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
喬箐提著醫藥箱走進去。
燕衿雙手手腕被鐵鏈捆住,整個身體靠著墻壁而坐,頭埋得很低,有一種,全身虛榮到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的感覺。
喬箐走過去,蹲在他面前。
他似乎也沒有感覺到她的出現一般。
沒有任何反應。
喬箐就這么看了他一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她說,“燕衿。”
燕衿身體似乎有那么一點反應,又似乎沒有。
喬箐就叫了他一聲,然后伸手,一點一點的解開他白色的襯衣。
與其說是白色,不如說現在已經全部成了紅色。
血紅色。
她很小心,盡量不碰到了他的身體。
破爛的襯衣下,全部都是鞭傷,還有昨天晚上從50米高臺上跳下來摔在地上的一些軟組織擦傷,青腫。
昨晚上從那么高的地方下來。
她毫發無傷。
而他……全身是傷。
喬箐脫掉他衣服之后,打開了醫藥箱。
拿出消毒碘伏,靠近他的身體。
看著他血猙猙的痕跡那一刻,頓了頓手,她輕聲說道,“你忍忍,沒有麻藥。”
燕衿沒有回答他。
就好像,已經死了。
死了,再也不會開口說話。
喬箐把碘伏擦拭在他的傷口處。
燕衿的身體還是本能的,本能的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不受控制的顫抖,但他沒有出聲,哼都沒有哼一下。
喬箐一邊幫他清理傷口消毒,一邊說道,“禾口家族的殺手都不能用麻藥,因為麻藥會讓人的身體麻痹,而殺手一生都處于危險之中,為了保命,所以不能讓自己的身體麻痹,任何時候都不能。”
她在解釋,為什么沒有麻藥。
而他,也只是聽著。
什么反應都沒有的,聽著。
她很細心的把他身體上的傷口全部都清理干凈了,然后開始擦拭擦傷藥膏。
藥膏的藥性很重,帶著很強烈的刺激性。
剛擦上去。
燕衿的身體,再次抖得很厲害。
仿若整個皮膚都在不自覺的顫抖,無法控制。
喬箐緊抿著唇瓣。
那一刻卻絲毫沒有停手。
反而加快了速度,加快了速度,把他的傷口進行了全身涂抹。
涂抹完了之后。
如此寒冷的氣溫下,燕衿身上起了一層的汗水。
是痛到,汗水直流。
喬箐用干凈手帕給他擦拭了。
然后用紗布和繃帶將他的傷口包扎了起來。
巴扎起來之后。
上半身處理完畢。
喬箐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厚厚的大衣,帶著她的體會,披在了燕衿的身體上。
燕衿依舊,沒有太多的反應。
身體虛弱到。
大概只感覺到痛了。
喬箐低頭,繼續處理他下半身的傷口。
她用剪刀剪開了他的褲子。
褲子下面。
大腿上腰腹間,傷痕不斷。
她一點一點的,全部幫他消毒擦藥,包扎。
廢了很長的時間,終于將他處理干凈了。
處理干凈了,他的身體卻坐在一片血水之中,即使處理了,還是會因為血水的原因感染。
她只能又脫掉一件衣服。
然后幫燕衿墊坐在了地上。
“不冷嗎?”燕衿突然開口。
喬箐剛把衣服放在他的身下,聽到燕衿的話,手指有些僵硬。
有那么一瞬間,她真的以為燕衿是昏死過去了。
應該沒有一點意識的。
否則,怎么可以忍著,真的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說,“一會兒就不冷了。”
一會兒。
回到溫暖的房間,就不會冷了。
燕衿卻沒有再多說了。
喬箐把他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傷口處理好了之后。
燕衿整個身體已經被包裹得像木乃伊一般。
她轉眸看了一眼他的右手掌。
那里。
才是傷得,最重的地方。
她覺得,如果任由那里潰爛,他的右手可能就這么廢了。
她眼眸看著那血肉不清的手掌。
她低頭,拿起剛剛從殺手手上拿過來的煙,她說,“抽煙嗎?”
