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生緊皺眉頭。
撐著拐杖想站起來。
可是屁股才剛剛離開了椅子,謝文生就仿若失去了力氣一般,一下子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屋中的眾人,見到這一幕之后,如何還猜不到。
方才的那封書信,定是有不好的消息送來,否則族老何至于如此。
要知道就在剛才,族老還曾中氣十足的訓斥眾人。
而眼下族老的變化,就是從看到那封書信開始。
書信!
又是京師而來!
眾人其實已經隱隱猜測到了什么,只是想要一句確認的話語而已。
“族老!到底怎么了?”
“族老,信上說的什么?”
滿屋的人,見到謝文生的這幅模樣之后,再無之前的鎮定。
和之前的愁容滿面不同,此時的眾人,更是慢慢匯集到了族老的面前,神情焦慮的問詢起來。
謝文生看著匯集而來的眾人,眉毛頓時一橫,拿起拐杖指著在場的眾人怒喝道:
“大膽,全部給我坐回去!”
剛剛圍過來的眾人,聽到謝文生的厲喝,心中一緊,猶豫了片刻之后,還是慢慢的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謝文生橫眉厲目,咬緊牙關的他,借著拐杖的力道,重新站立了起來,掃視了眾人一圈之后,方才喝道:
“大事莫慌,越逢大事的時候,越要穩住。”
說完這句話的謝文生,神情卻不由自主得變得有些悲凄起來,語氣也為之一肅,道。
“謝家所有主事聽令!”
“諸位馬上回去,處理一切謝家和海運有關的貨品、賬冊!一絲痕跡也不能留下!”
聽到謝文生說出此話,屋中的眾人頓時開始喧嘩起來。
身為各處主事,聽到族老說出這番話語,如何還能不明白其間所代表的意思。
謝家居然也未能逃離此劫?
謝家不是還有一個閣老嗎?
就當眾人喧嘩,無數疑問想要問詢的時候。
坐在上首的謝文生,見到眾人這般模樣之后。
氣憤這些人沉不住氣的他,拿起拐杖又開始戳起地面來。
咚咚咚……
“安靜!安靜!”
片刻之后,謝文生見到眾人安靜下來之后,繼續說道:
“方才我怎么跟你們說的,越遇大事,越不能慌張,因為慌亂的結果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這次我謝家能不能逃過此劫,就看諸位的了,眼下有于喬在京師內閣坐陣,就是錦衣衛和東廠,一時也不可能對我謝家動手,所以我等要趁著這段時間,趕緊將一切尾巴全部處理掉。”
“賬目、賬冊、牽扯海運的信件,該燒的燒,該毀的毀。”
“牽連到海運之中的人手和官員,該斷的斷,給錢讓他們趕緊滾蛋,白銀不行就黃金,只要他閉嘴就行,實在斷不了的,管他是誰,就打著于喬的名義,直接將他們的家眷接到謝府之中,這般一來,他們出去胡言亂語的時候,也會掂量掂量。”
“至于那些被扣的海船,爾等不要前去討要,之前有去露過面的,也趕緊想辦法將那事情轉圜過來,我不管你是找替死鬼還是花錢去買,反正我不要一絲證據證明,咱們謝家和那些海船有關系!”
“那些違禁的貨品,全部需要處理掉,別心疼錢,能燒就燒,能扔的就扔,只要這次躲過去,我謝家用不了多長時間,還會東山再起。”
“還有!立刻統計,看此次有多少主事和外地負責之人沒有回來,列出名單逐一聯絡,確保他們現在人身無恙,而后將今日的決斷轉告他們,讓他們趕緊銷毀一切可能牽扯進去的東西!萬萬不可有失。”
“另外想辦法出海,轉告那些還未回來的海船,讓他們短時間內,先別回大明了,這個事情我知道難辦,但是我不管你們誰想辦法,誰去施行,我只要最終的結果,否則那一刀下來,諸位誰也別想逃脫。”
“眼下就是我等同心協力、共破此局的時候,諸位若是心氣不往一處使,就算你能逃過一劫,可要知道,一旦謝家倒下,爾等誰也別想逃掉!”
“所以,接下來能否逃過此劫,就看諸位的了!”
謝文生站在上首不停的說著,底下的眾人,原本還有些慌亂,在聽到謝文生的話語之后,神情開始變得越發嚴峻起來。
眾人已然明白,讓謝文生當眾說出這番說話,說是家族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也差不多。
也許是因為知道了結果,眾人再無之前的喧嘩,所有人全部認真的聽著、記著。
待謝文生話語說完之后,因為需要統計誰回來了,誰沒回來的緣故,眾人暫時也不能離開。
一陣迷惘過后,眾人干脆趁著這個機會,聚在一起開始謀劃起來。
家中的那些賬冊賬本信件自是好收拾。
貨品雖然困難,可是西洋所來的,大部分香料、藥材都是可以付之一炬的,至于剩下的珍寶,或扔或埋也是可以處理掉。
眼下最為困難的,就是那幾艘還未返回大明的海船。
想到這里,眾人越發的頭疼起來。
“誰手中還有沒被控制住的海船?”
“沒有,我那直接就被扣了。”
“我那也沒有了。”
“我在船廠里到是還有一艘,現在沒被扣下,也沒人去那邊,但是我主要怕這船出不了海啊!萬一安排親信出去,在被他們劫下,豈不是坐實了咱們私自出海之名?”
眾人聽到這人的話語,面色剛剛一松,可是在聽到他后續的話語之后,又開始愁容滿面起來。
其中一人更是狠厲的說道。
“不能考慮那么多,許以重利,控制家眷,總有人愿意閉緊嘴巴的,眼下船有了,諸位還是趕緊回去拼湊人手吧,眼下水手被抓走大半,吾等幾家,應該可以湊夠一船的水手,其他人的手中,若是有糧食等物,也從中調配一下,怎么也不能讓這幫人什么也不帶就出海吧。”
“我有糧食,送到哪?”
“我家中還有幾個水手,都是老手!”
“我直接出錢銀吧,先送一萬兩過去,不夠我在去弄,主要是剛剛進完貨,手中現銀不多。”
沒用多長的時間,整個謝家家族就好像一個巨大的機器一般,開始有條不紊的運轉起來。
看著眾人商討的謝文生,也沒有再回后堂。
謝氏家族能有這般發展,除了謝遷在朝中的擔任閣老的緣由之外。
也和這些本地的父母官脫不開關系。
一些事情,謝氏家族更是讓利給這些官員,讓他們也能參與其中、
這在以往很正常的事情,眼下卻成了致命的所在。
怕留后患的謝文生,更是直接招呼奴仆,準備軟轎,出門朝著紹興知府的府邸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