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丸”光華內斂,有返璞歸真之相,就嵌在本源之力中央,雖是極小,感受起來卻極有“份量”,一應氣機,都受其約束,自然成為中心之核,生發湮滅,無有始終。≧頂點小說,
顯然這就是余慈的根本道基所在,生死依托之本。
而換個角度看,此亦是靈昧所據,因為基礎打得牢固,異相反而不顯,也輕易觀之不透,和前面的造化法則不是一碼事。
道德之法于“七祭五柱”架構中不顯,本源之力順勢就轉到陰陽之法上,明確天人之辨。
此時造化劍仙已經強行扭轉了“燭龍王”的本質,改易“陰陽”為“靈變”之法,但范圍仍然控制在一個較狹小的區域內,目前在體系結構中的,依舊是“陰陽之法”。
從分析的結果看,余慈這一條,算是頗有根基,但并不具備特別鮮明的氣象,應該是頗有涉獵,卻沒有視為根本,倒是里面見出薛平治的一些痕跡,羅剎鬼王還是比較熟悉的。
嘖嘖兩聲,評價了一句“奸夫淫婦”。
接著再看超拔……毫無疑問,對這一條,羅剎鬼王特別關注。
在分析之前,她已經感覺到了與玄門迥異的法度。
尤其那上至道境仙宮,下抵血池地獄的氣象,在本源之力中,不可能是隨意描畫,而應是真真切切有所依據才對。
“七祭五柱”體系中,與之牽系的“線條”呈墨紫色,也是大黑天佛母菩薩親祭的三個根本法則之一,對應的根基也最是渾厚。
可在模具中演化之時,莫名就是特別艱澀。
本源之力外具象演化的奇景,有渾蒙之態,又沉重如山,像是濃稠的血汁翻滾沸騰,含蘊的東西太多也太復雜,竟然抽離不出一個有代表性的形象。
其實到這一步,羅剎鬼王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
可是,如果能再深入一層,卻因為種種因素半途而廢的話,就未免太可笑了。
她想了一想,要觸動某個機關,卻又停下,再沉吟片刻,方是微微笑道:
“黃泉啊,對此你有什么看法呢?”
從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決裂的那一刻起,后者就不再是“七祭五柱”的核心,代之而起的,正是黃泉夫人。
也只有將這一位“喚醒”,才能代表“七祭五柱”體系的巔峰成就。
出于某種原因,羅剎鬼王其實不太愿意和這位打交道。
可要刻意回避的話,又太荒唐,最終,還是心神聯系。
這一刻,“七祭五柱”體系之中、還有羅剎鬼王心底,分明有一對無形的眼睛睜開。
黃泉夫人很清楚羅剎鬼王的意圖,直接切入“墨紫”線條中,模具的解析能力,瞬間推高到了極致。
然后,本源之力的明珠外圍,就是無盡星空鋪展開來,耳畔似乎響起了遠在天外的贊頌之聲:
“高妙無上統天大化元始天魔王……”
就是以羅剎鬼王的心志強度,在此仿佛億兆生靈呼號,徹底模糊了痛苦與快樂、卑微與尊嚴、希望與絕望等邊際的情緒、情感洪流,也是微微失神片刻。
不是動搖,而是一種參照。
好得很……當真好得很!
一個理所當然站在天地宇宙最頂端的元始魔主;
一個“內蘊吸收”了元始魔主神通奧妙的上清未來宗主;
一個能夠清晰映現其中脈絡的法則體系核心,
三方湊在一起,搭臺唱戲,顯化出這等奇妙至于荒謬的景象,使得羅剎鬼王啞然失笑,也不否認,一時心緒層生。
笑容里,敬奉元始魔主的贊頌之音漸消,雖是高高在上,卻不是一條道兒上的人,關注也沒有意義;
淵虛天君的神奇“雜貨鋪子”,暫時也擱在一邊,因為仔細去想的話,那位確實有很多次機會,能夠與元始魔主“搭上線”,對這根“攪屎棍”的種種奇妙之處,視之為理所當然也就是;
惟有最后那個……
模具中的“眼睛”已經消去,可是心中的“無形之眼”,反而愈發地清晰起來,漸漸活化。
仿佛真有一人,靜靜凝注。
羅剎鬼王想到了,與黃泉夫人僅有的幾次見面,形貌總不相同,惟有那神韻奇絕的眸底光彩,總能讓她一眼辨識出來。
那是一種與自己類似,卻比她更極端的覺悟。
這也是一種“勝過”。
至少,能夠清晰映現出元始魔主的氣象,甚至形成“諸天贊頌”的異景,羅剎鬼王自忖,憑著她最擅長的真幻之術,也未必能做得這么完美。
一念至此,羅剎鬼王唇邊微有弧度,愈發深刻,也愈發寒意凜冽。
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余慈本源之力的解析,還有最后一條,也就是真幻之法。
雖然心中對黃泉百般忌憚,可她不會因噎廢食,續道:
“一事不煩二主,黃泉你再幫個忙……”
意念才放出去,她就是“喲”了一聲。
此刻,外圍虛空震蕩,一個有些出乎她預料的身形,在黑暗天幕中出現。
來人青衫颯颯,風儀楚楚,又有天然沉靜安然之態,隔空與她對視,縱然仇怨深重,也不顯任何情緒波動。
羽清玄!