燕衿低垂著的頭似乎動了動。
他抬頭看著喬箐。
喬箐說,“我幫你點支煙,你分散一下注意力。”
燕衿身體依舊靠在墻壁上,他頭此刻也靠在墻壁上,抬眼看著他。
看著他滿臉血漬,卻就是一眼就能夠看出來的臉色慘白。
連嘴唇都應白得嚇人。
她沒有把視線放在他臉上多久,她低頭點了一支煙,然后放在了燕衿的嘴邊,“我幫你清理你的右手掌。”
燕衿吸了一口煙支。
被喬箐含過的地方,似乎還有她口齒間的溫暖。
他就這么看著喬箐。
眼里如死寂一般,沒有剛剛和程凱之對視的尖銳,大抵是在喬箐面前,他不想偽裝。
何況。
他現在也確實是,不堪一擊。
喬箐此刻也已經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右手上,她說,“擦傷很嚴重,而且有鐵屑在手臟里面,已經開始發炎潰爛了,我要先把爛掉的地方清理掉,然后進入深度消毒,然后才會上藥,最后包扎。可能會很痛。”
不是可能。
是一定會很痛。
燕衿沒有回答。
煙支在他嘴邊,燃燒。
似乎也在讓自己寒冷的身體,得到一絲溫暖。
喬箐把他嘴里面的那只已經吸了一般的煙支,拿了出來。
她把煙蒂熄滅了。
她說,“弄完了,我在給你抽。”
燕衿沒有拒絕。
喬箐說著,已經拿出了一根趕緊的毛巾,放在燕衿的嘴邊,“咬著。”
不咬著,他很有可能,咬傷自己的舌頭。
燕衿張開嘴。
對于喬箐的安排,似乎就是言聽計從。
喬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轉頭。
抬起他拴著鐵鏈的手臂,將他的手掌,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一張,血猙猙的手,就這么出現在她的面前。
其實也不是沒有見過慘狀。
不管她在禾口家族被程凱之怎么特殊對待,她還是會見到很多殘忍的畫面。
所以。
她可以看上去無動于衷。
她拿出醫藥鉗子和剪刀,進行了簡單的消毒之后,開始對著他的爛肉,一點點清理。
剛碰到他的手心。
燕衿全身似乎都緊繃了起來。
無法壓抑的身體反應,很明顯,但攤在她面前的手心,就是一動不動,連手指都沒有彎曲一下。
喬箐也沒有抬頭看她的反應,她的注意力,強迫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手心上,她確定把所有的潰爛部分都清理干凈了之后,才用顛覆進行深度消毒,消毒的時候,真的是把顛覆進入了他的肉里面,她怕如果不消毒徹底,手心又會潰爛,從里面一點點潰爛,而他手心剩下不多的肉,經不住再這么一次又一次的清理。
消毒完畢。
喬箐再次擦傷了刺痛無比的藥膏。
“嗯!”縱然用盡力氣忍耐,最終還是發出了聲音。
終究還是發出來,壓抑的,沉悶的,控制的,痛苦的聲音。
喬箐的手,在那一刻也抖了一下。
就是。
還是會有些于心不忍。
她太清楚這個過程會有多痛苦了。
她甚至在想,一般的人是不是忍不過去。
一般的人,是不是會直接痛死。
但她還是咬牙,沒有停下來,把膏藥擦拭之后,用紗布把他的手,一圈一圈輕輕的纏了起來。
整理完了之后,喬箐才抬頭,看著滿臉是汗的燕衿。
看著他虛弱的靠在墻壁上,眼眸放在她的身上,卻似乎沒有了焦距一般,只是木訥的看著一個地方,虛弱到做不出一點反應。
喬箐拿下他最里面的毛巾。
她說,“傷口處理好了。”
燕衿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喬箐起身,對著門口吩咐了幾句。
她回到燕衿的身邊,從醫藥箱里面拿出幾顆藥丸。
一會兒,門口處的殺手端了一杯溫開水給喬箐。
喬箐說,“吃兩顆消炎藥。”
燕衿眼眸似乎抬了抬。
他沒有回應。
喬箐自顧自的把溫開水放在了他的唇邊。
放在他其實已經干涸的唇瓣上。
然而他嘴唇一動不動。
就是,沒有要喝水的意思。
喬箐等了半響。
她說,“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燕衿沒有回答。
眼眸就這么淡淡的看著她。
