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發誓,以前肯定沒見過這一位……呃,女娃娃。.
她甚至比小五都要顯小,最多不過五六歲的樣子,可那透體而過的入微劍意、那一擊滅殺鴉老他化真意的手段、還有百靈化芒紗共鳴成劍的法門,都是明明白白地指出一個方向、一個答案。
如果這還不夠,還有別的。
劍意止住之前,鬼厭體內因修煉百靈化芒紗,蘊出的一絲劍氣,與之有著清晰的接觸,那奇妙的觸感,延伸到承啟天中、劍修分身處、再延伸到本體,似乎也如百靈化芒紗一般,殷殷共鳴。
承啟天,云樓樹上,更有清晰的反應,而且,非常之熟悉。
這種感覺,其實前面在感悟飛仙劍經時,已有接觸,當時沒有查出端倪,后來也就忘了,此時再看,則是確鑿無疑的證據,余慈已經在想,遮莫是那位出來時,在云樓樹這道標之中,留下的痕跡?
也無怪乎之前的時機把握得那么準,一劍就削落了鴉老分身,這種本事,小五便是有,也是很難使出來的。
只不過,心中想象過的絕頂人物,與眼前垂髻幼女的形象差異太過巨大,使一向很有決斷他,都有些期期艾艾,說不出個完整的句子:
“昊,昊……”
“典典!好厲害!”
剛剛還抱頭避難的小五,猛地跳起來,連連鼓掌叫好,并要撲上去抱抱,卻被那垂髻幼女昂著下巴,冷冷一瞪,笑嘻嘻又縮了手,還吐了吐舌頭,看起來,姓子倒比前些年活潑了些。
余慈當然也很關心小五的,這么一來,不免就有些分神,也在此刻,垂髻幼女看也不看鬼厭一眼,一步跨出,虛空中自有五彩光芒,化為一道門戶,將她包容進去,那是小五的自辟虛空。
此時余慈心中思緒已是風車般連轉,后面連著根根長線,絞成一團,如何能罷休,驅使著鬼厭就追了進去,外面已然臨頭的劫數,都顧不得了,小五還有點兒遲疑,卻不敢攔他,只能哎哎地跟在后面。
在五岳真形圖開辟的廣袤天地間,若沒有小五幫忙定位,一先一后進入,相差個幾千里,是很正常的事,還好小五沒出什么差錯,也就是前后腳,余慈便來到了一方很是幽靜的山水之間。
前方,垂髻幼女小巧的身子正踏波而行,看來是準備越過河面,到對岸的青草地上,余慈就在后面,相距不遠,叫一聲的話,對方肯定能聽到,但要是惹惱了她,回頭再來一劍,怎么辦法?
一個遲疑間,就看到,將到到河對岸的那位,突然就身子發沉,往前仆倒,半邊身子摔在青草茵茵的河岸上,小腿以下,卻還趟在河中……后面,余慈愣了至少一息時間,才記得上前查看,先探手,用指尖戳一戳對方肩膀,沒有反應,又放出氣機,飛快地掃過,反應十分平和,和前面刺穿形神的犀利,截然不同。
也在此時,小五趕過來,叫道:“哎呀,又睡著了!”
余慈扳著對方幼嫩的肩膀,將其翻過身,正如小五所言,這一位氣息均勻,唇角還微微上勾,睡得香著呢!
說睡就睡死過去……果然犀利。
“你娘……”
“什么?”小五沒聽明白。
“沒什么。”
余慈按了按額頭,稍一用力,將這一位移到岸上,還擺了個舒服的姿勢。
此時再看,茵茵綠草上,稚齡幼女輕輕地呼吸,肢體放松,容色柔悅,完全就是一個玩累了,就地躺倒,呼呼大睡的女娃娃。
沒有警戒,沒有殺氣,連一點兒力量都感受不到。
這一位……是怎么回事?
“小五?”
“啊?”
“這個,這位……”
“典典!”
“好吧,典典,這個典典是怎么回事?你們怎么認識的?她大名兒叫什么?”
說完他就想抽自己的嘴巴,這還真把人家當孩子了?但小五就吃這一套,她先笑嘻嘻地過來,很乖巧地向余慈師兄請安問好——鬼厭的形象對她稍微有些困擾,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然后,她才回應道:“典典嘛,認識沒多久啊。她在永淪之地里困了好久,師兄你合于羽化真意的時候,她才抓著云樓樹,從承啟天里出來,因合于劍意,骨肉俱化,不得不投胎重生,這幾年才斬破胎迷,又準備到承啟天來。正好那時候我和那些人打架,她就過來幫我嘍!”
好吧……很清楚。
但能不能別這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啊!
小五自然不知道余慈的感覺,但她還記得另一個問題,搖頭晃腦地道:“昊之為天、為廣、為無邊;典之為法、為經、為師范,吾名昊典,其義可知……其實我不明白也!不過典典是這么說的沒錯。”
真的是她,真是個……自負的家伙。
余慈還有多問題想問,比如昊典從永淪之地里沖出來的細節、其余十六位劍仙現狀如何,她是如何在投胎后的短短時間內恢復到劍仙級別實力的,這么說睡就睡,是個什么意思……這些問題,小五倒能回答兩個:“典典一身修為,都化入劍意之中,好像比全盛期也差不了太多,投胎后當然也能保留啊,只是這具肉身還有些承受不住,還是我幫她封印住一些。臨時解開封禁,就很厲害,可馬上就要睡覺,才好恢復。”
“睡多久?”
小五開始數手指:“大概三、唔,六個月?上次強沖不成,她就怪我封禁解得太少了,可還是睡了這么些天,但這回又解得有點兒多……”
余慈理解,但還是嘆了口氣,有些事情,看起來又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問個清楚。
暫時撇開這些心思,余慈念頭一轉,其實熟睡的昊典大人,才真是好的昊典大人,捏她的臉都沒關系……當然,這種事情想想就好了。
余慈也驅使著鬼厭,坐在河邊草地上,左邊是熟睡的昊典,右邊則是笑瞇瞇很是開心的小五,心情突然就放松下來,直到這時,他才有心情去觀察周圍的環境。
青山蒙蒙,綠水悠悠,白云藹藹,還有清風徐來,逐草而動,簌簌之音,宛若天簌。其實這一方山水占地不廣,可居于其后,便覺山外有山,清水長流,意韻悠長,能以一隅之限,化出天地之美。
如此景致,怎么看都不像是小五的手筆,大概,是應昊典的要求所設?
但這不是問題,那些未解的疑惑也不是問題,他長長吸氣、吐氣,然后重重向后一躺,撞擊的感覺,就像是三方虛空撞擊的那次,但這回,卻是有什么東西被撞得破開了。
看那青山白云,心胸陡然開闊,像是拋下了萬斤重擔。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青山綠水為證,這一件事,終究還是做成了!
曲無劫,老子不欠你了……娘的,從來都不欠他的,為什么總繞不過這個彎兒去?
笑聲環山繞水,余音裊裊,再返回來,仿佛有那么一群遮天蔽曰的劍光,沖破九重天,縱橫億萬里,跨越虛空,蹈過災劫,消失在天地交界處,只將這絲縷余音留下,化入這青山綠水間,似哀音,似樂語,與人心中低訴。
承啟天中,余慈拍了拍法壇邊,不知何時何曰探出來的細長樹枝,啞然失笑,忽又聽遙緲虛空之外,卻是傳出一聲尖銳的怒嘯。
五岳真形圖里,鬼厭猛地翻身坐起,哎呀,還有事情給忘了也!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