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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0年7月1日,周一。
經過緊張的準備,由東方運輸公司的3艘短襯衫級、國營遠洋運輸公司的5艘敖廣級飛剪商船,以及海軍“座頭鯨”號運輸艦組成的船隊即將從曼城,之后將經蝴蝶島、南山海外總督領、月山島前往明珠島,負責護航的,則是郁金香號機帆護衛艦。
除去大一批遠東建設需要的物資,船隊乘客還包括前往明珠島做守備輪換的陸海軍官兵,以及東方實業公司副總經理趙明川帶領的一支業務工作組。
雖名為工作組,其實隊伍人數卻高達400多人,絕大部分都是和東方實業公司簽訂了長期合同的技工以及他們的家人。他們都是東方集團過去一個月在土用極為優厚的條件招募到的各行各業的熟練技工,將在明珠島生活工作至少5年,成為東方集團在遠東經營的業務骨干。
按照趙明川提交的一份公司發展規劃,東方實業公司和國內諸多中小企業達成了技術合作意向,前者出資出設備,后者提供熟練的技工,合資在明珠島興建一批小型種子企業。產品項目包括建材水泥、鹽糖、紡織、船舶維修、農副加工、冶金等,都是具備大規模市場需求的項目。
針對印度、東南亞、大明、日、朝鮮的市場,就近獲取原料并展開商品生產銷售,就可以獲得不亞于大西洋貿易的豐厚利潤,這就是東聯集團的遠東經營核心策略。
但涉及到軍工、造船、五金、機械、玻璃、煙草、化工、醫藥等產業,國家則以“保護土制造業產能和就業崗位”為由,禁止東聯集團在遠東開設相關企業,只能從土采購。
在國會“防賊”一樣的監督下,單以一個明珠島的力量。是絕對沒能力完成上述的遠東產業經營布局,所以東聯集團必須尋找一個能夠提供足夠勞力與原料輸入的依附對象和商品輸出口岸。除去印度、東南亞這些已經被歐洲列強搶先插足的地方外,目前最符合條件的,就是大明朝的海南島。
經過狄祖恭數月前一番點化,趙明川終于理解到嚴曉松為什么會支持劉耀禹在瓊州生根發展的原因。假如瓊州之地真如嚴曉松或狄祖恭形容的那樣資源富饒,利用劉耀禹的堂姐夫、瓊州地方官趙有恒這種有地方政治權力的人物,再和明珠島的華美資一結合,那未來的前景簡直光想像就讓人亢奮。
“原來嚴先生是早有所布局,可惜我和易平兄還整日為出路犯愁。”走在甲板上。看著碼頭工人還在加緊為船隊輸送遠洋補給,趙明川是感慨萬千。
“啊,先生,真是對不起!”不遠處,一個拉著兩個大手提箱。身穿華美短裝(西服)的年輕人不小心撞到了一位乘客,正在忙不迭地道歉,卻忘了自己的手提箱已經不小心散開,大量的書或小玩意兒都露了出來。
“哦,謝謝!”弗雷埋頭在甲板上收拾著自己的書籍和工具,看到一只手也在幫自己撿,趕緊抬頭道謝。
“舉手之勞而已……咦。閣下是學者?”
隨便拿起一,典型的華美式集,里面還帶著不少手繪印刷圖,再翻過封面。上面寫著《礦物分類學》。再看看對方是如此的年輕,趙明川不由得肅然起敬。
“先生您好,我叫弗雷,以前在常春藤高校學的地質學。現在曼城首都國立大學系攻讀生物學。”還不到21歲的德意志裔青年接過趙明川遞來的書,笑得很靦腆。一口華美國語說得非常流暢。
“您就是那個發表《月山島生物與礦產資源報告》的弗雷先生?”