“我幫你吃藥。”喬箐說。
說著。
她把藥丸先塞進了燕衿的嘴里。
到了燕衿嘴里,他連吞咽的本能都沒有了。
喬箐喝了一口溫水,然后對著他的嘴唇。
然后一點一點,把水送進他的嘴唇里。
她也沒有送得太快。
她怕在他沒辦法好好吞咽的時候,將他嗆到。
而他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被嗆死。
她把水,一點一點的喂進了他的嘴里,然后伸出舌頭,碰到了已經開始有些融化的藥丸,苦澀的味道,在她舌尖上很明顯,她用舌尖一點一點將那顆藥移到了他的喉嚨處,然后退出來,又喝了一口溫水,順著水流,進入了他的喉嚨里面。
他身體本能的吞咽了一下。
喬箐用舌頭確定藥物已經咽了下去,才又離開他的唇瓣。
然后接下來的幾顆藥丸,她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給燕衿喂了下去。
“還需要喝點溫水嗎?”喬箐問他。
“給我一支煙。”燕衿說。
分明虛弱到水都喝不下去了,但每次開口說話的時候,卻還是能夠清楚明了。
喬箐點頭。
她重新點燃一支煙。
讓在他的唇邊。
他很緩慢很緩慢的吸了一口。
喬箐幫助他抽煙,一點一點煙霧,在他嘴邊升起。
抽完一只。
燕衿的意識,似乎恢復了一些。
即使身體還是虛弱到可能下一秒就會死去,但她明顯能夠看出來,他的視線有了那么一絲焦距。
在和她對視。
彼此對視。
好久。
喬箐說,“我是禾口家族的大小姐,程凱之是我舅舅。”
開始攤牌了。
開始攤牌她的身份。
燕衿看著她,默默的聽著。
“沈家和禾口家族一直有來往。當年帝家就是被禾口家族和沈家一起聯合推翻的,這些年也一直保持著緊密的聯系,算是合作共贏。也算是,沈家的一個殺人工具。”喬箐說得直白。
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現在對于燕衿,其實也隱瞞不了什么。
或許。
他早就知道了。
但她還是決定,把什么都給他說清楚。
“現在沈家要求我們把帝家的后裔找出來,可是這么久之后,我么依舊一無所獲,我們不知道你把整個人藏到了哪里去,我們也沒見到過這個人的真面目,我甚至在你身邊這么久,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毫無頭緒。”喬箐說,“而唯一,唯一或許看到過這個人的俞佳一,也被你殺死了……”
喬箐似乎頓了頓。
她依舊保持著平鋪直敘的語調,她說,“所以,只能用這種方法,讓你告訴我們,這個人到底是誰,這個人到底在哪里?!”
燕衿依舊只是看著喬箐。
如果不是剛剛說了幾個字。
喬箐會以為,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她繼續說道,“燕衿,你告訴我這個人是誰,我放你離開。”
“不能離開。”燕衿說。
終于,又說出了一句話。
雖然四個字。
但是喬箐知道他表達的意思。
“沈家給我們下達了命令,如果你不告訴我們這個人是誰這個人在哪里,就只有那你的命去換取。當然,你可以懷疑就算你說出了這個人我們依然會對你殺人滅口,或許沈家也會讓我們這么干,但我保證,只要你說出這個人是誰,我用命保你離開。”喬箐很認真,很認真的試圖想要說服他。
然而燕衿只是。
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程凱之真的會殺了你。”喬箐說。
冷靜的,告訴他。
他知道。
“程凱之不會手軟,他要做成的一件事情,從來都沒有失敗過。這些年禾口家族樹敵無數,找程凱之報仇的前仆后繼,M地下雇傭組織只是其中之一,程凱之滅過太多這樣的組織,比這種組織更強很大的,比比皆是,他不會對任何人,不會對任何人手下留情,如果你不能滿足他的要求,他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你。”
他很清楚。
對于程凱之這個人,他私底下調查了很多。
