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什么之氣?”
余慈確實是沒有聽清楚,不過何清暫時不想說第二遍,她直接伸手,將蚯蚓似的魚龍攝來。
小家伙沒有任何反抗之力,余慈眉頭皺了皺,也沒有阻止。以何清的身份,想來還不至于和他這個外室弟子為難。
果然,何清只在手上捻了捻,便將小家伙放掉,也只是確認一下而已,她的注意力最終還是放在了余慈身上。
“天龍真形之氣,是怎么抽出來的?”
“什么叫天龍真形之氣?”這回余慈聽清楚了,不過眨眨眼就反問了回去。
何清也在皺眉頭,她看出來余慈確實沒這個概念,稍停,她道:
“任何一條魚龍,身上都具備天龍血脈,這個你應該知道?”
余慈點頭,這一點于舟老道早就講過。
“天龍血脈,只是個虛的概念,落在實處、落在魚龍身上,便是天龍真形之氣。乃是由蝦須草、魚龍草再至魚龍這一系列過程慢慢積蓄、異化而成,是魚龍一切生機靈氣的本源。”
何清伸手輕按住自家魚龍的腦袋,從兩根短角中間虛劃一道,向后延伸。
“這天龍真形之氣凝而不散,由頭至尾,形成一根長弦,貫穿魚龍全身。以其為中心,分布血肉,衍生神魂。為魚龍之中樞,一切氣機變化,均由此始;一切靈氣精萃,均入此間……”
這不就是魚龍的“脊柱”中樞嗎?
余慈是有切實感受的,何清稍一描述,他便醒悟,原來那是天龍真形之氣。
“天龍真形之氣是最接近于天龍真身的一點精萃。傳說,天裂谷中的蝦須草,乃是太古天龍精血所化,繁衍至今,其天龍血脈已是稀淡之無。魚龍從蝦須草開始,彼此吞噬、進化,就是要匯聚、精煉天龍血脈,由此追溯推演出天龍真形,成就天龍之身。
“天龍真形之氣,便是天龍真身的雛形,皮肉貫鱗、生髓頂角、化龍點睛這三個層次,也是相對應于真形之氣來說的。魚龍一身價值,便在這道天龍真形之氣上了。”
何清盯著余慈的眼睛,繼續道:“相比之下,魚龍本身的血肉神魂算不得什么,但它畢竟是真形之氣寄托之所。沒有這一層外殼,真形之氣直接暴露在空氣中,會瞬間燃燒殆盡,歸于虛無。失去真形之氣,魚龍也就會逐步消散,化為泥土。
“而你這條魚龍身上早無真形之氣,卻還有性命留存,必然是真形之氣成功保留在魚龍體外,又與之氣機互通,方能維持。你是怎么做到的?”
“呃……”
如果余慈沒有理解錯誤的話,何清所說的天龍真形之氣,便是魚龍的“脊柱”中樞,此時已經在一連串的變故之后,被收納進他的“心內虛空”,化為一條活靈活現的魚龍,在里面吞云吐霧、震蕩虛空。
不過,要他就此狀況加以解釋,則超出他的能力范圍。
正撓頭的時候,何清忽地又向前一步,繼續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同時,她身畔魚龍的頭頸也往前探,兩邊保持著同樣的步調,非常奇妙。
一位步虛修士,還有一條巨蟒模樣的大家伙做出如此姿態,給出的壓力相當可觀。余慈只是眉毛揚了揚,站在原地沒有動。此時,他和何清只有三步左右的距離,那條魚龍的頭頸則探得更長些,以其身體長度,稍稍一個伸縮,就要碰到余慈身上。
在這個距離上,余慈有了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那是魚龍“脊柱”中樞,也即“天龍真形之氣”強大貪婪的本能所帶來的危機感。
面前的魚龍,想把他吞掉?
這時候,何清纖白的手掌按在了面前魚龍頭頂,也不見發力,這條大家伙便是劇顫,伸長的頭頸猛地縮了回去,甚至連楓林上空都不敢逗留,直飛向高空。
何清驅走了魚龍,又向余慈點點頭:“抱歉,魚龍的本能很難控制。”
“不敢。”余慈微微躬身,何清的態度非常難得,況且他也知道魚龍的本能是怎么回事,自然不會介意。
不過等他抬頭,卻看著何清目光灼灼,盯著他的臉:“魚龍有所感應,那‘天龍真形之氣’果然在你身上?你怎么做到的?”
這已經是女修第幾次詢問了?
余慈可以肯定,他確確實實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問題是他也想知道答案啊!
