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夜和劉韐兩人的憤然離開,也算是讓各地那些文官和士紳對趙桓徹底的絕望了……
當然,反抗是不能反抗的。
尤其是淮河以北那些官員們,全都默默接受了現實,畢竟他們前面沒有一道淮河天塹保護。
而淮河以南的則迅速與趙桓劃清界限。
甚至因為王躍的放水,讓更多的地方官員生出幻想,以為他們真能夠憑借淮河玩偏安,于是更多地方官員加入大畫家旗幟下,在楊再興那幫人都開始向京西北路拷掠士紳助餉的時候,荊湖南北兩路,廣南東西路,福建路,全部向大畫家家效忠。
然后是四川各路。
大畫家以跟隨他南逃的左諫議大夫馮澥為川峽四路宣撫使,乘船到達夔州并受到夔州路官員歡迎,然后開始宣撫四川各路,實際上就等于四川同樣選擇了向大畫家效忠,而四川以北的利州路,荊湖以北的京西南路,雖然沒有公然宣布向大畫家效忠,但也已經開始加入聲討王躍的行列……
其實也不只是這兩路。
這時候所有還沒有公然向大畫家效忠的地方官,上到各路安撫使,下到那些知縣,全都在恍如瘋狗般聲討王躍。
知中山府詹度更是上奏,堅決反對朝廷把河間及中山各府劃歸燕山府路。
甚至他還聲稱若王躍強行接管,他就率領中山府軍民誓死抵抗,而知河間府蔡靖同樣附和。
當然,主要是他們知道王躍暫時回不去。
上奏并不會有危險。
但這種上奏就和張叔夜的辭職一樣,是一種態度,一種不會和這些奸臣逆賊同流合污的態度,他們的確依然忠于官家,不會向太上皇效忠,再說想效忠也夠不到,但他們也絕對不會坐視王躍禍亂大宋。所以他們都正義凜然地上奏表明自己的態度,至于皇帝如何選擇那就是皇帝的事了,他們已經問心無愧,不用擔心自己在天下正義人士中的名聲了。
至于起兵響應太上皇……
荒唐,大家都是忠臣,如今皇帝陛下還在京城,起兵響應太上皇豈不是成了背叛皇帝陛下?
忠臣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而就在這些文官瘋狗一樣聲討王躍的同時,姚古等人卻快快樂樂地收下了他們的尚方寶劍,只有種師道扭捏了一下,但最終也在手下將領們一致的催促下收下了這個很不符合他價值觀的東西。
而辛興宗則帶著天上掉餡餅一樣的狂喜接過隴右宣撫使的任命。
他原本是在河東,之前跟著張孝純,童太師倒臺后一直惶惑無助,處于狗狗丟了主人的茫然狀態。
而且折可求和張孝純明爭暗斗,爭奪河東路實際控制權,他正夾在中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下子徹底擺脫了困境,緊接著他帶著一幫兄弟,還有兩千部下精銳撤離河東返回隴右。而獲得尚方寶劍的折可求,則徹底壓倒了張孝純,真正接過河東路控制權,然后他趁著小斛祿正與天祚聯合抵抗女真的機會,迅速從麟府豐三州調出折楊兩家全部精銳,連同韓世忠部反攻忻代。
此時女真留守主力都已經調往云內追殺天祚,留守的耿守忠本來就是一幫烏合之眾,在宋軍兩路夾擊下,不得不棄忻代逃回雁門關外。
折可求收復忻代。
大宋朝的河東防線重新回到雁門關。
韓世忠部甚至出關追擊,奪取朔州并繼續向前,出偏關然后將女真占領的舊遼寧邊州掃蕩一空,連人口都抓走,轉頭南下在豐州返回。
他此行雖然純屬掃蕩,實際上沒有控制關外任何一城,但卻是大宋軍隊一百多年來第一次出雁門關,意義還是很不一般的,不過韓世忠撤回豐州后,緊接著銀術可率領的女真軍和郭企忠率領的漢軍就從豐州南下。
女真的豐州。
也就是呼和浩特一帶。
而郭企忠據說是郭子儀之后……
好吧,這個有點諷刺,這個郭子儀之后應該是正牌的,他家在遼國就是世襲的天德軍節度使,女真打到之后他隨即投降女真,之后跟著女真滅北宋,可以說是勞苦功高。
銀術可和郭企忠隨即報復性進攻豐州。
楊宗閔與韓世忠部堅守,而就在銀術可進攻受挫的時候,天祚帝恍如不死小強般帶著據說兩萬大軍殺出,此時不但銀術可和郭企忠在豐州,婁室率領的女真軍主力也剛剛收復朔州和武州,和折可求在雁門關對峙,女真在西京的最高統帥斜也被搞得措手不及。
天祚帝一度逼近大同。
銀術可和郭企忠只好放棄進攻返回救援。
好在天祚終究是天祚,他在女真面前是沒有勝利的,緊接著他就被銀術可擊敗。
但銀術可也沒抓住他。
天祚依然帶著他的部下陰魂不散般流竄在夾山一帶。
這場遼金宋三方的小規模混戰,正式拉開了今年冬天女真新一輪大規模進攻的序幕,緊接著粘罕率領的女真軍到達奉圣州,開始正面進攻居庸關,而斡離不同樣率軍進攻古北口。實際上還有蒲魯虎在攻嵖岈山,這一次是女真幾乎傾盡全力的進攻,完全憑借實力碾壓,以此報阿骨打之死的仇。
整個北方戰火紛飛。
從錦州一直到陜北,漫長的戰線上到處都是血肉飛濺的廝殺。
然而……
“這個問題很難解決嗎?”