知道他夠強大,才會在喬箐出事兒的第一時間找他合作。
而他……
而他太多需要顧及的地方,他能夠支配的勢力,只是他現在能夠擁有權力的冰山一角。
他也不過就是一個,被人安排的傀儡而已。
讓他生就生。
讓他死就死。
喬箐說,“我不想你死。”
燕衿眼眸似乎動了動。
那一刻,嘴角似乎笑了一下。
“我不想你死。”喬箐再次重復。
燕衿看著她。
就這么深深的看著她。
“我沒想過,有一天我們真的會變成這樣。就算變成了這樣,我也不想你因為我而死,我也不想,是我殺了你。”喬箐說得很平靜,“我想,如果真的需要兵戈相向,我也希望,我們彼此的命,不是在對方的手上結束。”
這是。
她能夠想到,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誰,都不能去怨誰。
只能說,造化弄人。
只能說。
7年前錯過了他們的一生,7年后,就徹底錯過了。
現在能夠在一起擁有的所有,都是……撿來的。
撿來的東西,總會物歸原主。
她突然靠近燕衿。
想要靠近他的身體,卻又頓了頓。
他身上傷口太多,她怕挨過去,痛的是他。
她只能。
只能,去親吻他的唇瓣。
唯一。
可能不會感到疼痛地方。
她深深的吻著,他冰涼的嘴唇,在深入的那一刻。
她感覺到了他的回應。
喬箐心口一顫。
她其實覺得,這個時候的燕衿,應該是恨透她了。
為了救她,拼盡性命。
到頭來,卻又栽到了她的手上。
如果他不來救她。
他就不會被程凱之這么抓到。
但凡他多想一點,應該就可以知道,程凱之會動他。
在南城那個地方,程凱之能力不夠,但離開南城,一旦離開南城,一旦燕衿脫單,程凱之想要拿下他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其實應該很是清楚的。
因為很清楚,才會在身體爆發之后,轉身離開。
想著或許可以趁亂逃脫,卻因為藥物喪失理智,無法控制自己身體和思維,只能蠻狠一般的在那個地方徘徊,很容易被程凱之的人找到,而她還去幫程凱之,將他拿下了。
他們的吻。
在冰冷的地下車庫,持續了很久。
很久之后。
喬箐主動離開了他的唇瓣。
離開他唇瓣說的第一句話是,“燕衿,他是誰?”
燕衿又笑了。
很輕微的幅度,但是嘴角真的在微微上揚。
他說,“都用美人計了。”
“……”喬箐沒有回答。
“一直都在美人計嗎?”他問她。
是在問她。
這么長一段時間。
從他們在一起結婚這么久以來,是不是只是在用美人計。
是不是?
沒有感情。
喬箐沒有回答。
有些話,她說不出來。
她說,“我保證你說出來之后,不死。”
就算用命。
也會給燕衿保下來。
程凱之雖然十惡不赦,但對她,就是會容忍,就算她做出這種事情可能會被程凱之打死,但他也絕對會在她死的前一秒,停手。
她仗著程凱之不會殺她。
可以為所欲為做很多事情。
做很多,可能就會傷了程凱之的事情。
她說得很真誠。
燕衿能夠聽得出來。
他說,“箐箐。”
他還是叫她箐箐。
低沉的,磁性的嗓音。
每次他這么叫她的時候,她都覺得,他在訴說情話一般,帶著寵溺,很暖很暖。
她輕咬著唇瓣。
在努力讓自己的感情,一點點冷卻。
逼著自己,冷卻。
程凱之總是提醒她。
他們立場不同。
立場不同的兩個人,不會……有好結果。
她看著他。
看著他深邃的眼眸,把她所有的情緒看在眼里。
他說,“我是因為他才出生的。”
喬箐心口一怔。
這是第一次。
他承認了這個人的存在。
真的承認了,帝家后裔的存在。
“我的命都是他的。”燕衿告訴她。
他的命都是他的。
他怎么可能做得出來,出賣他的事情。
“死了,我不會恨你。”燕衿說。
在說。
就算程凱之殺了他,他也不會恨她。
喬箐眼眶有些紅。
燕衿說到這個地步,大概就是真的,真的不會把這個人說出來了。
她就這么看著燕衿。
看著他分明虛弱到可能就會暈死過去,卻還是用非常冷靜非常清楚的聲音在和她說話,“你有你的立場,你殺了我,那是你該做的事情,就比如,有一天如果你擋住了我的發展,我也會殺了你。”
你真的會殺了我嗎?!
喬箐看著燕衿。
如果有那么一天。
他真的會殺了她嗎?!
