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人的盾車進攻就這樣失敗。
而且估計他們也不會再以盾車進攻了,那些高麗炮灰死的太慘,后面其他那些炮灰恐怕寧可造反也不會去重蹈覆轍的……
整個盾車陣型一片火海啊!
成閔這些人都是頗有些力氣的,燃燒瓶拋出十丈是起碼的,這時候刮的又是南風,火焰隨風向北推,這些盾車都是密集排列在戰場上,后面的人一看不妙立刻丟棄盾車跑了,但被阻擋在里面的只能絕望地看著火焰蔓延到自己身上,然后他們在絕望中活活燒死。
死狀極慘。
炮灰也是有腦子的。
真要是這樣慘死,還不如跟女真拼了呢!
接下來的時間里,女真方面暫時停止了進攻,估計粘罕也在撓頭了。
他真的沒有有效手段攻破常勝軍陣型,關鍵就在于他缺乏遠程武器,他的確已經會制造配重投石機,可那東西根本沒法拿出來,一則需要時間制造,二則射程也不如大銃。
大銃的確是渣渣一樣的初級火炮。
但那也是火器。
它一樣能把石彈以高拋彈道扔到一里外,而配重投石機的射程連它的一半都不到。
現在騎兵射不動。
步兵常規進攻打不過。
盾車失敗。
粘罕手中剩下的牌,也就只有讓他的女真精銳以騎兵鐵浮屠沖擊,但騎兵鐵浮屠一樣得過拒馬帶,這條拒馬帶本來就是防御鐵浮屠的,而且這樣會讓他大量損失本來就寶貴的女真精銳。炮灰死多少都不重要,耿守忠部下全死光又有什么大不了?沒有漢軍炮灰就繼續去高麗抓!耶律余睹的契丹死多了,對粘罕來說反而更容易控制臨潢一帶。
炮灰本來就是用來死的。
可女真死多了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技止此矣!”
王躍說道。
女真方面恢復了騎兵襲擾,那些弓箭拐子馬再次出現,甚至左側方陣一旁的山林中,也出現了敵軍弓箭手,他們同樣向著陣型拋射。
“他們是故意讓咱們無法休息,而他們可以輪番休息。”
岳飛提醒他。
王躍點了點頭。
粘罕的目的就是讓這邊沒法睡覺。
說到底他們終究擁有數量優勢,既然無法迅速攻破,那就不斷襲擾,只要常勝軍始終得不到休息,最后終究有無法承受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就可以進攻了。
但這就得看銀術可在嚴州能不能頂住了。
嚴州。
“殺,先登者賞三千貫!”
赤盞暉躍馬橫刀,催促著他身旁的士兵。
這些同樣的女真士兵們,一個個亢奮地抬著梯子,就像看到了美食的餓狼般嚎叫著狂奔向前,沖向他們前方不大的嚴州城,天空中利箭如暴雨落下,不斷有人中箭倒下,但剩下的依然勇往直前……
一顆人頭一百貫啊!
這是王大王說的,王大王從不食言!
沖過去,沖過淺淺的護城河,那護城河還是他們挖的,他們當然清楚根本淹不死人,然后沖過去搭上梯子,那嚴州城才兩丈多高,這也同樣是他們修的,他們當然也清楚這些。而三千貫,一千貫,五百貫,一個個數字仿佛標注在城墻上守軍頭頂般,向著他們展現著一堆堆錢幣,沖上去砍了就到手。
至于死亡……
怕個鳥啊!
只要有錢可拿拼命算什么?
再說死了還有五十貫可拿,五十貫已經足夠這些赤貧的農奴們賣命了。
他們就這樣發瘋一樣冒著如雨的利箭,沖進護城河,沖到城墻下,搭上梯子,一個個頂著盾牌,拎著短槍沖向城頭,然后在守城的女真士兵各種武器攻擊下墜落,變成砸在城下堆積的死尸。蟻附攻城本來就是死亡率極高,完全得看守軍夠不夠渣,而現在守衛這里的不但不渣,而且還是這個時候依然屬于戰斗力第一等級的精銳。
這樣攻城?
這樣攻城唯一的價值是消耗他們的體力。
但是……
“繼續進攻,明王殿下都親自阻擊粘罕了,咱們在這里還不拼命,如何對得起明王殿下!”
赤盞暉大義凜然地說道。
“這樣傷亡太大了!”
石雄虛偽地說道。
“石老弟,這都什么時候了,哪還考慮這傷亡,人而已,咱們就不缺人,我張家世代大遼忠臣,此時不浴血奮戰如何對得起皇帝陛下!”
赤盞暉,不對,應該是張盡忠擺出一副老資格的嘴臉批評他。
“呃,的確如此!”
王德深有同感的說道。
緊接著他轉身看著后面……
“兄弟們,快些,別讓遼軍兄弟白白犧牲!”