兩邊相距,其實還有數百里距離,需要神意感應輔助,才能辨清楚。
羅剎鬼王縱然只是一具分身在此,身外仍自成一域,羽清玄追擊之時,能夠屏蔽干擾,把握到這個精度,已經是不可思議。
“還追上來了……”
羅剎鬼王啞然失笑,隔著百里虛空,閑談似地說話:
“清玄你來得好快,想來是極寒裝‘不倒翁’裝久了,把那份圓滑都學到了骨子里吧!
“不過,既然破圍而出,怎么不趕緊抓住機會,去救你師傅?難道真是有了相好,就忘了恩情——有閑情為他擦屁股,倒把太玄丟在一邊?
“還是說,你忌憚那幾個大和尚?哦,說起來你應該還不知道,此時你師傅那邊,讓西方佛國給占了,六道輪回鋪開,有如天塹一般,還真要花費許多心思……”
羅剎鬼王調侃也好,亂人心神也罷,言語都是犀利,然而羽清玄根本不說話,在外面變幻兩次方位,尋找到一個較合適的切入點,徑直沖擊而上。
相較于出神入化的封禁手段,羽清玄的近身戰法并不是特別突出,可如今拉開架勢就是這般沖來,顯然是為了羅剎鬼王手中的本源之力。
羅剎鬼王搖頭:“何其不智!”
話是這么說,她沒有一點兒輕視的意思。此時,她這具分身光華外爍,仿佛將實質的東西,都化光灑出,身體幾乎透明,然而以光華為牽引,神意沖擊瞬間堆至千萬重,密布虛空每個角落。
同時,每個層次都被充斥。
說到底,這具分身只是個中轉,還是靠修為境界欺負人。
真實之域上,也化現出無量光海,乍看去還以為十方慈光佛魔靈的手段。
對羅剎鬼王來說,任何異象,都可以擬化出來,只看當時具體情況變化。
然而這次,羽清玄也換了思路。
心神雖也拔升至真實之域,卻不再與羅剎鬼王在神意層面對撼,身邊寒氣層層渲染,直接封禁神意傳導的法則層面,天人九法等根本法則、更下層的衍生法則,只要是羅剎鬼王神意跳變所經的層面,統統封絕禁錮。
這種手段,便如劍修斬斷法則,是“我不用,你也不要用”的意思。
只是劍修具備見法破法,見人斬人的雷霆手段,羽清玄卻未必擅長,在局限羅剎鬼王威能的同時,也是給自己加了負擔。
而且,以羅剎鬼王的造詣,神意力量稍微偏斜,不用特別發力,就是無邊幻境,攻防一體。
她就笑道:“如今天地變革,‘封禁’不如‘求進’,太玄封禁再好,你看師傅今日作用,才是正途……哦!”
話才說半,羅剎鬼王就看到,在羽清玄腦后,有一輪明月升起。
清光朗照,月華如水,周圍她順勢布下的連綿幻術神通,大半都是破除,剩下的一些,也都顯露端倪,顯然是一門極厲害的“識真破幻”的神通。
月光之下,反倒是羽清玄的氣機,變得隱晦不明,一現一隱之間,又讓羽清玄搶了一些主動權過去。
“上清加持……你們還真是婦唱夫隨哪。”
羅剎鬼王信口而言,才不管事實怎樣。
此時她看出了上清體系的脈絡,卻一時沒分辨出是什么具體的手段。
按照情理,應該是“太虛寶鑒”,那正是天垣本命金符九大符法神通之一,專以“識真破幻”為能事,可細究來,又有些似是而非。
但見羽清玄面色沉靜,腦后月輪,光映千里,月光照處,便如平湖水面,迎空照影,將羅剎鬼王傳遞到分身之上的種種氣機脈絡,都一一呈現出來。
如此化虛為實,直指真實層面的手段,可不是尋常符法神通能做出來的事。
羅剎鬼王一念甫動,明月之中,忽又有光暈綻開,如漣漪泛起,在其中,竟是一口銅鐘懸蕩,嗡然作鳴!