如果會。
在他明知道她靠近他動機不純的時候,他就不會把她帶在身邊。
他在騙她。
只是在騙她。
讓她對于他的死,不要內疚而已。
她緊抿著唇瓣。
就這么緊緊的看著他。
她說,“放棄帝家,可以嗎?”
她想他放棄。
她想。
如果他放棄。
程凱之會很欣然和燕衿合作。
燕衿大抵是他這么多年,見過能力最強的人。
對于人才,沒有任何人不想擁有。
“你問問程凱之,讓他放棄沈家可以嗎?”燕衿反問。
喬箐喉嚨微動。
是啊。
一直忠貞的信念。
怎么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她覺得自己剛剛說出來的話都很可笑。
燕衿剛剛都說得很明白了。
他的出生就是為了那個人。
就是為了幫助那個人,重新奪回政權。
現在。
現在她自私的希望,他為了兒女情長,放棄了。
她說,“帝家的首領,是禾口家族的人殺的。”
燕衿看著她。
“如果帝家重回歷史的舞臺,那么禾口家族一定會慘遭滅門。”
燕衿沒有反駁。
“包括我,包括程凱之,都會死在帝家人的手上。”
燕衿似乎是很清楚。
“我們,沒得選擇。”喬箐一字一頓。
他們沒得選擇。
如果他們不和沈家一起聯盟,一旦帝家重回政壇,帝家第一個要滅的就會是禾口家族。
誰都不會放任曾經殺害自己的人留在這個世界上,誰都不允許這么一個威脅,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尤其涉及到政權。
而他們之間……
他們之間的關系,除非一個人妥協。
如果不妥協,雙方必死一人,或者兩個人一起死,但絕對不可能,兩個人一起活著。
而喬箐不能妥協。
她一旦妥協,連選擇活得權利都沒有。
因為她妥協了。
不管是最后帝家勝利還是沈家勝利,他們都會死。
站在帝家的立場。
報仇雪恨勢在必行。
對于沈家而言。
中途倒戈,絕不姑息。
禾口家族在這場政權斗爭之中。
沒得選擇。
但是燕衿可以。
他可以選擇放棄幫助帝家重新崛起。
反正。
帝家現在依賴于燕家,他如果放棄了,帝家就徹底的沒有了任何反抗力,沈家政權還是沈家政權,燕家還是可以有著他的經濟地位,他們可以回到原來的模樣。
只是。
只是。
有些使命,是不能拒絕的。
燕衿從小到大給他灌輸了太多,太多需要幫助帝家的思想。
他的命,都是帝家人的。
他不會因為喬箐。
不會因為她,就這么放棄了。
這就是政權。
在所謂的政權面前,在所謂的國家大事面前,愛情真的,一文不值。
喬箐看著燕衿的沉默。
看著他無限的沉默。
所以。
他寧愿死。
也不會供出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寧愿死,也不會說出來的。
她就這么默默的看著他。
她說,“燕衿,我能力有限,我救不了你。”
她不想他死。
但是。
她救不下他。
只有他能救他自己。
“不需要。”他回答。
但他放棄了。
喬箐起身,從地上站起來。
從他身邊離開。
既然不需要。
既然不需要。
那就這樣吧。
他們之間,早晚都會有一個結果的。
她說,“你死了之后,我會讓人去把喬治接回來。”
“嗯。”燕衿點頭。
喬箐走出地下室。
殺手對他畢恭畢敬。
喬箐說,“給他找一套衣服。”
“是。”
只是她唯一可以幫他做的。
在他死的時候。
至少讓他體面一點。
她回到一樓大廳。
大廳中很溫暖。
突如其來的溫暖,差點讓她忘了,地下室到底有多寒冷。
此刻程凱之還在客廳等她。
顯然現在已經很晚了。
程凱之眼眸就這么看著她,看著她身上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背心。
“衣服呢?”程凱之問。
“給燕衿了。”喬箐回答。
程凱之說,“動情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嗎?”喬箐沒有反駁。
她坐在程凱之的對面。
“我提醒過你,你們立場不同。”
“所以我沒有說要救他。”喬箐直言。
程凱之看一眼喬箐,低頭抽煙。
喬箐就坐在程凱之的對面。
沉默了很久。
“他還是沒說嗎?”程凱之突然又開口。
分明知道的答案。
但還是沒有問了出來。
“嗯。”
“我不會手下留情,你明天做好準備。”
“把喬治接回三角洲。”喬箐說。
程凱之點了點頭。
他熄滅煙蒂,說,“不早了,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處理了燕四爺,我們回三角洲。”
“嗯。”
程凱之起身直接離開了大廳。
喬箐坐在沙發上。
就這么默默的坐在沙發上。
她望著頭頂上的天花板。
燕衿想過沒有。
有一天,會這么死去。
有一天會這么輕而易舉的就死了。
會為自己不值嗎?!