趙明川更加震驚了,因為他在去年返回華美后就看過這份特別資料,當時在國內還引起了不小的震動。據說一家私營的國內小礦業公司就是因為這份報告,才義無反顧地在月山島進行了投資,獲得了當地硫磺和銅礦資源的獨家開采權。
月山島能從當初一個小小的航海補給站發展成目前一個擁有數百人口的新興海外領,弗雷當初的科學考察是功不可沒。
“嗯,不過這次我成為了東聯集團的雇員,加入遠東考察隊,可惜我前天才收到邀請函,實在是很匆忙。”東西都撿完了,弗雷蓋上手提箱,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久仰久仰!在下趙明川,正是此次東方實業公司的領隊。實地考察瓊崖島的物產,就要多多辛苦先生了!”趙明川趕緊拱手做禮,內心對集團如此大手筆的東方投入深感振奮。
“您就是趙先生?真是太好了,正要找您呢!這是我的入職介紹信!您知道嗎,我很向往東方,那里有著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明,當然,這里也是。”弗雷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似乎覺得自己還遠夠不上“學者”的稱謂,不過一說起東方,他就兩眼放光。
“呵呵,若弗雷先生不嫌棄,你我二人同住一艙如何?”
趙明川也就比弗雷大8歲而已,兩人居然第一次見面就十分投緣,看樣子這一路上不會無聊了。
不多時,龐大的船隊了,他們將在兩個多月后抵達明珠島,期間最多在南山總督領和月山島海外領停靠,以卸下部分屬于當地的物資。
1630年,無論是這個時空的歐洲,還是亞洲,都發生了影響深遠的大事。
在歐洲,7月份,一代軍神瑞典王國古斯塔夫二世正式介入歐洲大戰,帶領13000名瑞典正規軍在德意志北部烏瑟多姆登陸。古斯塔夫受到了當地新教徒的熱烈歡迎,隨后進入梅克倫堡地區。投奔瑞典國王的新教武裝如潮如浪,很快部隊人數就擴充到驚人的40000人。而與此同時,神圣羅馬帝國的軍事統帥華倫斯坦公爵,卻陷入了帝國內部的權力紛爭,有能力但更有野心的華倫斯坦開始受到德意志諸侯和帝國官僚的警惕和排擠。被解除軍權就差皇帝一句話了。
在亞洲,大明朝剛剛進入崇禎三年,就遭到了后金首領黃臺吉的軍事進攻。后金軍隊兩萬余人從大安口附近破長城,攻陷遵化,然后轉入北畿,甚至打到北京城附近還繞了一個圈,又東進打下通州、灤州,舉國震驚。
被人從身后找條縫鉆進肚子里大開殺戒,時任遼東巡撫的袁崇煥絕對是丟了面子。帶著關外主力緊急回援,和后金軍連續惡戰了好幾場,才算堪堪逼退了對手。不過,這個過程中的歷史懸疑問題,也為他之后的悲劇收場埋下了種子。
后金軍的第一次入關。京薊、河北等地人口、糧食、牲畜、財物損失慘重,各地勤王明軍除了氣勢上合格外,幾乎拿入關的后金軍無可奈何,又眼睜睜看著對方從喜峰口退走。此戰結束,包括趙率教在內的名將死掉了一批,大明朝對后金的戰略態勢已經徹底喪失了主動權,完全轉入了被動防御狀態。
而從前年開始的陜西農民暴動。受到了明朝官軍的四下圍堵,烏合之眾的農民軍被陜西官軍打了個落花流水。眼看著一場農民運動就要這樣被鎮壓下去,誰知農民軍在首領王自用和王嘉的率領下,突然在5月份強渡黃河。轉戰進入山西。農民軍迅速化整為零蔓延開來,截至7月份,已經連續攻破了山、陜交界的多地州縣,并又在山西境內掀起了民變的連鎖反應。明末的北方農民暴動。也正式進入了無法收場的階段。
大明帝國北方局勢的糜爛,似乎并沒有影響南方的生活節奏。即便天災在兩廣和福建已經連續肆掠了好幾年,甚至廣西還發生了規模不小的少數民族暴亂,但整體來說,在東南沿海又逐漸興旺的海貿推動下,歌舞升平還是社會的主基調。至于不斷從內陸涌入的難民,除了驅趕或不予理睬外,幾乎沒有多少地方官能夠把這種事當成自己的份內事去處理。
