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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妙相

  好圓!

  在心里的情緒泛起之前,給余慈直觀的印象就是這個。

  湖面上的軀體幾乎處處體現了“圓潤”的概念,自頭面以下,由肩頭至腳踝,連貫而下又及時收束的曲線,無不豐腴柔美,展現出淋漓盡致的成熟風韻。特別是那光潔的頭顱,似乎證明湖面女子天生就適合這一造型,又提醒旁觀者其人的身份,挑人心緒。

  是那位妙相法師。

  紫月下的比丘尼專注于行功,連眼色都沒往這里瞥一下,看她的模樣,很容易讓人以為,她根本沒有發現兩里外這個看盡她私密軀體的男子。

  呃,該怎么做呢,打個招呼?還是裝作沒看到,徑直離開?

  余慈正撓頭的時候,振翅聲響起,一只毛羽烏黑的鳥兒貼著水面飛過來,臨近湖上人影時,拍了拍翅膀,詭異地懸停在半空中,口發人言,余慈聽它說的是:

  “游夫人,還沒有決斷嗎?時間可不多了。”

  尼姑不搭理這黑鳥,按部就班,做自己的功課。

  天空紫月的顏色也在變淺,朝著金黃色轉化,尼姑開始收攏“紅線”、閉合唇齒,待紅線收盡,她光赤的手臂半交胸前,雙手掐動印訣,忽有一顆雪白的珠子自頂門透出,打出一道光,仍落回到頂門上,光芒如水,流瀉而下,轉眼遍及全身,外圍余波蕩漾,與之前類似的陰氣潮汐就此生成。

  黑鳥嘎嘎發笑:“陰幻舍利不過是旁門左道,你又是半途轉修,肯定是毫無希望,何必一條路走到黑呢?不如依我之言……”

  話說半截,更強烈的陰氣大潮橫掃湖面,波紋暗起,滋滋有聲。

  這鳥不過是個傳聲器,吃陰氣一掃,當即生機絕滅,一頭栽到湖里,順水飄走了。

  果然不是個真正吃齋念佛的。余慈見尼姑動手如此干脆利落,倒是突然明白過來,眼下二人仍未交流,但顯然妙相早就發現他的存在,只是采用漠視的態度,與殺鳥的干脆形成鮮明對比。若她真要動手,早就動了,何苦讓他再飽這一陣眼福?

  顯然,人家是真的不介意。還真是……大方啊!

  現在他離開應該也沒什么問題,可似乎不太禮貌,既然人家大方,他也不矯情才對。

  余慈干脆就停在湖面上,準備全了禮數。他坐在船上,轉了個方向,微瞑雙目,一邊等妙相收功,一邊也和影鬼討論這里面的古怪之處。

  “陰幻舍利,是什么法門?”

  影鬼并不是真的萬事通,它只能就字義猜測:“大概就是邪門外道吧。陰幻者,五陰如幻,假有之理也,聽起來就不是正途。”

  “那她現在是在干什么?”

  “也就是溫養舍利,滋潤法體之類。這尼姑是步虛初階修為,又沒舍棄肉身,走的是陽神、真形同修之途,瞧她的打算,大概是先塑真形,再修陽神……這辦法太笨了,有這功夫,還不如去九天外域。”

  余慈記得那黑鳥還說過什么“半途轉修”,但這話莫名其妙,他和影鬼都猜不出來。

  看一時半會兒那邊也不會結束,余慈干脆又拿出太陰幡。些許的陰氣干擾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兒,依舊是一個符形接一個符形地打進去,梳理內部的氣機。從步罡七星壇半成形到現在,也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余慈早將長幡的祭煉層次從三重天十八層,提到十九層,如今正往二十層努力,就在一個節點上。

  隨著最后一個符形打入,太陰幡無風自動,舒展開來,漆黑的幡面上,奇妙的光源呼應著天空已變化為金黃色的“月亮”,亮度漸增,幡上平日里隱去的符紋一發地顯現出來,如有活性般流動,氣機整體又有微調。