王躍坐在陽光下的躺椅上,吹著金秋季節的海風,端著茶杯悠然自得地說道。
“我也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再走這條路!”
旁邊幾乎一模一樣姿態的馬擴嘆息著。
他之前差點被大畫家當替罪羊砍了,不過好在童太師搶救及時,王躍率軍北上的時候,童太師以五百里加急在隆德府截住了押送他的囚車……
童太師其實也舍不得馬擴。
小馬雖然官職不高,但卻是宋軍里面極其難得的外交人才。
總之截住之后,剩下就是他和大畫家扯皮了,大畫家也知道自己不地道,所以始終也沒有下旨處死他,就是把他關在隆德府的大牢,隆德知府同樣清楚他是大畫家的替罪羊,而且還有童太師面子,所以在牢里也沒難為他。之后王躍大軍返回,為了顯示友好,大畫家終于下旨把他放了,馬擴隨即返回老家,這是被王躍以圣旨召回。
原本他其實也想躲開這是非之地,但這次王躍真的離不開他……
“只是我有些不解,你就這五千人能做什么?”
他說道。
好吧,他們此刻正在登州刀魚寨。
王躍要跨海遠征,到遼東去直搗黃龍,這就是王大帥解決女真這一輪進攻的方式,女真人來打他老巢,那他就去打女真人的老巢,反正燕山府路的防御至少今年不會有任何問題。在他南下期間,居庸關,古北口,甚至王平口,松亭關等地都已經完成要塞化,雖然修筑山海關級別的堡壘時間不夠,但在這些地方修繕關城增添防御器械還是很容易的。
甚至包括紫荊關。
這些地方不僅重修關城,而且大量配備配重投石機,三眼銃甚至萬人敵之類防御性火器。
而且燕山府路目前轄區可能背叛他的勢力也被清洗干凈。
漢人豪強里面除了那些真正依附他的,其他都被上次借著清理漢奸清洗,遼東南遷的那些都已經有了自己土地,有了自己的女人,而且因為上次女真對遼陽的清洗而不共戴天,本地漢人包括從開封帶回的,同樣也都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土地,對他簡直奉若神靈。這時候的整個燕山府路,已經堪稱萬眾一心了,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被女真攻破這些本來就極其難以攻破的關隘,那女真人就真是開掛的了。
更何況還有蕭干,張瑴,種師道三個集團。
而河東折可求也牽制了婁室所部,天祚也在一旁窺伺,甚至剛剛得到的消息,西夏再次陳兵原本遼夏邊境,很可能受阿骨打死亡刺激,準備再一次大舉對天祚進行救援。
原本歷史上他們就始終想接納天祚,后者也是在前往西夏途中被婁室抓住。
可以說因為阿骨打被王躍打死,再加上女真上一次失敗,還有遼陽被王躍攻破這一連串事件,所有勢力都看到了遏制住女真擴張的機會,宋遼夏三家糾纏百年,互相幾乎可以說知根知底,但女真滅遼,讓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對一個全新的敵人。
敵人,還是熟悉的好!
“五千人足夠,我打仗不需要太多人!”
王躍傲然說道。
當然,主要是女真能出動的全出動了,遼東幾乎就沒有能打仗的了。
馬擴無言以對……
這個家伙打仗的確不需要太多人,他自己一個人都行,實際上王躍自己一個人直搗黃龍更容易,只是這種事情沒有觀眾,沒有助威的,這個完全就是錦衣夜行啊,所以……
莫非這是帶著五千人的啦啦隊?
“來了!”
突然間他坐起說道。
下面城墻保護的港灣入口處,一艘艘新式的蜈蚣船正在緩緩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