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凝神細聽,但車廂內并無第二人的聲息,只有碧潮的嗓音流動:
“我與你的不同,只在‘用心’二字。教中常規事務,本不甚難,只看用心與否。到此之前,我將碼頭內所有人的資料都看過一遍,與那余慈交流,也一切出于公心,講求效果,該交結便放低姿態,并不因為地位天差地別而有所輕視,我能如此,你為何不能?”
香車依舊行進,離移山云舟碼頭越來越遠。靜室之中,余慈為之訝然。
這碧潮好大的口氣!
對其態度變化,余慈并沒有覺得如何。若羅剎教派駐到這邊的負責人一點兒崢嶸不露,余慈反而要奇怪,這樣的教派,是如何成為天下有數的宗門。而真正奇怪的是,碧潮在和誰說話?那感覺……
余慈聽得更加用心,可偏在這時候,又一聲吼叫從極遠處傳來,音波傳至,魚龍聽到,車廂內的碧潮也聽到了。
“停車!”
呼聲里,奢華香車馬上降速,停在路邊,然后就是掀起簾幕、玉足踏地的微響,應該是碧潮從車中走出,卻不知她在干些什么。
余慈馬上調整魚龍神魂內的星芒形態,轉化到“目視”狀態。豐富的色彩再度鋪形開來,隨著眼前影像清晰,余慈“看到”,碧潮下了車,西望天際,稍稍對應一下方位,余慈便發現,那是吼聲頻發,鳥獸躁動的方向。
碧潮對這個也感興趣?正想著,便見碧潮朝香奴點點頭,二人竟是同時飛天而起,朝著那邊去了。
雖是相隔數十里,余慈還是心頭一激。碧潮的修為也就罷了,還丹修士馭器飛天是理所當然的事,可那個香奴又是怎么回事?
余慈想驅動魚龍去追,但念頭一轉,卻是讓小家伙游到香車簾幕之后,探頭一瞧,通過魚龍的視界,余慈再度確認,香車上沒有第三個人!
深深吸一口氣,他驅使魚龍沖天飛起,魚龍速度絕快,尤其是這兩個月,小家伙已經差不多消除了丟失“天龍真形之氣”的影響,即使強勁本能不再,飛行速度倒恢復了七八成,
然而經過前面的耽擱,,此時天空中早沒了碧潮二人的蹤跡,小家伙的速度比那二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感應范圍太差,再追蹤目標,實是力不從心。
余慈只能讓魚龍一直往西,同時希望騷動的源頭不要超過五十里。
可惜,事情沒他希望的那么順利。事發地確實是在五十里范圍內,魚龍也在那里再次捕捉到碧潮二人身影。但現在那處已經是一片狼藉,草木倒伏,幾具野獸殘尸散落,造成這一切的家伙已經遠遁而走。
在這里,碧潮稍做觀察,似乎發現了什么,又一直向西飛,轉眼便過五十里。這已經超出了余慈所能感應的范圍,余慈只好再讓魚龍飛回來,在香車旁守株待兔。不管那邊發生了什么事,碧潮二人總會回來吧。
一會兒,確實有人回來了,但只是那香奴一個,碧潮則不見蹤影。
“這算怎么回事?”
疑惑之余,余慈也是頭回有機會仔細打量此人。對方全身都罩在寬大的斗篷下,身形容貌都難以分辨,覺得個頭頗是高桃。現在不是有照神圖的日子了,魚龍的感應受限,不可能探知斗篷里的形貌。
話又說回來,便是有照神圖,這“香奴”分明是還丹修為,只還丹霧霾一條,便讓照神圖全無意義。還不如現在運用神意星芒,即便視角受限,總還能捕捉到信息。
這些日子研究照神銅鑒,余慈越發地感覺到,先前的照神圖固然不可思議,但完全是借助照神銅鑒本身的神異,沒有任何“運用”可言,一旦照神銅鑒有了變化,便要徹底抓瞎。如今“照神圖”雖已消失,可隨后陰神馭鏡、神意星芒等運用技巧,卻又遠比當初來得實在。
照此一步步發展下去,明徹照神銅鑒的神異根源,由此推導、重現照神圖,也不是不可能。
因為照神圖的回憶,余慈一個恍惚,回神時便見香奴不知怎地,離開了奢華香車附近,沿著后面的車轍,在山道上漫步。
余慈感覺到幾分詭異。之前這香奴,一舉一動都靠碧潮發令,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看得多了,余慈幾乎要以為此人是傳說的傀儡。像現在這樣,充滿人性化的動作,他還是首次得見,這也讓他心中那點兒疑慮,像一朵烏云,擴散開來。
通過魚龍的感應,余慈仔細觀察。想從此人身上發現更多的細節端倪,但這香奴像是專門與他做對,走出十余步,忽地翻身,如飛魂般落在車轅上,前面四匹步云獸訓練得通解人意,立刻邁開步子,拉動香車,在隆隆車聲,翻山越嶺,繼續前行,方向是朝東。