她為燕衿感到不值。
夜色下。
江見衾和秦辭還在閩南地區尋找燕衿蹤跡。
夜晚過了一半,沒有人傳來有用的消息。
如此大一片地方,真的有一種,連方向都找不到的感覺。
秦辭有些暴躁了。
“瑪德,別讓我見著喬箐,叫著了我非殺了她不可!”
江見衾看了一眼秦辭。
別說秦辭,他都有點按耐不住了。
這樣找下去也不是辦法。
誰都不知道程凱之一行人到底是留在了這里,還是已經離開了。
如果離開了,他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在浪費時間。
甚至還會耽擱了,營救燕衿的最佳時機。
他也擔心自己是不是,判斷錯誤。
在江見衾和秦辭都有些一籌莫展的時候。
秦辭的電話突然響起,“老大,我們找到了車輪的痕跡。”
秦辭全身的細胞都爆炸了,他連忙問道,“哪里?”
“我把地位發給你。”
秦辭猛地掛斷電話,“時候找到了車輪的痕跡。”
江見衾點頭,比秦辭顯得沉著很多。
秦辭讓司機開車到了目的地。
兩個人下車,觀察著地上的車胎痕跡。
應該是最新碾壓的。
這種都是沙子的公路,一旦風一吹,車胎痕跡就會被吹散,這也是為什么他們找了這么久都一無所獲的原因,好在,還有一些痕跡的存在,而且這條路似乎樹木特別多,風一時半會兒沒有吹進來。
江見衾連忙吩咐道,“跟著車輪往前走。”
“是。”
江見衾和秦辭回到轎車上,根據車輪的痕跡,往前開去。
好在。
這里就一條公路,大抵可以確定,是這個方向。
走了大概2個多小時。
前面突然沒有了公路。
秦辭和江見衾又從身上下來。
沒有了公路,面前也是一片樹林,分明就是無路可走了。
而車胎痕跡也在這里消失。
關鍵是消失了,連轎車也消失了。
難道只是到了這里,又原路離開了嗎?!
秦辭暴躁的一腳踢在小車上。
劇烈的響聲,讓秦辭手下的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江見衾也看了秦辭一眼,他能夠理解秦辭,就如他此刻,也在欲予崩潰的邊緣。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冷靜的觀察周圍的地形。
前面是一片森林。
如果要隱蔽,森林會是一個絕佳的地方,會不會有可能,程凱之一行人躲進了森林里面。
只是。
沒有人追殺他們,躲進去是為了什么?!
他左右環視。
看著右邊的一個灌木叢。
這里全部都是高大的樹木,怎么突然出現了一片灌木叢林,灌木差不多一個人的身高。
江見衾直接走了過去。
秦辭看著江見衾的身影,連忙追上。
走進去那一刻。
兩個人瞬間怔住了。
灌木叢的下面,分明停靠著很多車輛。
但因為被樹葉擋住,不走進來,完全看不到。
所有轎車美譽原路返回,而是停在這里隱蔽著。
江見衾回頭看著秦辭。
秦辭連忙點頭。
沒錯了。
他們肯定在這附件。
得到這個認知,秦辭整個人明顯激動了些。
江見衾推測,“應該在那邊森林里面。”
雖然不清楚為什么他們會躲起來。
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程凱之一行人一定在這里面。
“走,進去!”秦辭當機立斷。
江見衾點頭,兩個人帶著一行人,分成幾組,小心翼翼的走進森林里面。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
江見衾和秦辭的腳步停了下來,遠遠的居然看到了一個建筑物,建筑物有光亮,顯然是有人居住,而在這個森山老林,甚至還有燈光,著實讓人覺得很詭異。
兩個人也都第一時間發現了什么。
江見衾給了秦辭一個眼神,秦辭心領神會。
他低頭對著對講機說道,“所有人到我說的這個地點集合。”
“是。”
江見衾給了秦辭一個手勢。
秦辭帶著幾個人,先逼近了建筑物。
江見衾等了大概十分鐘,帶著幾個人,也跟了過去。
秦辭打頭陣,如果被人發現了,就會把人引開,江見衾趁機潛入進去,這是這些年,他們訓練早就培養出來的默契。
果不其然,過了大概2分鐘。
安靜無比的森林里面,響起了槍聲。
與其。
建筑物里面,剛躺下的喬箐,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程凱之已經出現在她的房門口,冷聲道,“有人來了,走!”