  至此,太陰幡二十層已經祭煉成功。

  余慈長吁口氣,臉龐已經涂染上了濃重的血色,他修煉玄元根本氣法,每一次祭煉都是對自身修為的鍛煉,尤其是這種階段性的成果,提升尤其明顯,只不過他如今差著一線,無法結成本命金符,單純的修為提升,除了讓爐鼎沸騰,氣血翻涌之外,也難見別的用途。

  果然還是要快快成符才好。

  內視心內虛空,生死符之外,本命金符的虛影像一個妙手編織的圓籠,小部分亮起來,但大部分仍暗淡無光澤。余慈心念一動,所有黯淡的線條都消失掉,只余下已結成種子真符的那七片。

  太乙星樞分身、九曜龍淵劍符、天河祈禳咒、出有入無飛斗符、太陰煉形法、虛空神行符以及無生劫星宿破魂神光。

  后兩者屬十二元辰之列,對初期結符沒有幫助,故又隱去,而屬于追復生魂定星咒的那部分符紋線條則呈現出來,與其他五處符紋首尾連綴,搭成一個中空的圓珠形狀。

  六個符箓氣機相通,周流不息,但總差了一線,難得圓滿。

  一線之隔,就是天塹。

  現今遲遲無法結成追復生魂定星咒的種子真符,外在的原因是他煞氣太重,天生對此類符箓有干擾,質性不合,但本質的原因則是他對這一系列涉及生死大勢轉換的特殊符箓未能把握玄機,只好以勤補拙,進度自然不如人意。

  面對天塹,辛辛苦苦繞過去是一條路,找到橋直接走過去也是一條路,然而其間效率相去何啻天壤?

  還好,現在有了那些法寶碎片,省了他好多力氣。

  感受全身氣機周流變化,漸至忘我之境,忽地心有所感,睜眼回頭,便見湖面上的妙相便在此時正式收功,正遙看過來。

  她依舊身無寸縷,但似乎也沒什么別的什么情緒,至今她的態度已經很明白了,余慈從船上站起,向那邊拱拱手,朗聲道:“妙相法師,唐突了。”

  尼姑仍未說話,只遙遙合什為禮。端正莊嚴的佛禮,由她光赤的軀體施來,感覺荒謬絕倫,偏偏又是悅目得緊。

  這時候,按照常理,妙相應該是穿好衣物,大家近前來聊兩句,全了禮數,各自回家便好。然而事情偏起波折,湖面上又有振翅之音,依舊是一只黑鳥劃空而來,口吐人言:

  “兀那婆娘,你也太過無禮,我是好心助你,你毀我信使,是何道理?”

  這是威脅嗎?威脅一個步虛修士?

  余慈看得奇怪,再看尼姑,冷瞥去一眼,未有一指加其身,那黑鳥便也是一頭栽下,死得不得再死。

  然后,妙相周邊水域波浪翻起,一圈水流繞體而上,遮住身軀,重又落下時,尼姑身上已經是緇衣小帽,重又恢復了初見時的裝束,隨即邁步,兩里湖面,只是兩三步,就到了余慈眼前。

  “此幡祭煉,用‘天罡地煞’?”

  說起來,這似乎是余慈首度聽她說話吧,前日初見面時,她禮數周到,卻并未開口。與她的外貌相比,相比,其嗓音就顯得低啞黯沉,當然也可以說是有磁性,但那更像是對吐字發音把握精到的緣故。

  余慈微愕,隨即就笑道:“法師好眼力,正是天罡地煞祭煉之術,大路貨色而已。”

  妙相如滿月般的臉龐上微有笑容,豐潤唇瓣的弧度恰到好處:“祭法常見,卻是玄門正宗。”

  這次余慈的感覺愈發明顯,這位比丘尼說話似乎比常人要慢上一拍,連說幾個字的時候,沙啞的感覺更重,到最后一個“宗”字,甚至有些破音。

  妙相眼光犀利,看出他的想法,纖長的手指回點右胸,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受傷損了肺經。”

  原來如此。

  方是恍然,又聽妙相道:“我知她帶你來,是何緣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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