍。
極品小洋馬的出現,迅速讓穿越單身狼們一夜貧血。據說一段日子過后,一個個穿越單身狼都衣冠楚楚、眼巴巴地以各種借口游走在移民部工作人員四周,看著工作人員將這些極品安排進了政府或首都國立醫院做培訓。
按照任長樂和史文博的暗示,這些歐裔少女全是經過“認真檢查”的絕對原裝貨,讓傳統情結深重的狼們眉開眼笑。但隨后,又對所謂的“認真檢查”報之以奇特的忐忑不安。
關于史文博在歐洲“蓄養美少女”的惡俗傳聞已經讓大部分男性同胞暗暗牙癢,如今這些經過總領事館“認真檢查”的歐裔極品少女,到底原裝到什么程度,對這個問題天生警惕感十足的穿越狼們是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
患得患失的情緒在建國之后再次大規模蔓延。
入夜了,一場朋友間的聚會在曼城市長島新區的“一品勺”中進行著。
因為遠航的時間差,錯過遠東消息與一臺國會好戲的任長樂,聽完事情的始末后,對蘇子寧接受國會臨時調查的事大發雷霆。
“媽的!什么玩意兒,純粹吃飽了沒事干!蘇子寧和嚴曉松哪點對不住他們了?是不是還要調查當初我在歐洲時也有私吞的嫌疑?!狗日的一群就知道呆在家里坐享其成的神經病!當我們是義務勞動?”
一品勺的某間高檔包間里,任長樂罵罵咧咧的,一起的還有霍謙、周可民、祝曉力等一眾當初在歐洲共患難的同伴。
“蘇哥,你的偶像光環終于破滅了!”周可民笑呵呵地端著酒杯,因為清剿歐洲海盜而受到海軍司令部嘉獎的海軍中尉,此時看起來成熟了許多。
“純粹是只能說沒膽做,他們什么德行以為我不清楚?一群鄉下農民工……”任長樂似乎喝多了,結果話才出口就后悔了,因為對面的霍謙恰恰就一直標榜自己是農民的后代,祝曉力也是農村走出來的軍人。
“哎,我只是不甘心!憑什么我們累死累活,他們總會找到各種理解編排我們?”任長樂趕緊噴出一口酒氣,用醉態掩飾自己的莽撞。
“我覺得不算壞事。大家都壓抑了很多年,曾經許多想說的話不敢說,沒處說。現在有這個制度與環境可以讓他們說出來,不管對錯,至少我們都能聽到他們到底有些什么想法。而且,我這次真得做錯了。”
蘇子寧無所謂地擺擺手,目光轉向了周可民:“海軍司令部應該已經收到國防部的指示了吧?馬上要你們出場了!”
“嗯,王將軍已經在今天上午下達了作戰任務,現在自由號和東方號兩艘輕巡洋艦正進行例行維護,企業號要準備護送下一批商船隊去亞速爾。所以只有德拉瓦號先期前往百慕大島附近海域做偵察兼遠洋訓練。一個月后,‘饕餮’號飛剪商船才能加班造好,到時將一起被海軍征調,和海軍艦隊一起搭載工程人員物資和兩個排的陸軍去占領百慕大島,并建立港口和要塞。”
周可民趕緊把自己知道的情況一一說了出來。
對于海軍大肆宣傳的歐洲剿匪記,蘇子寧能夠想象海軍上下如今斗志昂揚的場景。一次寶貴的、一邊倒的遠洋實戰雖然無法直接證明海軍戰斗力是否合格,但至少在士氣上,現在的海軍已經敢在遠洋活動了,而不是以前那種只能在曼城灣附近溜達的近海海軍。
“你呢,祝曉力,怎么一直沒聽到你有什么事?”長期跑海的任長樂此時醉醺醺地給祝曉力倒滿酒,指了指國立醫院的方向,“搞定夏秋喻了嗎?我就奇了怪了,你這個木頭人,夏秋喻怎么就看中了你?”
“呵呵,你知道我隸屬于陸軍特戰隊,所以,我的事保密……”祝曉力微微品著進口葡萄酒,沒打算打理這個喝多了開始說話沒邊際的好友。
“哎,還是以前一起在歐洲的時候舒服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說啥就說啥!”任長樂張開雙臂搭在椅背上,望著一屋子的好友,神態不是很自然。
“每個人都要回到自己的正常生活軌跡上去,這是大災難發生后,大家都極度渴望的。”蘇子寧想了下,輕聲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但人一旦安定下來,又會被更多的情緒煩惱,極度渴望的方向與內容又會發生改變。惡俗的說,欲望無罪!”
就在眾人陷入沉默的一刻,突然一品勺外的街道傳來了一連串急促的警哨聲,幾十秒鐘后,又傳來幾聲槍響!