喬箐心跳快了兩下。
來不及想到底是誰,跟著程凱之,迅速跟著他離開。
兩個人先去了地下室,讓人把燕衿一起帶走,然后穿過地下室的一個地下通道,直接離開。
他們之所以會毫不猶豫的停留在這里,江見衾和秦辭的腳步停了下來,遠遠的居然看到了一個建筑物,建筑物有光亮,顯然是有人居住,而在這個森山老林,甚至還有燈光,著實讓人覺得很詭異。
兩個人也都第一時間發現了什么。
江見衾給了秦辭一個眼神,秦辭心領神會。
他低頭對著對講機說道,“所有人到我說的這個地點集合。”
“是。”
江見衾給了秦辭一個手勢。
秦辭帶著幾個人,先逼近了建筑物。
江見衾等了大概十分鐘,帶著幾個人,也跟了過去。
秦辭打頭陣,如果被人發現了,就會把人引開,江見衾趁機潛入進去,這是這些年,他們訓練早就培養出來的默契。
果不其然,過了大概2分鐘。
安靜無比的森林里面,響起了槍聲。
與其。
建筑物里面,剛躺下的喬箐,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程凱之已經出現在她的房門口,冷聲道,“有人來了,走!”
喬箐心跳快了兩下。
來不及想到底是誰,跟著程凱之,迅速跟著他離開。
兩個人先去了地下室,讓人把燕衿一起帶走,然后穿過地下室的一個地下通道,直接離開。
他們之所以會毫不猶豫的停留在這里,只是因為這里,有他們可以完全逃生的通道。
任何人。
對他們產生不了任何威脅。
他們通過地下通道,速度很快。
燕衿幾乎是被他們拖著離開的。
此刻跟在程凱之身邊的也不過6個人,除了喬箐和冷木野,就只有4個貼身保鏢,其中一個人還拽著燕衿。
而建筑物里面留下來的幾個人,在組織江見衾和秦辭的攻擊。
但終究,人數懸殊,秦辭的一行人很快就把幾個殺手搞定,江見衾也找到了地下通道,他正欲跟上那一刻,停了停。
秦辭把最后一個殺手清理,趕了過來,想都沒有想的就要往里面沖。
“別急。”江見衾拉住他,“里面可能埋了炸彈。”
“那我也要進去!”
“我們走外面。”
“鬼知道他現在帶著燕四去了什么地方。”秦辭根本顧不了那么多,直接就要沖進去。
江見衾想了想,終究沒有阻止。
但他卻迅速離開了地下通道,帶著一行人往森林中穿梭。
地下通道無非就是逃生捷徑。
總會到一個地方。
他們也不可能徒步離開。
要么回到出口,就是他們停靠車輛的地方。
要么,去另外一個空曠地方,離開。
而這里,除了出口處有公路,其他地方都是死路。
但是,他不覺得他們回回到原地,畢竟如果他們的根據地被發現,那么出口肯定也被發現了,他們不可能還會回去自尋死路,唯一可能就會去另外的地方。
去另外的地方,沒有公路,沒有轎車。
只有直升機。
江見衾追尋的腳步停了下來。
這里樹木茂森,密集,很難有停下直升機的地方。
所以,他們離開的地方應該離這里不近。
不近,就有時間追趕。
而且。
他現在幾乎一瞬間就已經斷定他們的目的在哪里了。
森林的盡頭。
懸崖邊上。
猜對了,就對了。
猜錯了,就只能靠秦辭了。
江見衾毫不猶豫,帶著一路人馬,瘋狂的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