想到眼前的仙長,可能是山門內最精通魚龍之道的高人,余慈也沒有敝帚自珍的想法,稍稍組織詞匯,將那夜在山陰坡地上,陰神出竅后遭魚龍吞噬、與肉身聯系成功打開“心內虛空”使陰神歸竅、魚龍“脊柱”即所謂“天龍真形之氣”搶進去與他爭奪“心內虛空”的主導權、最終被他戰而勝之的過程說出來。
出于習慣,他仍將有關照神銅鑒的信息瞞下,某些地方不免含糊其辭。但他描述的事項本就稀奇古怪,某些環節模糊也很正常,至少何清沒有提出疑問。
等他敘述完畢,一轉眼,卻見何清正以一種難以形容的目光望著他,與此目光相對應,女修面上慣常的嚴肅、刻板統統不見了蹤影,有的只是驚訝、感慨乃至于……
沒等余慈弄明白里面的元素,新的情感便從何清眉眼間綻開,那是微笑。
論美貌,何清未必比得上慕容輕煙、赤陰這樣的絕色,但她整日里不茍言笑,乍一開顏,便如陽光破開烏云,似乎讓整個楓林都亮起來。
這是余慈第一次看到何清的笑容。
笑容里,何清又搖頭:“打通內外虛空……不知解師弟知道這消息后,會是個什么表情?”
“打通內外虛空?”余慈一頭霧水。
何清笑容漸漸斂去,語氣卻還算得上溫和:“我也只是猜測,具體的情況你還要去請教解師弟,他應該會給你更細致的解釋,我就不誤人子弟了。但如今卻可以確認一點,你確實吸收了天龍真形之氣,且是將其收入‘心內虛空’之中,在那里將其吸收、轉化,最終為你所用。”
看何清的表述,似乎很不錯的樣子。余慈便追問道:“吸收這個,有什么好處?”
“好處?”
何清看他一眼:“你到真有些我們實證部的風范。”
這算是夸獎么?余慈略有些尷尬。
何清卻不介意:“確切的好處很難形容,畢竟真形之氣乃是天龍血脈所化,有無窮奧妙,與人之血肉神魂融合,以高就下,肯定對血肉神魂的強度、質性有所提升。這是最基本的……
“從另一個層面講,等修為見識到了,完全可以由真形之氣追溯推演太古天龍真身玄妙,由于是切身體會,對長生修行大有裨益。可以天龍真身,為自身真形、陽神的參考。”
余慈大概明白,何清之前類似于“羨慕”表情的緣由所在,但對他來說,那太過遙遠了……
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何清稍頓又道:“聽你描述,天龍真形之氣所化魚龍,已與你‘心象虛空’彼此感通,涉及到物象心象間最玄奧的聯系。我猜測,等你將‘天龍真形之氣’完全吸收,使之再無內外之別,在《玄元根本氣法上必然會有一次大的躍升,至于能躍升到何種地步,你最好去請教解師弟。”
以何清的身份性情,顯然不會是隨口說說而已。余慈心中一喜,忙躬身謝過,未及起身,卻聽何清沉聲道:
“天龍真形之氣與人身血肉神魂終究有所不同,滲透吸收,綿延日久,日后磨合期也很漫長。我這里有一部‘歸虛參合法’,雖不能精進修為,卻是專為消融異氣而作,你不妨拿去參考。”
不等余慈反應過來,她又道:“你非山門嫡傳,我傳你此法,不可落于文字。且用心聽來,我只復述三遍。”
這下余慈便是有千般疑問,也要壓后。當即凝神細聽,這口訣也不甚長,不過千余字,余慈自陰神成就之后,神魂潛力激發,聚精會神之下,過耳不忘并非難事,三遍之后,便記憶無誤。
何清又讓他復述一遍,見其記下,又點撥他幾個關鍵之處,方才算告一段落。
余慈學得認真,但心中的疑惑卻是越積越多。今日的何清,與他最初所見的那位女修幾乎判若兩人,這究竟是怎么了?
何清沒有為他解惑的意思,只道:
“修仙問道,機緣第一,心性第二,根骨最末。你拜入我宗,得謝師兄他們傳授心得,鋪平前路,機緣一項上,已是令人稱羨。日后修行,務必盡心竭力,勇猛精進,不要耽誤了這份機緣……不要讓他失望!”
余慈微怔,雖然沒有明指,但最后這一句,語意沉沉,大有不祥之兆,那個“他”,指的應該就是不久于人世的于舟老道。
疑惑積得像一座山,他抬眼看何清,女修卻又恢復了先前嚴肅的神情,余慈再無法從她臉上看到任何信息。隨后,便有一聲喚:
“余慈。”
這是何清再次直呼他的名字。余慈心神一凜,應了聲“是”。
“你在絕壁城中,負責協調諸宗,共御妖魔。然而與妖魔交戰時,計劃布置不周,行事簡單粗暴,致使城中修士平民死難者甚眾,你可知過?”
余慈愕然,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躬身道:“弟子知過。”
垂頭的時候,他好懸沒笑出聲來。
囧,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連環爆?在晚上更新,只能乞求兄弟姐妹們紅票投出來狂飆突進,后發制人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