祝曉力第一個蹦了起來,接著周可民也反應過來,兩人幾個起落跳到窗前,紛紛從腰間摸出了自己的手槍——北方工業公司最新出產的六發轉輪手槍,由于使用特殊的紙殼彈,所以無法在戰斗中直接裝填子彈,只能通過更換一個新的轉輪彈倉達到持續開火的過渡槍械。
掀開窗簾,透過玻璃窗,街道上,煤油路燈的照耀下,兩個歐裔警察將一名印第安土著按倒在地。印第安土著似乎受了傷,一條腿淌出了鮮血,身上穿著簡單的麻布衣,但不是本地較富裕的德拉瓦人的那種風格,從發型上看,似乎是從更遠的某個印第安部族來的雇工。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蘇子寧略一思索,趕緊起身拿起了西服外套,一行人面面相覷之后,也跟著離開了包間。
昏暗的煤油路燈下,漸漸聚集起七八個路過的居民。
被破布堵住口的不知名部族印第安小青年瘦弱的身體被手銬從背后鎖住雙手,蜷縮在地上顫抖,一條大腿上鮮血淋漓,身上的衣服也如乞丐般襤褸。
兩位歐裔警察正瞪著雙眼在一旁喘氣,看來為抓捕這個印第安人跑了不少路,最后還不得不開槍才算擒獲。
“怎么了?打印第安雇工干什么。”
祝曉力分開人群,帶著一眾同伴走到警察身邊,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一切,對警察在街頭貿然開槍表示不滿。
眼前是名陸軍上尉,更重要的是,是一名華族!
兩位歐裔小警察對視一眼后,趕緊行禮,似乎實在沒法組織好自己并不過硬的華語,其中一名干脆直接就用了英格蘭語:“上尉,我們巡邏路過技術教育夜校,發現他偷偷摸摸出來,就上去盤問,結果他直接就開跑,我們就追上了,結果……結果您也看見了,我們不得不開槍!”
祝曉力雖然是特種兵出生,但英語水平畢竟比不了蘇子寧這樣的人,只能半知半解地扭頭看向了蘇子寧等人。
這次沒等蘇子寧說什么,周可民幾步上去,扯開了印第安青年嘴里的破布,用著在場人都不甚了了的德拉瓦印第安語嘀咕起來。
一來一往,幾分鐘后,受傷的印第安小伙最后低下了頭,在輕輕抽泣。
“他說什么?”蘇子寧這時才開口了,他直覺發現這個不知名部族身份的印第安小伙不是簡簡單單地企圖在夜校做什么不軌的事。
“他是河西岸西南方很遠的地方,理論上屬于這一帶用德拉瓦語的小部族,不過他還是孩子的時候,父母所在的部族就被包哈坦人吞并了,這次跟隨包哈坦人的一支貿易隊來的,是勞役搬運工的身份,半道上趁對方不注意溜了。抱著根木頭潛到了外島區,在煤礦那里和德拉瓦印第安雇工混到了一起,接著在今天給工業區運輸煤炭的時又偷偷跑進了街區。”
周可民大致簡單地說了遍自己聽到的內容,說到對方居然聰明地靠一根木頭就游過史坦頓島西北面那幾百米寬的水域,眾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有意思,17世紀版的勝利大逃亡?還是17世紀版的偷渡?蘇子寧聽完,一下腦子里就出現了某些狗血畫面:一群群不堪受虐的印第安人,正攜老扶幼朝著代表著光明與正義的新國度蹣跚而來……
輕輕咳嗽了一下,驅散腦子里的惡俗念頭,蘇子寧對著警察用英格蘭語復述了一遍周可民弄出的口供,然后說道:“以前發生過這些事嗎?通常怎么處理的?”
