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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零章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王躍沒有再繼續逗留,緊接著就準備啟程返回……

  這次他本來就沒準備完成一統。

  時間根本不夠。

  他又不是不知道女真隨時都有可能南下,留給他在南方的時間也就頂多兩個月而已,這點時間別說是解決兩廣四川這些地方了,他就連拿下江西的時間都沒有。他就是來抓大畫家回去受審而已,現在這個已經完成,那當然要趕緊回去迎戰女真,至于接下來南方的戰斗……

  那是手下的事情。

  實際上也不需要太著急,他準備暫緩一下,維持目前的局勢一段時間,因為從目前情況看南方還沒到瓜熟蒂落。

  或者說宣傳還不夠。

  從陳遘部下士兵還能跟著他在戰場上真正頑強抵抗,就可以看出這時候的南方百姓,絕大多數并不清楚王躍在北方做的那些,否則的話陳遘個人能力再強也沒什么用,畢竟他就是一個文弱老頭。他的確表現很讓人意外,但關鍵還是那些士兵并不視常勝軍為解放者,否則的話別說陳遘了,就是換成岳飛也擋不住士兵的倒戈。

  這其實也很正常。

  這種信息傳遞很原始的時代,指望在到目前為止,總共也就才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就讓南方百姓知道北方的改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別說是在這樣一個時代了,就是八百年后,已經有了初級的傳媒體系,那也得經過二十年時間,還有長征這樣的宣傳隊,才真正形成摧枯拉朽。

  實際上二十年都不夠,解放戰爭時候一樣有大量不知道的。

  他還需要繼續宣傳。

  像這種內部的戰爭,真正的武力血戰永遠是最后選項。

  最理想的方式就是宣傳,宣傳,再宣傳,直到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政策,然后再輕輕推一下。

  那么自然會倒下。

  這樣的方式才是附帶損傷最小的,對于王躍來說,一統天下已經是毫無懸念的了,估計就是他的敵人都清楚,但如何才能在盡可能避免死亡的情況下一統天下才是最重要的。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口都是寶貴的,大規模戰爭的確可以在兩三年內解決問題,但這個過程會造成大量死亡,而這個死亡并不單純就是指殺戮造成的。

  戰爭破壞農業造成的饑荒,死人多了產生的瘟疫,秩序崩潰后對災害應對能力的缺失,都會讓人口在這個過程中銳減。

  這可不是在遼東。

  這場戰爭中無論哪一方的死亡都很可惜。

  他既然已經擁有絕對優勢,那么為何不采取損失更小的方式,多花幾年時間,通過一些更溫和,附帶損失最小的方式呢?

  反正也不怕對手翻身。

  他們根本已經沒有能力翻身,現在就是咬著牙撐下去而已。

  所以……

  “陸提刑。”

  王躍看著面前的文官。

  后者坐在那里默默看著他身后懸掛的明王平賊圖,大畫家御筆的五個銀鉤鐵劃般大字是那么醒目。

  這是兩浙提刑陸宰。

  杭州就是兩浙路的路制,而朱勔兼著兩浙安撫使,他被活捉并在城內公審處決后,逃到錢塘江南岸的兩浙官員就是陸宰為首,并且以越州為核心組織防線準備抵抗他的南下。

  不過王躍并沒有南下,反而以大畫家的手詔命令他過來。

  陸宰很痛快地來了。

  估計他也知道王躍不會殺了他的。

  “我聽說陸提刑幼子才兩歲,就不怕你死了剩下孤兒寡母?”

  王躍端著茶杯說道。

  好吧,他那個幼子其實是陸游,這個是陸游的爹,所以不要以為陸游老死鄉村就是什么窮鬼,他可是正牌世家子,大地主,世代簪纓,爺爺尚書左丞,元豐改制后的尚書左丞也就是比宰相低點。三省里面正副宰相兼職中書門下侍郎,剩下一個尚書省里左右仆射同樣是宰相兼職,但實際掌權的就是左右丞,那是真正的重臣,朝廷中樞,執政官之一,位在六部尚書之上,與知樞密院同級,正二品大員。

  而他爹就是這個陸宰。

  南渡之前就已經是京西北路轉運副使,在北方的南方籍官員逃亡潮中一起南逃,并且被大畫家任命為兩浙提刑。

  他家可就是越州的,大宋朝這一帶主要世家之一,越州就是陸家為首。

  “若使大王得志,恐怕天下還不知多少孤兒寡母,也不多下官一家。”

  陸宰冷笑道。

  “陸卿慎言!”