若按常理,這種距離上,見光見影,才會聽到鐘聲,可如今,那“嗡”的一聲響,甚至走在念頭之前,潛勁襲來。
羅剎鬼王分身虛影搖動不穩,布設在周邊虛空的神意浪潮,也是支離破碎,已經是落在下風。
“八景宮的加持你也要?”
羅剎鬼王這下是真的意外了。
八景宮與淵虛天君復雜的關系也不必提了,兩邊什么時候勾搭到一起去的?
還是羽清玄自作主張?
當然,此事雖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太玄魔母一脈,根基還在玄門,八景宮的加持,羽清玄完全享用得起,而能夠加持羽清玄,八景宮想必也是樂意之至。
由此可見,羽清玄此番追擊過來,應該是做了相當充足的準備。
只是,羅剎鬼王可從沒有想過,要用自己的分身,解決掉羽清玄這樣一位大敵。
對她而言,逗弄兩回,見事不可為,怎么可能再繼續糾纏呢?
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將淵虛天君的“本源之力”,帶到她的本體處,到那時,如何泡制,就由她說了算!
“八景、上清,同是三十六天,終究還有差異。清玄你要好好溝通、適應一番,我就不奉陪了。”
笑語間,分身虛空愈發模糊,神意沖擊卻是飆揚近倍,連續跳變之下,硬生生沖開了部分法則封鎖,本體、分身牽引,就要借機遁去。
只是此刻,已經欺近到百里之內的羽清玄雙手結印,額頭略現星芒,與中天星辰相應。
隨她手印,星辰之間,似有線條勾連,仿佛是勾勒符形,轉眼成就。
也使頭頂一片星空,分外“鮮明”,隨著羽清玄一聲咒音,凸壓而至,仿佛是神明的拳頭,硬砸下來。
剎那間,百里天域冰封,范圍相較于動轍百里千里的神通法術,可以算小的,然而封絕法則層次的深度、廣度,以及封禁的力度,卻是前所未有。
“太玄鎮星印!”
與太玄截星鎖一樣,都是封禁之法的超卓神通,只不過,太玄截星鎖是對個體,太玄鎮星印,是對一方虛空。
剎那間虛空凝凍,范圍內的天地法則體系也沒有任何活性可言。
一應變化不生,時光都似凝固。
羅剎鬼王原本已經展開的飛遁變化,也給凍結在里面。
這種“無差別”封禁的手段,是不計損耗的行為,要封住羅剎鬼王這個級別的對手——就算只是分身,其消耗之大,也是難以估量。
固然可以制造出絕佳的機會,可也要有能夠利用起來的能力才成……
是了!
羅剎鬼王已然明悟,外圍尚未被封絕的神意一次大的抖蕩,給自己爭取了些許空間,眸射奇光,照向更遠距離之外。
那里,是已經蓄勢待發的玄黃。
真以為她發現不了?
毫無疑問,剛剛塑靈成功不久,又失去了以前記憶的玄黃,對付羅剎鬼王這種級別的對手,還是有些嫩了。
吃她眸光一照,氣機感應就是偏轉,雷霆萬鈞的劍意破空,卻是偏了一個極微小的角度。
在他這兒是“小”,可隔去千里,至羅剎鬼王那里,誤差就極大了。
一聲低沉的顫吟,玄黃全力擊發的劍氣,斬絕法則,連著羽清玄“太玄鎮星印”制造的封禁空間都給斬破。
原本是要順勢斬滅羅剎鬼王分身,可這下偏了至少有三尺遠,不但沒有傷到羅剎鬼王分毫,反而是替她解了套。
太玄鎮星印裂開了一道縫隙。
羅剎鬼王笑吟吟地旋身,與本體的聯系重新恢復,神意沖擊的震蕩幅度更是激增,就此徹底掙脫。
“玄黃小弟弟,多謝了!”
送出個氣死人不償命的意念,羅剎鬼王不再耽擱,真要遁走。
可是,也是這一刻,她看到羽清玄平靜得讓人心寒的眸子,驀地心生警兆。
但由于羽清玄那邊,受上清加持,氣機隱晦,一時判斷不明,竟不知危機來自何處!
還好沖開了“太玄鎮星印”之后,本體、分身已經聯系無礙,神意沖擊爆發,其瞬間烈度已拔升至兩千萬重。
可是,羽清玄借著“太玄鎮星印”破而未散的架子,全力以赴,專注于封禁,硬是將這一波海嘯般的沖擊攔下,使之毫無建樹。
羽清玄過分偏執的動作,讓羅剎鬼王有些明悟,當下分身盡力移位,要避開這個危險的區域。
可此時無論她怎么移動,都是在如水的月光之中。
光芒如虛似幻,殺意已經貼身。
難辨虛實的劍刃切入,起手就斬斷了本體、分身勾連的氣機脈絡——原本都掩護得很好,卻在月輪照耀下,清晰映現,當了活靶子。
直至此時,一側才有極其熟悉的清瘦身形呈現出來,眸光冷徹,太初無形劍的虛幻劍刃繼繼切入,抹過分身,一劍兩斷!
