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內虛空中,生死符外漸漸拼接上一圈兒符箓分形,聚合成珠,渾圓無瑕。這就是天垣本命金符的雛形。余慈的心念順著上面閃爍亮澤的線條移動,最終拼接成七個完整的符箓:
九曜龍淵劍符、太乙星樞分身、天河祈禳咒、出有入無飛斗符、太陰煉形法。這是九曜六符中的五個。另外,元辰六符中,也有虛空神行符和無生劫星宿破魂神光兩個符箓火候已到,結成了種子真符,此時都收在他周身竅穴中,勾連元氣,彼此作用。
兩年間,結成七個種子真符,換成任何一個修煉符法的人物,都是一份兒稱得上“驚艷”的成績,但這還不夠。
最讓余慈頭痛的,還是那個追復生魂定星咒,明明沒什么難度,但因為作用太過特殊,刻意去用,也很難見功,直至如今都少了一層體悟,故而差一線非未竟全功。
天垣本命金符的火候,是以九曜、元辰、二十八宿、周天星數為階段性劃分,所謂“九曜定形,元辰筑基,二十八宿小成,周天之數功行圓滿”是也。其中九曜、元辰各六符,二十八宿、周天星數各十二符,九曜六符只是最基本的要求。
卡在這一關上,就等于耽擱了整個本命金符的進度。
當然,事情并不是只一個追復生魂定星咒那么簡單,見微知著,余慈從修行實踐中,看到了比當前的關口更艱難十倍、百倍的大問題。
那就是,他對“諸天飛星”這一系列符箓中,與“煉度”相關的,更準確地說,是涉及到魂魄還陽、往生超度那一類的符箓,并不是那么契合。追復生魂定星咒只是例子之一,在元辰六符中,還有延生度厄本星咒等類似的符箓,同樣是進境緩慢。
為此,他與影鬼的多次分析,約略找到了癥結所在,答案有點兒荒唐:這是他破壞力太強的緣故!
無論是天龍真形之氣還是日漸凌厲的劍意,包括十陰化芒紗生就的誅神刺,都蘊含著極強的威煞殺伐之力,當然,手上人命也是不少,簡而言之,就是煞氣太重。
長此以往,兇煞盤結,戾氣深重,他本人心神穩固可以不懼,但神魂元氣性質不可避免受到影響,再運使這類符箓時,事倍功半,也就順理成章了。
所以,余慈把步罡七星壇拿上了日程。
此壇是《上清聚玄星樞秘授符經》中,一種非常重要的輔助法器,常見的用途就不下百種,可以說一壇在握,修士的符法威力,就要猛上幾個檔次。不過余慈建造此壇,主要是為了借用它運化靈氣之效,洗滌、遮蔽周身煞氣,以更好地體會追復生魂定星咒等符箓的奧妙,當然,也是為了更利于修煉“諸天飛星”體系中,那些二十八竅、三十六竅的“大家伙”。
現在不是和影鬼抬杠的時候了,他可以非常明確地說一句:
“步罡七星壇,越早建成越好!”
影鬼很識趣,沒有多說話。至少在現階段,余慈的性命就是它的性命,余慈的進步,就是他的曙光,僅此而已。
心里憋著股勁兒,余慈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溜達著出了百轉行館,到昨天去過的陰窟城最繁華的商業地帶去。
他沒有叫上萬全,那一位昨天讓他折磨得不輕,現在,他卻沒有這份兒興致了。
余慈已經知道,北荒雖是資源貧瘠,但是商貿發達,不過真要市場上走一圈兒,那場面還是讓人吃驚,也覺得新鮮。
昨天萬全主要是帶他到那些大商家所在的“南海街”走動,那里雖是人流如織,相對來說還算井然有序,可今天他到的這地方,雖然和“南海街”只相隔兩個路口,其熱鬧喧囂處,卻是讓多年不見人氣的余慈,給沖得有些發怔。
“大日劍、環月梭,日月神兵,僅此一對呀!”
“新獵獸骨,大妖血脈,預訂從速。”
“姓張的黑心賊,坑你大爺?”