他喊道。
在他們后面一個龐然大物正在緩慢移動。
這是一個原木排起的三角棚子,兩旁都是圓木鋸出的簡易車輪,在無數青壯推動下,就像一塊被無數螞蟻搬動的蛋糕般,在火光映照的大地上移動著,在它后面是無數從南邊強征的青壯,一個個推著裝滿碎石的車子,還有很多扛著木頭背著裝滿石子的口袋。
這是填壕的。
他們在這些將領催促和后面騎兵逼迫中,冒著頭頂如雨的利箭,一點點向著嚴州城移動著。
同時不斷留下一具具死尸。
活著的繼續向前。
“都是忠義之士啊!”
石雄的眼角忍不住濕潤了。
當然是忠義之士,這些大遼青壯為了幫助宋遼聯軍擊敗女真,不惜冒死幫助攻城,不是忠義是什么?
呃,雖然他們其實也都是些女真人。
但他們是忠義的熟女真,和嚴州城里那些背叛大遼皇帝的野蠻生女真,完全不是一個類型,是后者的叛亂,是后者的罪惡行為,毀掉了這些忠義的女真百姓在大遼治下安居樂業的生活,現在就是懲罰這些罪人的時候了。很快隨著這個巨大的棚子移動到護城河邊,后面填壕的忠義們蜂擁而上,將帶來的各種東西扔進壕溝里面,甚至很多人為了大遼不惜用自己的身體填壕。
就這樣一條通道被填出。
緊接著這個棚子通過護城河,然后靠上了城墻,里面立刻傳出了挖掘聲。
好吧,里面是一群礦工。
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在這個木棚的保護下,在城墻上鑿開一個可以塞入足夠多火藥的洞。
火藥也在里面。
常勝軍攻城早已經拋棄了那些古老的器械,蟻附攻城只是為了牽制女真守軍而已。
炸城墻才是真正目標。
城墻上的女真人很顯然明白了他們的目的。
就算不明白他們是為了炸城墻,也知道他們是鑿城墻的,本來這也是攻城手段之一。
好在這個也有應對手段。
緊接著一個個點燃的草把或者說雉尾炬扔下,試圖焚毀木棚,但這個終究不是燃燒瓶,想點燃澆了水的木棚并不容易。而且周圍那些青壯也會挑落這個,甚至繼續向上面澆水,當然,這些青壯同樣也是城墻上攻擊的重點,所以他們的死亡率極高,但他們依然冒死奮力保護著這東西……
“忠義啊!”
王德同樣感慨著。
當然,這些青壯敢逃跑,赤盞暉會殺他們全家這個就忽略好了。
整個戰場的核心,立刻變成了這個木棚,甚至甕城的城門打開,大批女真精銳殺出,試圖沖過去毀掉它。
然后城墻下的血戰同樣開始。
甚至還有女真士兵從城墻上直接以繩索放下,然后就近向木棚進攻,而城墻上一個個石頭,檑木之類也不斷砸下,但這些終究都沒什么用,那些并排釘起來的原木足夠粗,石頭是砸不碎的,木棚里面挖掘聲依然在不停傳出。就在外面死尸幾乎半埋了它的時候,里面的聲音突然停下,女真人的進攻更加瘋狂,雙方無數人在以它為核心展開血戰,最終這一切隨著一群人從死尸中爬出而結束……
“快跑!”
他們發瘋般尖叫著。
然后紛紛從死尸上滾落。
而周圍的人,無論哪一方的,全都嚇得不顧一切逃跑。
然后就在這些人撲到護城河的瞬間,那木棚處的城墻伴著天崩地裂的爆炸聲粉碎了,火光,硝煙,塵埃中,之前的一切都被吞噬,木棚沒了,堆積的尸山也沒了,甚至一些沒來得及跑開的活人都被吞噬。城墻上爆炸處附近那些原本在戰斗中的雙方士兵,無論進攻者還是防守者,都被爆炸的氣浪撞飛,然后消失在硝煙和塵埃中。
原本看熱鬧的王德等人和后面的常勝軍士兵們,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壯觀的一幕。
看著這場恐怖的爆炸。
感受著超乎他們想象的神奇力量。
天空中被炸飛的城墻碎塊,如同隕石般不斷落下。
然后砸得那些剛剛逃過一劫的雙方士兵和青壯一片慘叫,最遠的碎塊甚至落到王德等人不遠處,三個倒霉的士兵躲閃不及,一下子被砸成肉泥。
但沒人關心他們。
所有人都在看著夜幕下那片彌漫的硝煙和塵埃。
一陣海風吹過,硝煙和塵埃散開……
“殺,殺進去一個不留!”
赤盞暉拔出刀大吼一聲。
緊接著他第一個催動了戰馬。
那里一個巨大的豁口赫然出現在夜幕的背景上。
下一刻所有人都向著它開始了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