不等碧潮了?余慈被這一串變故弄得有些頭大,他還是讓魚龍跟了一段路程,但直到香車越過五十里的邊界,他也沒得到更準確的信息。
碼頭石室內,余慈閉上眼睛,細思一會兒,站起身來。事態到現在為止,與他牽涉得不多,他并不焦躁,但總要做點兒么。
心有定計,他便走出門,往泊陣中樞去找閆皓。
移山云舟碼頭里,地位最高的當然是諸老,只是這一位只關心他的研究,很少去涉及實務;修為最高是周虎,但主要是負責諸老的安全;趙希譙則更不用說,說到底也是個外人。一圈下來,碼頭里真正負責實務的,只有之前控制接引云梭起降的閆皓一人。
閆皓是個很老實的人,不善言辭,平日沉默寡言,心思卻細,碼頭里諸般事務都給他打理得井井有條。余慈身屬離塵宗,又是來幫忙的性質,地位超然,可在涉及到護衛巡查等正事兒的時候,還是習慣于和閆皓打聲招呼。
便如此時,他找到在泊陣中樞的閆皓,正色道:“外圍似乎有妖魔活動,我去查探,去去便回。”
閆皓個頭不高,面相很是純厚,聞言便撓撓頭,有些苦惱的樣子:“余老弟,你今天早上剛出去一趟……”
“這次可不是打獵。”
余慈見他想得岔了,搖搖頭,將之前在入口處和碧潮同時聽到的響動說出來,當然,也把后面的事情統統略去。
聽到連玄陰教上師都說是妖魔兇獸,閆皓的臉色便凝重下來:“零散的妖魔或兇獸都無妨,但若是成規模的,又撞到絕谷泊陣中,倒是個麻煩。”
之前天裂谷動亂,距天裂谷不過兩千里的移山云舟碼頭便受到沖擊,雖是避得快,人員無恙,可停泊接引云梭的泊陣,卻在妖魔兇獸的打斗中受損,修復起來很是花了一番功夫。
“所以要去看看情況。”
余慈也只是招呼一聲。在碼頭,他雖然擔著責任,但有足夠多的自主權,莫說閆皓,便是諸老,也只能倚老賣老,而絕沒有管束他的權力,閆皓當然也不成。看著他轉身離開,這個老實人想叫住他,但想了想只能撓頭,轉身往諸老休憩處去了。
余慈走出甬道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沒有耽擱,稍一辨認方向,便朝著山林深處掠去,在他前方里許,魚龍細小的身形在草木間穿梭,像是斥候一樣,將前進道路上的情形傳遞回來。
前行約三十里路,余慈便到了最初發生騷動的地方,先前余慈已經通過魚龍看到此地情況,眼下身臨其境,感覺更加細致。這確實不是一個普通的野獸廝咬搏殺之地。
零落的殘肢發散著血氣,但卻沒有任何野獸過來享受這頓免費的晚餐。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此地還殘留著各類氣息,包括幾個危險性極強的兇獸,甚至還有一絲還有極淡、又很是嗆鼻的妖魔氣味兒。
這些氣味混雜在一起,若非余慈嗅覺敏銳,異于常人,且在天裂谷生活了相當長時間,又經歷過天裂谷動亂,對兇獸、妖魔都有所了解,也分辨不出。
當然,過了這么長時間,要讓余慈準確辨認出這些氣味一一對應的兇獸、妖魔,也不太可能。余慈只是在其中尋找氣味延伸變化的軌跡,由此推導出妖魔兇獸移動的方向。而且,之前那波兇暴的家伙也沒有隱匿身形的打算,周邊打斗奔跑的痕跡,清晰可見。
余慈沒花多大功夫,就整理幾條大致的路線,之前碧潮選定的方向也在其中。若是要省勁兒,余慈便不必多費一番心思,直接跟上就是,但他現在畢竟肩負著護衛巡查的責任——雖然貌似從何清、于舟再到這邊的諸老等人,沒有一個真把這責任當回事兒。
他身形不動,而由速度堪比步虛修士的魚龍閃電般在幾條路上繞了一圈,感應各處情況,以助他做出最后判斷。
兇獸負傷往南,妖魔朝北,還有西邊……
將氣味和山林中殘留的痕跡結合,余慈大概判斷出幾個比較強勁的兇獸妖魔的去向。只是他還不明白,為什么這么一群危險的大家伙,突然匯聚在此,又莫名其妙地拼殺一場?
他最終還是選定碧潮西去的路線,魚龍像之前一樣,飛到前面去當探子。雖然感應范圍只有三丈方圓,但超強的移動速度彌補了范圍的缺陷,余慈對前方必經之路上的情況,堪稱了若指掌。
再前行二十余里,已經越過當是魚龍折回的邊界,余慈突然放緩了腳步,紅光閃動,純陽符劍已入掌心。
稍頓,已經徹底黑沉下去的山林中,有陰風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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