有人干脆是走上來,推銷其手中稀奇古怪的物件:“這位爺,您這樣出眾的人物,正適合這件紫霞冠,稍加祭煉,便有紫金神光環于肩后,那氣度風標,可叫一個‘絕’字……
看著此人至少通神中階的修為,還有那市儈的笑容,余慈皺皺眉頭,忽又一笑,擺擺手,讓這人走開。
他放眼去看,這里的集市其實是位于一處極大的凹坑中,上沿直徑至少在七八里,往下則逐漸收窄,上面鑿出了不知幾百幾千個巖洞,中間還有像是鬼紗云那般的云障平臺,或有簡陋的架子支起的攤位,以浮梯相連,縱橫交錯。
眾修士或借用浮梯,或干脆手足并用,在上面來來去去,能馭器飛行的,看的半天,也不見一個。
正看著,遠處某個巖外忽地生了亂子,有人慘叫著從里面撞出來,全身都燃起了火,向下急墜,沖壞了三五個外設的攤子,砸進人群,又重重落在地上,眼看是不活了。
四面巖洞、攤位上都有人探頭,死尸周邊的人群則向后縮,沖亂的攤位則是一片狼籍,招來幾聲含糊不清的咒罵,但很快,人潮逐漸恢復了正常的流動。有人上前,裹了死者的焦尸便往外走,人們最多掃上兩眼,卻不會投注太多精力,顯然是司空見慣。
果不其然,還沒過半刻鐘,又一場拼殺在市場邊緣爆發,這回甚至打塌了兩個巖洞,不知有多少人給埋在了里面。
“陰窟城現在還沒塌掉,真是了不起啊。”
余慈是有感而發,只看這個市場的亂象,便知陰窟城是何等樣的環境。這還只是一些通神修士折騰,要是還丹高手也摻合幾回,一場架打下來,這個凹坑集市肯定就是廢墟了。
他也知道,在這種亂象的背后,肯定有一些人們要遵守的規則在,但顯然,他沒有必要知道太多。余慈醒悟,他就不該到這邊來,高端的材料幾乎不可能出現在這里,他注定一無所獲。
搖搖頭,轉身想走,卻又微怔,遠處上下的人流中,驚鴻一瞥的人影,有點兒眼熟。
唔,或許是美女的緣故?
那女子與幾個人結伴,隱約還是個首領的模樣,正在集市中閑逛,余慈越看越覺得眼熟,那個名字已經到了嘴邊,偏偏此時,后面有人驚道:
“追魂前輩?”
余慈回頭,見到來人,不由失笑:“你跟得倒緊。”
來人面容清秀,長了一張娃娃臉,笑容常在,正是萬全。
他倒擺出巧遇的樣子,笑嘻嘻地道:“晚輩早上去行館,不見了前輩,想著您是出來散心,也就過來找找。沒想到還真找見了。”
見他笑臉,余慈倒是想起一事:“我昨天給你說的那幾樣材料之事,你可辦妥了?”
萬全立刻應道;“是,幾樣全都掛在了各個鋪子里,若有貨源,立刻通知,前輩大可放心。”
余慈突然發現,今天萬全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的樣子,和昨天進退失據的情形大不相同。要說這小子調整心態的本事了得,余慈還真是不信,難道昨晚上有什么變故發生了?
他昨晚與那步修劍修一戰,回來心緒澎湃,倒是忘記了再把握局面,還好,如今對他來說,只要他想,隨時隨地都可以。
余慈不再說話,任萬全領路,雙目似睜非睜,看上去派頭十足,卻無人知道,在他眼前,鋪開了一個更為廣闊而詳實的世界。喧囂的集市忽然間消去了一切聲息,世界卻在飛速地擴張,一排排屋舍樓宇、一個個巖穴地洞拼接進來,同時還有流動的人群,一片片地加入。
他注意力指向前方的萬全,這牙人正扭回頭,笑著對他說些什么,余慈只一動念,音波便清晰導入:
“通常來說,陰窟城所有的買賣都要給大椎堂等堂口上些‘交情’,只或多或少而已,不過也有人不甩這些。但這要么就是臨時性的交易,讓大椎堂他們管也管不到;要么就是一些真正強力的人物主持,發賣一些特別貴重的東西,昨天晚輩臨時有事兒,沒來得及給前輩介紹,今天就補上了……”
萬全的心情確實是不同了,他昨天說起大椎堂,可不會像現在這樣隨意。
余慈對萬全的介紹不予置評,事實上他的心念也已移開,指向這片已經擴張到極限的天地邊沿,還好,大椎堂的堂口沒有超出五十里的極限。
當余慈的心念移過去的時候,那處區域似乎被仙人的手指點得亮了,其中人來人往,衣飾神態等無不纖毫畢現,與之同時,源頭不同的音波合響,隨后便被分摘出來,層次分明,清晰可辨,直送入余慈耳中,供他選擇。
是的,這就是照神圖。