但在兩廣和福建,還是發生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事情的起因,就是兩廣的部分有背景的家族海商因為不愿意給劉香、鄭芝龍支付“護航費”,從而遭到了劉香、鄭芝龍和李國助勢力的暗中打壓。
當好幾艘從事安南貿易的商船被劉香給攔截后,這些海商趕緊通過一些關系,聯系到了鄭芝龍,希望對方出面解決。誰知道鄭芝龍對這些“不守規矩”的兩廣海商完全就沒有好臉色,還以“私行外藩商事,擅挑邊釁”為由將這些一毛不拔的商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好一個鄭芝龍,這簡直就是兵匪一家嘛!這些怒火中燒的富豪大族一怒之下,又找關系告到了兩廣總督王尊德那里,大肆打造鄭芝龍“縱容海寇、勾結米夷”的罪名。
鄭芝龍是誰?不光是閩浙一帶的海上霸主,更是福建巡撫熊燦的人,憑借剿滅東南沿海海盜的大功正紅得發紫。但兩廣總督王尊德可是個歷史上有名的一根筋,他一聽到劉香和華美番夷,甚至是和鄭芝龍、呂宋弗朗機人有一腿的訴狀,馬上就發飆了。一方面督令沿海軍鎮衛所剿滅劉香,一方面上奏彈劾熊燦縱容鄭芝龍,對外卑顏屈膝,有損國體。
熊燦當然也不是個軟柿子,既然鬧到他頭上,自然也要全力以赴。一番了解之后,熊燦也上書崇禎皇帝,彈劾兩廣總督王尊德交結地方富商,其中不乏偏袒奸商營私倒賣,濫行權柄……論起錦繡章,熊燦又高了王尊德一籌,也將對方氣了個半死。一時之間,兩廣總督府和福建巡撫衙門是互相攻訐,各執其詞。
過去的一年,一度半死不活的福州市舶司居然奇跡般給皇帝內庫貢獻了數萬兩銀子,讓一分銀子恨不得掰成兩半來用的崇禎皇帝是記憶深刻。這都是熊燦治理的閩浙一帶“海事清平、行法嚴規、商營興盛”的良好佐證,當皇帝的自然不會去否定熊燦的努力。
深知地方督撫矛盾的崇禎皇帝,最終也只能采取“各打一板子”的策略,對熊燦和王尊德都呵斥了一頓,意思是這種事別整天鬧到北京來,朕很煩……但王尊德同樣也收到了“禁查兩廣私貨、緝剿海寇”的圣旨。
圣旨在手,王尊德就開干了。首先再次重申了外夷商船只能在廣州番禺和澳門上岸的律令;然后凡是來自閩浙或南洋的商船,也必須經由廣州市舶司和備倭都指揮使的準許,否則以營私倒賣為由可以查抄船貨;最后,則是命令廣州、瓊州等地海防水寨兵船追剿劉香,不過這條命令基上就沒有實行下去的可能。因為和鄭芝龍當年一樣,劉香在兩廣沿海的賄賂工作做得也是有聲有色,朝廷動不動就喊剿匪,如今那么太平的邊海,誰沒事去自己找事?何況廣東下轄的那些個海防水營、軍鎮衛所,缺兵少餉多年,早就快爛到根了,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能耐。
這個算典型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好不容易才由華美遠征艦隊“安頓”下來的東海南洋秩序又有了點起亂的味道。一時間地方官打著兩廣總督府名義的各種敲詐勒索在兩廣一帶港口層出不窮,最終還是東南沿海的海商為這種政治斗爭付出了慘重代價。明朝末年變幻不定的海貿政策,可說是在王尊德手里表現得漓淋盡致。
不過你們鬧你們的,我們做我們的。南洋的劉香、呂宋的李國助、爪哇的蘇鳴崗、大員的顏思海以及新晉為“金澎海防副將”的鄭芝龍,還是各自以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方式,不緊不慢地收攏著屬于自己的利益,而抱著這些大腿的各地海商,則眼巴巴地等待著崇禎三年度的華美海貨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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