  戴著手銬的大畫家喝道。

  他的手銬打開權在岳飛,所以就算王躍要求打開,岳飛不給他打開也是要繼續戴著的,而岳飛最近對他態度越來越不尊敬,日常已經很少給他打開,反正也就是個象征性的,根本沒多大點重量,而且鏈子很長,足夠他日常活動。

  王躍抬手示意他不介意,大畫家趕緊溫柔一笑。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的確,我承認我的改革會傷害部分人,甚至會造成一些孤兒寡母,但受益的人卻是這些人的百倍,地主的確失去了他們的絕大多數土地,但如果不反抗那么他們的財富可以得到保留,甚至一樣可以根據他們的人口分給土地,他們失去的只是魚肉百姓的權利。

  但他們依然是有錢人。

  我只是不準他們用地租剝削貧民,踩著貧民的尸骨錦衣玉食,但我又不是不準他們用別的方式賺取。

  他們可以經商,他們可以采礦,他們可以釀酒,雖然目前還只是在那些主要城市放開,但只是為了便于管理,就像兩浙這種地方,杭州,越州,明州,秀州全都可以。他們可以在這些城市做任何想做的,可以冶鐵,可以釀酒,甚至就連茶都已經放開了,我給他們關上了一扇小門,但我又給他們打開了一扇大門,他們如果接受,那么他們可以繼續錦衣玉食。

  但他們不接受,那也就只能去一邊哭了。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我不會為了照顧幾個昏了頭的士紳,而繼續讓更多貧民哭泣。

  孤兒寡母?

  不是還沒像那些災荒饑民一樣填了路邊溝壑?”

  “那是非對錯何在?”

  陸宰說道。

  他已經明白了,王躍叫他來就是下通牒的,而且不只是對兩浙,這是對整個江南士紳下通牒。

  王躍是必須要分地的。

  但投降的可以保住財產,而且用過去那些官營產業的開放,作為給這些士紳的補償,他們交出土地,但可以轉向工商業,他把原本只有半開的工商業大門完全給他們敞開。

  至于不投降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是非對錯?難道收六七成租是對的?”

  “士紳難道皆如此?修橋補路造福一方者多矣,災荒之時賑濟饑民者多矣,難道盡皆魚肉鄉里?大王以士紳中為富不仁者,歸罪于所有士紳,難道這就是對的?”

  陸宰說道。

  “我剛剛公審了朱勔,看看這厚厚的一本,全是他的罪狀,那么陸提刑敢不敢跟我賭一把,咱們把一縣所有五等戶,全都抓起來放到公審臺,讓地方百姓出來檢舉他們的罪行,若超過一半無罪則王某輸,我會停止在這個縣的分田,若超過一半有罪,那咱們就無需再多說,你們立刻解散軍隊,接受我的大軍進駐,那么你敢不敢?”

  陸宰立刻閉嘴了。

  這個賭局誰敢玩,好歹也是提刑,又是本地頂級世家,大家都是個什么情況還是清楚的,這么玩的話,那些貧民能把祖宗八輩的惡行都扒出來,然后不但要死,還得死的臭不可聞。

  這一手很歹毒的。

  幾乎可以說沒有哪個士紳能扛住。

  “看看,連你自己都不相信他們!

  不過我現在也沒興趣跟你們糾纏,女真軍已經南下,我得去收拾他們,所以我會下令各部停止進軍,并且維持目前的控制區,在我北上收拾女真期間,你們可以好好想想該如何選擇,等我再回來時候,你們必須做出答復。接受我的改革計劃,那么你們的財富都可以保留,我會完全開放州府城市的官營產業,開放民間采礦等原本的禁制,不接受就是重新開戰。

  當然,你們也可以賭一把,趁著我北上的機會反攻,與女真人南北呼應,但那是叛國罪,而對于叛國罪,我是不會留情的。

  也替我轉告其他各地。

  我給你們開出的條件都是一樣的。

  包括鎮江的那些人,甚至趙樞,只要你們接受我的改革計劃,那么統統都可以得到赦免,反之就是戰爭。”

  “女真南下?”

  陸宰疑惑地看著他。

  “對,那么你們想利用這個機會嗎?我北上之后這杭秀二州可就只有一個旅的常勝軍,再加上兩萬整編后的原本御營,實際守軍不足三萬,就連水師都會與我一同返回,你們收復杭秀二州的機會可來了。”

  王躍笑著說道。

  “山陰陸氏還不至與胡虜為伍,下官只是沒想到大王如此坦誠。”

  陸宰傲然說道。

  “那你們就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旁邊戴著手銬的大畫家一臉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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