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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決定

  他繼續道:“至于第二點......其實一直到我們來此之時,兩位縣尉大人還和仵作僵持不下。因為至今為止,還未曾發現有哪種迷藥能讓人在烈火焚燒時仍舊昏睡不醒。”

  “沒有......么?”鄧宰瞳孔一陣收縮,和白玲瓏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發現了恐懼。

  “還有什么?”鄧宰揉了揉眉梢,強振精神道。

  另一名差役道:“還有一點非常奇怪。嚴家大院中,先不說幾個小院的花園里都有水池,就連大部分地方,也都備了防止走水用的水缸。可我們在勘驗之時卻發現,這些水缸里的水還都是滿著的。也就是說,走水之后,嚴家宅邸竟沒有一人去提水救火。盆、桶、罐皆在原地,無一人動用。而且,鄰居也沒有聽到任何的慘叫聲、呼救聲——這點大人先前親自查證過了。兩位縣尉大人認為這是最值得懷疑的一點,難道這些人就看著自己被燒死么?”

  “本官知道,”無盡的疲憊突然涌了上來,鄧宰如熊虎般強壯的身軀,仿佛一下子矮了下去一般。他百無聊賴地揮了揮手,“本官倦了,你們把這尸格和卷宗帶回府衙。待本官休息一會兒再去處理......你們也先去歇會兒吧,都忙活一夜了。”

  “是,多謝大人。”

  兩名差役齊齊抱拳,然后抱著厚厚的尸格走了。

  一直到兩人走出大廳,走出鄧府,這大廳中依然是靜悄悄的。

  鄧宰一抬頭,看到白玲瓏低垂著頭,幾許青絲散落,微微遮蓋了白皙的俏臉,不由有些心疼。

  他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撩起她垂落的青絲,心疼道:“娘子......一切有我。”

  白玲瓏抬起頭,凄然一笑:“相公......不用瞞我了,你心里已有計較了,對不對?”

  鄧宰愕然,心中一陣陣刺痛:“那在說什么呢?別胡思亂想。”

  “別人不知道,你又怎么會不清楚,這世上真的有讓人火燒水淹也醒不過的迷藥!”白玲瓏雙眼凄迷,緊盯著鄧宰那對銅鈴般的大眼,“當初法葉法師中了迷藥,險些在水中淹死,你我都在場。”

  鄧宰臉上的肌肉一陣抖動:“那也不能說明什么。第一,沒有證據證明,嚴家的人是先被迷藥迷暈,才被火燒死的;第二,就算是證實了第一點,可也沒有證據說明迷暈嚴家人的迷藥和迷暈法葉法師的迷藥是同一種。”

  “可是撇得清么?”白玲瓏突然精神崩潰,嘶聲力竭地喊道,“你也曾做過許多年縣尉,查案你再清楚不過。這事到底和佩蘭有沒有關系,難道你心里就一點都不知道么?!”

  “玲瓏,你昏了頭么!”鄧宰大喝道,臉色沉重,帶著嚴肅,這是從未曾在白玲瓏面前出現過的表情。

  白玲瓏被他的雷霆之聲一吼,渾身一陣顫抖。

  鄧宰一瞧,心里立馬涌上了無限的愧疚。

  他一把將夫人單薄的身子摟在懷中,告罪道:“夫人,是我不好,不該和你這么說話。可這事,你怎么能和佩蘭扯到一塊呢?若是被外人聽了,那佩蘭就真的扯不清了。”

  白玲瓏任由鄧宰抱著,一動不動,失魂落魄。

  “你以為這樣,佩蘭就撇得清么?先是嚴公子刺殺法葉法師,意外淹死;接著嚴家大宅走水,全家死絕。嚴公子與法葉法師素未平生,他為何要無緣無故去刺殺一個與他無冤無仇的僧人?這在外人看來,處處是疑點。嚴夫人嚴公子一向喜歡佩蘭,在外人眼里,咱們家已經撇不清了!幾日前,嚴老爺還到咱府上,不依不撓。佩蘭倒好,自個兒躲到興殷寺去了。連面都不漏,直接逃避,這本就是在授人以柄。結果......結果嚴家竟然全家死絕......這盆污水要是潑到她頭上,那她還能有一點解釋的機會么?”

  鄧宰默默地聽白玲瓏把話說完,才道:“這一點我并不是沒有想過。所以事發當日,我就名拆塔去了趟興殷寺,找妙燈法師取了證詞。證明無論是佩蘭,還是法葉法師,當日都沒有離開過興殷寺半步。我保證,這事絕對不會牽扯到佩蘭的,夫人,你就放心吧。”

  頓了頓,鄧宰又鄭重道:“我以一個父親的名義起誓,絕不會讓佩蘭出事。”

  白玲瓏愣了愣,突然嚎啕大哭。

  鄧宰將她抱在懷中,從前廳走入后院,將她柔弱的身軀置于自己懷中,坐上床榻。

  白玲瓏的哭聲讓他一陣陣揪心。

  他看向墻邊架子上的陌刀,寬厚的刀刃在初晨的陽光中透出一絲絲炫金光芒。

  這柄重逾五十斤的陌刀,他已有多年未曾動用。

  遙想當年,自己手持陌刀,殺伐戰場,連人帶馬高達兩丈,乃是戰場上最兇厲的戰神。

  哪怕是面對兇悍的蠻族騎兵,一刀下去也是人馬俱碎。

  那時候殺人如麻,九死一生,面對著戰場上覆壓數里無邊無沿的尸首,都未曾有過的恐懼,卻在這一刻瘋狂地涌上心頭。

  這個家,賢惠動人的妻子,落魄可愛的女兒......上天賜予了我鄧宰最美好的東西,我真的能夠保護好她們么?

  “死,便死罷!反正我什么也沒有了,只有她們了......”

  鄧宰在心里默默地說出了這句話。

  白玲瓏的哭聲漸漸變小,本就幾乎一夜未眠的她,又遭受方才那猜測的驚嚇,早已如強弩之末。

  痛哭發泄了一些感情后,她就貓在鄧宰懷中,沉沉睡了過去。

  鄧宰拖著巨大的身軀,卻用最小心翼翼的動作,將白玲瓏的嬌軀放在床榻上,然后自己也輕手輕腳躺上。

  兩人和衣相擁而眠。

  與此同時,興殷寺的菩提院中,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是多日不見的我不拆塔。

  他奉了鄧宰之命,來興殷寺住持妙燈處取法葉和佩蘭在寺中不曾外出的證明,之后打聽到了三人的住處,來到了菩提院。

  姐夫和小舅子見面,自然有不少話好說。

  我不拆塔對我不打兵的變化頗為驚異:怎么不過才這么幾天,自己這經常不著調的小舅子,就變得沉穩起來了,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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