這一劍又狠又準,直接斬斷了分身存在的憑依,也切斷了她再戰的可能。
葉繽!
羅剎鬼王訝然失笑:
“兩個地仙戰力都派出來,你們還真放心啊……”
顯然,這是一次精心策劃的截殺,余慈身邊最強的戰力等于是全部派出,又同時承接上清、八景的加持,就是為了掩護葉繽這個最熟悉她真幻法度、又精擅純化劍意的劍仙,行致命一擊。
過程精密,結果完美……
不過,與其說她是敗在了這精密的策劃之中,不如說是敗在了淵虛天君完全出乎意料的決絕態度之下。
最強的戰力都派出來,面對各路強敵的虎視眈眈,太霄神庭還能守住嗎?
也許無量虛空神主并不會真正傾注力量,可是極祖,還有參羅利那,可不是能輕易打發的對象。
羅剎鬼王分身知道再無活路,似諷似嘆地一笑,隨即屈指彈擊,本源之力的明珠便給打入虛空,想看看能否突破封禁,給本體接手的機會。
可惜,羽清玄做得滴水不留,直接截留下來,納入手中。
羅剎鬼王分身虛影已經淡得看不見,知道再不可為,可還是沒有什么負面情緒,只對立身月光之下的兩位女修微笑:
“你們相好的麻煩可是剛剛開始,要小心了……其實,我也很想幫忙的。”
一言既出,分身便如夢幻泡影,徹底湮滅。
如水月光之下,周邊虛空還是一片沉靜。
就是羅剎鬼王不提,這邊三人,也心中有數。
羽清玄拈著本源之力的明珠,絲毫沒有戰勝強敵后的輕松;旁邊,一擊建功的葉繽,同樣如此;遠方,玄黃則已化虹而來。
三人氣機互通,布置森嚴,引而不發,嚴陣以待。
正是如此嚴謹的布置,終于使得某位存在暫時消去了突然襲擊的打算。
光照虛空的月華邊緣,有一層血色沁入,冰冷的意念還要更早滲透進來。
其中并沒有什么交流的意圖,只是在昭示實力,還有態度。
虛空顫吟,仍被羽清玄封絕的虛空環境,竟然硬是被一只血紅光芒凝就的“節肢”打穿,鋒利的前端,直直指向羽清玄的右手,那是握持著余慈本源之力的所在。
無光魔主,參羅利那!
劍意切入,玄黃和葉繽劍意并舉,一則以攻,直趨月華邊緣,血色沁透地帶;一則以防,重擊在“節肢”側面,硬生生打得偏移,擦著羽清玄臂肘過去,只差一線,就要命中。
血紅“節肢”一擊不中,立刻反切回去,要進行二次攻擊,只是這次羽清玄一指點出,剎那冰封十尺,直接封絕了參羅利那運化法力神通的節點。
而此時玄黃劍意也已斬到它跨空攻伐的法則根基,“節肢”微顫,終于縮回,半途就消沒在虛空中。
參羅利那一擊不中,似乎沒了下文,可事實上,月華邊緣,血色滲透得越發濃重。
證明這位域外霸主的意念,依舊在外圍盤旋,出沒不定。
虛空中一片靜默,參羅利那完全沒有交流的意愿。
可實際上,它的策略卻已經是昭然若揭。
只要是淵虛天君的上清體系,都要毫不留情地打擊!
羽清玄、葉繽這邊,確實是實力堅強,在此隔空攻伐的情況下,參羅利那也不可能輕易得手。
但除了她們,還有別人。
誰用淵虛天君的加持,就追襲過去,用恐怖神通壓迫,徹底打翻信心,讓人不敢再用。
以此截斷信力的源流,也砍掉對上清體系還抱有愿景的潛在修士資源,來一個釜底抽薪。
這是最霸道的做法,最欺負人的做法。
要的就是把余慈的里子面子全拆掉,而當余慈心浮氣躁之際,就是參羅利那全力攻伐之時。
對此,羽清玄也好,葉繽也好,包括玄黃都是靜默無言。
不過,羽清玄接著已有動作。
葉繽、玄黃兩翼相護,確保參羅利那一時沖不進來,羽清玄便松開手,將那一顆剛剛到手的本源之力放置在虛空中。
與之同時,腦后明月圓光凝注,與本源之力漸起共鳴,
本源之力的明珠,以可以目見的速度融化,化入了明月光華之內,似有煙氣繚繞,異象迭生,但最終還是歸于平靜。
唯有本在羽清玄腦后的月輪,移轉出來,緩緩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