和同事對視了一眼后,其中一位更年輕點的警察吞吞吐吐說道:“類似這樣的潛入城區的印第安人,大概這兩個月發現了三起,之前的兩個都交給國土安全部了。”
讓劉云的國土安全部來處理?眾人又是一愣,仿佛劉云在他們眼里屬于有點心理變態的那種人,尤其是面對那些“有瑕疵”的歐裔居民或印第安人,通常都會做出讓人難以想明白的極端處置手段。
國土安全部的那不到十人的特殊警察,就能號稱內務軍警。幾個月來,經劉云插手槍斃掉的契約奴身份的歐裔罪犯已經超過了十人,而所謂的犯罪行為不過是小偷小摸之類的事。
其實從本意上看,他們都能理解劉云為什么那么警惕歐裔移民的犯罪行為,甚至是絲毫不帶任何妥協的極端處理方式。但劉云在歐裔居民嘴里如同魔鬼般的風評,也讓司法部的人略有微詞。
劉云的解釋更是讓人啞口無言:這些人都是連臨時居住權都沒有的契約奴,所以不在國家司法管轄范圍內,他們的犯罪行為屬于國土安全部的定義與打擊對象。
“這樣吧,先關進你們警署,由這位上尉進行擔保,我會聯系你們上級和國土安全部。另外,請醫生給他處理下傷口!以后別輕易開槍,街區人多,會誤傷的!”蘇子寧想了下,還是打算插手此事,哪怕可能又被某些人說成越權。
“蘇子寧,你拿我做擋箭牌啊。”祝曉力一聽,臉都爛了。
“算了,我來擔保吧。”周可民從一邊走上來,把自己的證件遞給了一名警察,“海軍中尉,自由號大副,周可民。”
“好的中尉!”兩位警察趕緊立正,然后一左一右夾著受傷的印第安小伙走遠了。一眾看熱鬧的歐裔居民也紛紛離開。
“你打算干嘛?”一直沒有說話的任長樂,忍不住問了句。
“不干嘛,我只想知道國土安全部那里,是怎么處理這種‘偷渡’行為的。也許以后不光是附近的印第安人,歐洲人也會有。”
蘇子寧說完,就獨自一人走遠了,留下一眾死黨面面相覷。
第二天,蘇子寧來到了政府辦公區的最角落。
就連辦公場地都似乎躲著他人視線的國家安全部兼宗教事務部辦公室里,一片煙霧,兩位青年都在抽著煙。
“偷渡客?這個詞用得好!蘇哥,這次國會聽證會受委屈了,小弟人微言輕,實在沒辦法幫你整治那些嚼舌根的!”劉云這幾月來似乎工作很順心,說起話來也比當初更加“油滑虛偽”。
“別繞圈子了,給我個說法,我覺得這事比較麻煩,但也有價值。”蘇子寧想了下,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意見,“如果我沒猜錯,李想也找過你。”
“蘇哥果然看事很準!”劉云一愣,趕緊拉開了抽屜,取出一摞文件,翻了下,抽出了一份,“不光是我這里發現了好幾起,李想那的移民部,在整理核實各個企業的印第安用工情況時,也發現了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一些人,而且基本上都沒有附近印第安村落來認領。”
“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人?大概有多少?”蘇子寧一聽,心里大叫果然。
“大概,我數數……目前有數的,143人,大部分是男性。”劉云手指在文件上劃了一下,說出了個數目,“有幾個偷偷摸摸明確犯了事的,已經被我槍斃了,剛好還有140人。”
“都是哪些部族的?”蘇子寧取過文件,略微一看,就發現基本上這些偷渡者都集中在西點鎮、外島區等地的礦場里,少部分甚至已經潛入了各個生產企業呆了數月之久才被發現的。
“都是些從沒聽說的部族,也有少部分包哈坦人、佩科特人、莫希干人,哦,還有十幾個從宋河兩岸來的德拉瓦人。”劉云微微回憶了下,才開口回答。
德拉瓦人?!蘇子寧眉頭一皺,站了起來,在房間里來回走著。
“李想上次就是來找我,問這個事,因為他老丈人村子里,就有年輕人失蹤了,我把真相告訴他,他沒敢回去說,哈哈。”劉云笑嘻嘻地起來推開窗戶,以驅散房間里的煙霧。
曼城市的生活,真到了能吸引各地印第安人冒著被本部族人敵視的態度而偷渡的地步了?蘇子寧忽然感到有點好笑。
“我知道你和李想都怎么想的,你們會覺得這樣的印第安人,可能是歸屬感最強的第一批真正歸化的土著吧?”劉云神秘兮兮地看著眼前的外交部長,嘴角一抹微笑,“但你們別忘了,如果他們真正被自己的部族找到,下場會如何,會引起多大的風波?現在而言,對我們未必是好事。”
“所以?”蘇子寧靜靜看著對方,等待著答案。
“放心,我不是你們想象的魔鬼,那只是嚇嚇人的,給他們留下印象而已。其實許多你們聽到的槍斃事件,都是假的,除非確實是無法容忍的行為。這些偷渡的印第安人,連同犯罪的歐洲人,我已經送到西點鎮對面的銀谷鎮了,在那里的礦場、采石場或伐木場做工,生活也許苦了點,但也算給了他們一條活路。等我們真有資本和能力分解掉那些大部族的影響力,再讓他們恢復正常生活。如果以后有類似的情況,我都會如此處理。”
劉云說完,使勁伸了懶腰,然后拉開了辦公室的門,回頭對著蘇子寧坐了個手勢:“蘇部長,是否愿意陪我去一趟長島新區的警署,聽說又抓到一個喝醉了的、在大街上猥瑣婦女并打砸居民房屋,一個剛剛到的歐洲契約奴!這次我會真的槍斃人了!”
透過門縫,蘇子寧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門外的草坪上居然站了五個“內務軍警”,一個個腰間掛著轉輪手槍,身體站的筆直。
全是五大三粗的歐裔,和隸屬警察部的警察一樣的制服,但左肩臂上卻多了一個臂章,一面造型做作的盾牌。
你這個劉云……蘇子寧丟開煙頭,直接豎起了左手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