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素華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她夢到自己還在堅持,只身沖擊那廣袤不知邊際的虛空世界,在虛空雷獄,在萬丈紅塵,在星辰空域,在云中天闕廝殺連場。六天鬼神、魔王猙獰撲擊,還有天人仙客,各路強者宗師,,都與她為敵,忽然而來,忽然而去,生生滅滅,無有盡時。
她從天上殺到天下,從一界殺到另一界,血染單衣,終于氣力衰竭,不知被誰當頭重擊,昏昏然墜落。
虛空劃界,上下有別,她從最上方墜下去,每墜一層,形神束縛就多加一層,修為境界也一路狂跌。
從長生境界跌落,步虛、還丹、通神,再打落凡俗,最后連形神的感應都模糊了。
恍惚中,她又回到了鄷都羅山虛空雷獄中,直墜入那世界中央的高山之上。
這鄷都羅山,正是虛空雷獄的核心,其上生靈,均稟自然惡毒之氣所生,眾毒、猛獸、炎火,日夜盤繞不停,血光熏臭,環境惡劣到無以復加。其上更立三十六獄,拘拿生靈,火車灰河,鐵棒銅錘,拷打楚痛,呻吟振天。
她墜落此地,頃刻間便被拿入三十六獄中,受那無邊苦楚,她不是沒想過奮起反抗,也確實拼殺出去,可轉瞬又被送入無盡虛空之中,諸天升降,意志能撐住,心力卻終有極限。
恍惚中就是千百年倏忽而過,她拼殺過無數個輪回,終于還是耗盡了最后一滴血,
曾在碧霄中身化微塵,隨風飄游;在星空中孤寂游蕩,不知所向;也曾在人間輪回掙扎,富貴冷灰……
無休止的沉浮中,她幾乎遺忘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名姓、來歷,偶爾有些靈光閃掠,但不等成形,已然崩散。
只剩下一個時昏時醒的念頭,在諸天各界沉浮掙扎,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直至歸于昏昧。
“蝕心迷鎖,諸天輪回。”
余慈高踞平等天,居高臨下,看陸素華神通銷盡,心志迷喪,終化為心內虛空一微塵,隨波逐流,心思不由慨然。
低下頭,看自己輕松翻覆,卻主宰諸天的雙手。
十多年前,黃泉秘府之中,辛天君以無上神通,鋪開三十六天渾蒙世界,舉手間升沉境界,主宰真靈,他當時寄魂在側,觀之如睹神跡。
卻不想短短十余年之后,他也是做到了同樣的事。
是的,心內虛空自平等天以下,星辰天、承啟天、人間界、屠靈獄盡都顯化,其中屠靈獄更和鄷都羅山虛空雷獄合于一處,人間界則由紫陌紅塵燈鎮壓。
雖然還比不得三十六天謹密森嚴,他更沒有辛乙的大劫法境界,全是仗勢借力而為,但就是這樣,感覺也令人迷醉。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一切天劫偉力、虛空神通的運化機理,如此清晰、明白。
在以往,承啟天是顯化了沒錯,可那是種種機緣湊在一起的結果,根本都沒有應用過幾次,更不用說要把心內虛空整個顯化,隨意浮沉境界,挫磨心志,演化出諸天輪回的大神通,那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如今,以六天鬼神血光雷獄為依托,余慈實現了這一切。
他對天劫的引導駕輕就熟,又有寶蘊居中調和,即便沒有花娘子那樣超乎想象的推演計算能力,卻有老天爺“無私”的“表演示范”,他完全可以用最從容的心態,臨摹描繪,學習自辟天地神通最標準的范例。
沒有比這個更優秀的老師了。
當然,要不是余慈的神主視角,什么臨摹學習,都毫無意義。
然后余慈就通過遠在天地法則意志之上的靈動,取得了“青出于藍”的效果。
目前的形勢就是,心內虛空和雷獄已經成為一個密切交融的整體,雷獄負責整體的架構和力量的灌輸,至于心內虛空,則提供在其基礎上的更微妙玄通,也更具個人色彩的具體變化。
某種意義上,余慈就是“謀主”的角色,給天地法則意志提供各類計策,
但到后來,因為效果太好,又展現出了“帶兵”的能力,再有寶蘊吹風,得以從中分出一份更大的權力,也就一步步上位,反倒有把天地法則意志架空的趨勢。
可惜,這種事情永遠不可能發生……
莫名地,變化驟生。
虛空雷獄狂暴而嚴整的運轉方式突然改變,心內虛空和鄷都羅山虛空雷獄的密切聯系“繃繃”斷開,很快,余慈就失去了對這方天地的控制。
顯化的心內虛空,沒有了天劫偉力的加持,立刻變得虛幻起來。
變生肘腋,余慈卻只是揚揚眉毛,放下了手,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既往的經驗告訴他,過河拆橋就是老天爺的本性,以前所有的合作,幾乎都是以“翻臉”告終。
本來么,在雙方如此“坦誠深入”地交流后,如果老天爺還能讓他全身而退,才真叫奇怪。
“人形天劫”終究不是天劫,相反,他恐怕已經是天地法則意志最優先鏟除的對象——雙方的合作越深入,根本的分歧越明顯,一個修士,深入掌握了自辟天地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